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歃血为盟
鸿老自然没有证据。
不过鸿老很懂得人心，更知道挑唆万弘对凌杰的仇恨。
很多东西，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证据。
证据，那是给大家看的，是塑造自己正义之身的工具。但在私下里，过于讲究证据，就没必要了。
鸿老阐述了一番凌杰不顾万弘真人给玄水院的施恩，强行要参加总决赛，这是忘恩负义。更是对万弘真人威严的挑衅。
这个说法，恰到好处。极大的刺到了万弘真人的内心深处。
盖因，万弘真人内心也是这么想的。
万弘握着茶杯的手都有点发抖，微微用力，紧扣着茶杯，这才让情绪恢复平静：“继续说。”
鸿老仿佛把握了万弘的心思，当下增添了几分信心，说话也更加的游刃有余：“更重要的还有几点。凌杰得以加入光明殿，完全是掌门大人你改革玄清论武的恩泽。凌杰享受着掌门大人的恩泽，却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这样的垃圾，简直狼心狗肺了。”
万弘继续点头。
他内心也的确这么想过。
若非万弘改良玄清论武，凌杰岂能加入光明殿修炼。
他应该感谢自己。
结果没有。
如果在平时，这只是小事，万弘也不在意。但凌杰现在极大的威胁到了万弘真人的计划，很多微小的事情也就被无限放大了。
鸿老继续道：“最主要的是，凌杰出自中海。在中海的时候拜师水月，就在锡山人界墓附近。后来省府武理司的巡察使古少风和玉蓉妃进入中海去封印锡山人界墓内的赤阳血。而楚津南和两名杀手也去了其中，为的是贯彻鬼木先生的策略，阻止封印。寻找出继承赤阳血的人。很奇怪的是，锡山人界墓内存在了两百年的赤阳血，不见了。”
鸿老很清晰的把过往的情况详细的讲述了一遍，最后道：“很显然，赤阳血就在当初的那几个人身上。从此之后，凌杰被玉蓉妃看中，进入玄清门，开启了腾飞之路。凌杰必定得到了赤阳血，他的潜能才能够开发的这么快。在大半年的时间里拿下了总冠军。掌门大人，还请你明察啊。”
万弘本来没有太多在意这件事，如今被万弘带着这么多人提起，他皱了皱眉头。
秋兰马上附和道：“掌门大人，鸿老说的句句属实。还请掌门大人不要给凌杰继续晋升的机会。他的身份，一定有问题。”
秋兰对凌杰的身份是否有问题毫不知情，只是盲目的追随鸿老而已。
紧接着，李荣基，韩非，张教练和李青也都纷纷附和，一致表示凌杰有问题，不能交付众人。其实他们内心深处早就知道万弘有意争对凌杰，不可能把少掌门的职位交给凌杰。
但，他们必须做这个反派，给万弘真人搭建舞台。
万弘真人微微点头：“既然你们都有这样的疑惑，那么我身为一派掌门，自然不可大意。鸿老，你可愿意足见调查队，彻查凌杰的身份？”
鸿老大喜道：“我愿意！”
万弘真人道：“好，从现在开始，由鸿老担任调查队的队长，李青首座为副队长。你们其余人为调查队队员。前往中海彻查凌杰的身份背景。务必对凌杰身世的每一个细节都调查清楚。毕竟这关系到我们玄清门的未来传承，不可马虎。”
鸿老大喜：“是。我一定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的清清楚楚。”
众人纷纷离开，行走的雨夜之中，他们丝毫不觉的雨滴的冰冷，反而感到浑身精气神饱满，甚至热血沸腾。
凌杰啊凌杰，你终于成功的把自己坑死了。
站在了掌门万弘的对立面，焉能还有活路？
而我鸿老，以及其他的调查队员，就是压死你的最后一根稻草。
……
万弘亲自布局，为凌杰布下了天罗地网。
不用说，一切按照万弘的布局推进的话，不出几天的时间，凌杰就会身败名裂，成为整个玄清门的公敌。最终的下场，会比张晓龙凄惨千百倍。
至于鸿老是否真的能够调查出凌杰身份的问题，根本不重要。
