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黑影
“妈妈，妈妈！”
仰夏再次醒来，是被自己稚嫩的声音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眼，视野里的环境熟悉又怪异。
熟悉的是眼前陈旧老化的木桌椅，上个世纪流行的菱格纹地板。她恍惚了片刻，突然意识到这些都是家乡老房子的陈设。
让仰夏感到怪异的是，这些家具又隐隐有一些不同……比记忆里的大许多、高许多……
“我想要嘛！我想要嘛！”
双手被一股力拖拽过去，仰夏这才发现对面站着一个人。定睛再看，是一个小男孩，三四岁的模样，却只比自己矮上几分。
“我想要，姑妈，这个车比我家里的都好看！”
她终于认出来了，这个男孩就是她表弟的小时候。这一幕藏在她的记忆深处许久，若不是此刻重现，仰夏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
“我才不！这个是妈妈奖励给我的。”
仰夏嘴里发出幼稚的童音，话语却是十分倔强。
她狠拽回手里的赛车玩具，表弟也死不松手，两人你来我往好几个回合，仰夏毕竟个子高些、力气大些，脾气上来了，一个使劲就把表弟拽到了地上。
“唔哇——！姐姐小气！姐姐欺负人！”
“啊呀，怎么回事，弟弟怎么摔了？”那时妈妈的声音还十分年轻，听到哭声，她便小跑过来蹲下扶起表弟，给他仔细拍了拍灰尘。
她回过头怒视仰夏：“你是大孩子了，怎么还跟弟弟瞎闹？”
“妈妈，不是的！是他抢我玩具！”
本只是有些气闷的仰夏被母亲这样埋怨，顿时涌上了满心委屈。
“你真是，不就是个玩具吗？弟弟是客人！妈妈什么时候教你那么小气了。”
“可是，可是……”仰夏感觉自己眼眶一酸：“可是这是你奖励给我的礼物！”在妈妈责怪的眼神里，她脸上滚烫的泪水如开了闸的泄洪停也停不住。
“小夏，考双百分对你来说不是很容易吗？再说了，女孩子家家玩什么赛车呢，多没有女孩儿样子！有时间多弹弹琴……画会儿画……”
“不……那不一样，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呀……”
“他可是你表弟，妈妈怎么教出你这么小气的孩子！”
……
“怎么样，生气了吗？难过吗？悲哀吗？有没有觉得人生不公呢？”
仰夏抬起头，往画外音的方向望去，高高的天花板和满脸指责的妈妈顿时变得一片模糊。
她的意识停留在真实与虚幻之间，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还行。”
“！怎么可能！这可是你的童年阴影！你幼小心灵的创伤！”
“宝贵的脑容量应该记住知识，而不是垃圾……”
“……你，你很好……”
仰夏眼前一闪，云雾茫茫把周围的一切都吞噬了。
再次醒来，眼前又呈现出完全不同的一副景象。
她坐在一辆车的副驾驶上，窗外是还未像如今这般发达的家乡街道。
母亲正握着方向盘，对她笑眼眯眯。
仰夏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初中时的校服，衣领沾着陈旧的墨水渍，母亲却是光鲜亮丽、保养得当。
“宝贝，一会儿我们去挑一些好看的衣服。你看，你爸爸就没空带你逛街对吧？”
“哼，就知道出去乱搞，玩女人，连孩子都不管。”
仰夏沉默着，她总觉得很错乱，为什么一个人可以体体面面却又恶俗不堪。
“你爸啊，年轻的时候就很乱来……”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早点离婚……”仰夏冷漠地发出疑问。
“那时候，哎呀……其实你爸对我挺好的。”母亲的话风调转极快，刹车都没有这速度：“他很疼我。你就不应该劝我们离……”
“……”仰夏无语了，扭头看向窗外。
“如果我当时没有打掉那个孩子……我们会很好的……”母亲喃喃道：“你不知道，你之前有一个……妈妈就觉得……那是个男孩子……”
仰夏心里一咯噔。
“哦？”她强颜回应。
“是啊，可惜被打掉了……你以后我们也不能再生……所以你爸爸才……如果你是个男孩……”
……
“打住，打住。”
现实中的仰夏突然出声，回忆的迷瘴破出了一个大窟窿。
“大哥，别玩心理战了好吗？我都认输了，为什么还要作弄我？你要是无聊，大不了我陪你堂堂正正打一架，行么？”
“喔？真意外，居然能看穿我的幻术。”紧接着传来了黑影独特的怪异笑声：“不过这也不算我挑拨离间呀，都是你的亲身经历不是么？好可怜的小姑娘!”
