第31章 别闹，不是约会
“咳咳……好、喜欢、喜欢就好……”
现在的年轻男娃都怎么回事？这种对白是可以说的吗？
仰夏被一口空气呛得弯下腰来，多少也带有躲避他直辣眼神的目的。
她又开始后悔，感觉徐寻似乎并不像她想象地那般。
说单纯吧，一言一语全是套路；说老道吧，喜怒哀乐又都写在脸上。
而她，就是那个被套路下一步一步往沟里去的糊涂蛋。
真是要了亲命了……
不知不觉，俩人走到三环东边的一个遗址公园，公园就修在道路内侧，有小桥流水经过，在春夏倒还算风雅，可当下水岸边的树枝都秃了，看起来只觉得萧瑟可怜。
“师父。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想回到天界？”
仍处于烦恼之中的仰夏被轻柔的询问抓回现实：“嗯？”听他这话问的奇怪，仰夏看向徐寻：“不应该吗？”
古代皇帝都想着修道成仙，甚至于魔怔到什么重金属都敢往嘴里塞的地步，这对于世人来说不是再好理解不过了的吗。
只不过他们的求仙之路折腾百姓，她是在折腾自己，这点区别罢了。
“也许……天界也未必事事都顺心遂意。”
“嗯……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想过。”她转身靠在石桥的雕花护栏上，任由北风吹打在脸上：“小的时候，我就总是会想啊，天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那里的仙人是不是每天都很开心充实，还是说压根儿没有喜怒哀乐。但我还是挺向往的，毕竟么，人人说‘神仙日子’，如果不好，干嘛这么比喻？”
“但那只是一个孩子单纯的念头，无非就是一些基于影视剧基础的美好幻想。可时间一长，在这个人界待的久了，我发现这个问题已经不算是什么特别重要的问题，哪怕天界就是死水一潭，我也觉得无所谓。”
“你听过唐代诗人的一句诗么？‘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煎’字用的极妙，就算过去了好几个朝代，我也能体会到他的心情。只是，这种感觉很微妙，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
徐寻看向她的侧颜，她平静得好像只是诉说着今天早餐吃了什么，包子馅肉少了一点那般的语气。
“你没发现吗。人类是一种很魔幻的生物，越是强势、恶毒，越是活得滋润，越是善良、体恤他人，就越容易被伤害。”
总是有人张牙舞爪地现着眼，以自己立场当做绝对的旗帜，毫无廉耻之心地攻击其他人，达到利己的目的。
特别是当下互联网的存在，更是放大了这一点。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会是桃花源，也不会有乌托邦。”
可大部分的人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唯我独尊的行为坑害了他人。
如同一群看似无害的蛊虫塞在世间这瓦罐里，出于对生的渴望，咬死同类。
无论是在仰夏进入脚楼前，还是之后，她感受到人性的卑劣，并不因为她是否为人而发生改变。
“而且，都不用说这个，如果是你。”她苦涩地笑笑：“每一世不知能活到几岁，当你费劲心思想成功，进度条已经走到99，一不留神就踩到香蕉皮摔死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说到了仰夏心事，不由得就是一段长篇大论，甚至于她都注意不到徐寻眉眼间哀伤为主的复杂情绪。
等到她的表达告一段落，悉心倾听的徒弟也上前两步，与她并齐在护栏边，目光移至远处：“我明白师父的意思。只是……师父可知自己为何流落人间，回去之后会不会仍将处于压抑的处境？”
风把云都吹散了，天空已是光秃秃一片，仰夏无处落眼，只得将目光移回近处。
“无论如何，我不想再在这个鬼地方挣扎了。”
气氛竟不知不觉变得凝重起来。
真是的，没事谈这个干什么，一点意思也没有。
她立刻换上一个轻松的表情，对徐寻笑道：“你可不是吧，我都已经努力了这么久，徒弟你该不会想劝退我吧。”
“师父……”徐寻轻轻垂下目帘，眉梢微微颤动，似有千言万语噎在心口。
仰夏见他不语，怕徒弟是被自己的情绪带偏了，便想着找补。
“哎，你来！”在徐寻颇有些讶异的表情下，仰夏拽住他的小臂，带着他绕过小桥走到公园内。
此时一层薄薄的蓝雾升起，眼前的成行成列的枯树焕然盛开出一片绚烂。
她走到一棵桃树下，伸手一跃，落地时手里已经握着一个咸蛋超人样式的风筝。
“拿着。”她转身就把风筝往徐寻空着的那只手心里一塞。
被这一番操作弄懵了的徐寻随着仰夏望去的方向，先是一声稚气的呼喊闯入耳中，两秒后，才见到一个跑得跌跌撞撞的小男孩虎扑而来。
“啊，叔叔，是你捡到我的风筝！谢谢！”
“是大哥哥。怎么学不会举一反三呢。”仰夏掐着腰纠正他。
“知道了，谢谢大哥哥，谢谢阿姨！”
“……”
徐寻噗嗤一声笑出来，把手里的风筝交给小男孩，顺手摸了摸他柔顺的头顶。
小男孩弯腰鞠躬，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随着徐寻手机里“叮——”地一声响，环境又恢复到了之前萧瑟的模样。
“这是个任务点，顺道做一做，20幻玉。不多，但够一顿饭的。”
“好，知道了师父。”
“你看上去心情很好啊。”计划生效，瞧徐寻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轻松愉悦，仰夏多少有点得意。
“当然。在师父身边，总是心情好的。”
“……”
逗人不成反被撩，仰夏感觉自己人丢到姥姥家了。
看面前要强的师父满脸写着几欲咬舌自尽的模样，徐寻笑道：“我想起了小时候。”
“小时候？看来你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啊，真好。”
他摇摇头：“也不算。不过偶尔会忽然感觉到，那时所爱的人都在身边，却一心只想着捣蛋胡闹。如今物是人非，多少有些怀念儿时，哪怕是严厉的管教……如果可以重来……”
仰夏叹了口气，谈往事果然叫人徒添伤感：“徒弟弟，没关系，你想要严厉，为师给你一个完整的童年。”
“噗……”
徐寻当真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画风突变。
“好啦，我们不去想难过的事了，以后师父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童年阴影包你治愈！ok？”仰夏拍拍他的肩，老气横秋地像个中年干部。
“为师说话算话，今晚咱就去吃庆功宴，喝天上神仙们也喝的仙饮！我请客！”
“师父……”低柔的声音盘桓在耳边：“很高兴你没有变。”
“啊？”
“没事，师父。”徐寻微笑不再言语。远处高高的枝丫上，待哺的幼鸟从光秃秃却温暖的窝里叽叽喳喳探出头来，雌鸟衔着晚餐归巢，少年模样的他偏要引开弹弓，瞄去一枚锋利的石子。
他正得忘形地等待鸟惊巢落，不想石子竟中途折返，“叭！”地一声正中他的眉心。紧接着他脚底一歪，旋即被一束光绳倒吊到半空。
少年唔哩哇啦乱嚎，倾倒的视野里，圣洁美丽的仙尊踱步而来，平静而柔和的眼神里并未带着他所想象的鄙夷和厌憎……这双眼睛……从那之后无数次在梦里安抚着自己……
哪怕已经堕入凡尘，你依旧没有变，而此刻你的身边……只有我一人……
师父……不，我更想唤你声……
予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