“不是，大哥，这跟你有关系吗？我已经说了要退出副本，你不听指令，是想违反人间楼兰规定？”仰夏不为所动，声音镇定自若。
“规……定？”画外音冷笑一声：“难道你以为天庭那群臭萝卜烂虾真的有功夫管你们？”
“……”
仰夏一瘪嘴。糟了，丫还挺懂。
这个本给她的感觉非常怪异，不仅仅是难度上的偏离，还有这个怪物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
难道它是所谓的高智能化ai？可是从刚才的对话来看，这货恐怕已经不受系统控制了。
可是之前从未听说楼兰系统里的怪物会不受控，太奇怪了……
总不能是天庭故意派来折磨她的吧？
唔，也不是没有可能……
眼下问题最严重的是，她完全不知道对方这些诡异的操作最终目的是什么。摸不清对方意图，她就没有办法找到回归现实世界的突破口。
而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仍在淌血的伤口。
身上的伤虽不致命，但都属于贯穿伤，是真丫的痛，痛得她把怪物给她施与的幻觉都看破了……
再僵持下去，百害而无一利。
逞嘴上威风意义不大，仰夏左思右想，决定顺着怪物的毛捋。
“唉……你说得也有道理。”
仰夏长叹一声。
“命苦啊，命苦！我为什么要在这儿惨兮兮地受折磨。”
“哦？你想通了？”画外音的音调都高了一些。
“是啊，我好恨，恨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链……恨食堂7点断粮……恨这世道……恨这凉薄的人心！”
“咳咳，”那声音提醒她：“你好好想想，究竟是什么让你经历这个悲惨人生？”
“唔……是我的愚蠢啊！”
它严肃地修正她：“是愚昧肮脏的天庭！”
“慎言啊，大哥！”
没想到仰夏这顿演技输出，居然还真成功地骗到了犯人口供。
别的不说，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怪物不是天庭派下来考验她的。
不然这样辱骂天庭，光是脱层皮都算天帝大发慈悲了吧。
“我很欣赏你，果断又清醒的小仙。”正说着这话，周围的迷雾逐渐聚集成一团，仰夏左右张望，她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坑洞中。
只见迷雾所归处，渐渐又显现出那团黑影，离仰夏越来越近。
“你放心~我不攻击你。”
见仰夏警惕地举起双手握拳挡在胸前，黑影“咯咯”笑起来。
“我们果然是一路人。虽然你现在还对天庭有所畏惧，但你不用害怕……只要你跟着我，前途无量。”
一路人？跟着你？
放p！我再努力减减刑，马上就能回天庭。到时候我做我的正经神仙，谁跟你这个脸都没有的怪物是一路人。
仰夏心里吐槽着，脸上仍是一个谄媚的社交假笑：“您说的是。”
“来，把手给我……”
黑影向她伸出一团漆黑，哪怕说是脚也合理的东西。
“……”
这……它这是要干嘛？
仰夏的笑脸僵住了。
怎么一股子相亲综艺既视感？怎么就男女嘉宾牵手了！
妈呀，玩脱了呀……这可怎么好！这万一把她扣住，永远留在副本里不就抓瞎了吗……
“来，手……让我们手握手，心连心……”
仰夏看着那团黑不断逼近，想哭却哭不出来。
“你在发什么呆，太感动了吗？”
“……呜呜呜……”
完蛋了……
完蛋了啊！我那么努力回天庭，没日没夜练习格斗仙法，刷本做任务，难道如今就为了一把任务道具折在这儿了吗！
天啊！为什么要折磨我这么一个可怜人！
仰夏苦笑着仰天，眼眶盈满欲语还休的泪水。
“后悔了？”黑影的疑问化作怪叫一声：“后悔也没有用！”
它拔地而起，化作一团张牙舞爪的恶兽，朝仰夏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