万弘亲自成立调查队，前往中海调查凌杰的身世。这个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调查队的队长是鸿老，副队长是李青。其他的调查队员都是凌杰的死敌。万弘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不过万弘的理由无懈可击，大家都不好反驳。
整个玄清门，陷入了一片出奇的凝重之中。
而这时候的玄水院，更是感到万分紧张。甚至人们都难以呼吸。
大雨倾盆，越来越多。
天色，已经渐渐的亮了。
而凌杰的住处，却仍旧灯火通明。
凌杰和白子歌还在这里喝茶。
只是闲聊，并未说正事。虽然只是简单的谈话，凌杰却感到分外开心。让一旁的方楠都看的十分吃惊。她很少看到凌杰这么开心。
方楠给两人泡好茶，很知趣的离开了房间，还反手关上了大门。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一阵寒暄后，白子歌道：“月余不见，不想玄清门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公子已经成为了横霸玄清门上下的首徒。玄水院也成为了仅次于青天院的第二大院落。公子果真非凡，行万人不可行之事。”
凌杰道：“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初我们在宁古塔的谈话。更不会忘记我们共同许下的宏愿。为此，我时刻铭记这份愿望，历经万难而不负前行，今日只是取得了一点小小的成就而已。”
凌杰还是比较谦虚的。
白子歌道：“不错，不骄不躁，不悲不喜。做大事者，必须有这样的心态。你拿下第，我也如约出山。”
凌杰大喜道：“如此说来，你决定辅佐我了？”
白子歌道：“是。”
白子歌说的很笃定，声音沉凝而厚重。
凌杰欢喜不已：“好，好啊！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白姑娘，我现在的处境很不好，请你为我出谋划策吧。”
凌杰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何对白子歌感到如此信任，如此期待。
白子歌道：“在我们合作之前，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凌杰道：“请说。”
白子歌道：“第一，我只辅佐你完成我们共同的宏愿，至于别的事情，我一概不帮。”
凌杰直接答应下来：“这是自然。”
白子歌道：“第二，未来无论你多么强大，手下有多少人，我的命令，你可以提出商反对意见，但不可反对。”
这话一出，凌杰都愣了一下。暗想着白子歌是否太过霸道了一些。不过凌杰也只是稍微想了想就答应下来：“好，我答应你。”
白子歌道：“第三，你不可冲动冒失，不可孤身犯险。你的命，也是我的。”
凌杰彻底惊呆了。
刚刚凌杰只是觉得对方稍微霸道一些，现在看来……人家远比凌杰想象的更加霸道。
白子歌道：“怎么，有问题？”
凌杰道：“没问题，我都答应了。”
白子歌深深点头，抱拳道：“公子在上，请受子歌一礼。”
白子歌站了起来，对着凌杰深深行礼。凌杰原本心里还有点小不高兴，见她如此隆重行礼，凌杰心中已然释怀，连忙将他搀扶起来：“白姑娘，你客气了。”
白子歌道：“我是你的智囊，你我是合作伙伴。以后你叫我先生吧。”
凌杰愣了一下。
先生，这个词语的本意是达者为先，师者之意。一方面可以表示出生比自己早，年龄比自己大的人；另外一方面也可以称呼有极高学识和地位的人。
而这个词语用在女性身上的时候，往往更加珍贵。只有地位极高，学识极其渊博的女性，才会被人尊称为先生。
近代和当代女先生均为对德高望重的妇女,有突出贡献的妇女的尊称，比如宋庆龄先生。
这个词语用在白子歌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凌杰道：“好，那我就称呼姑娘为白先生了。”
白子歌笑了一下：“如此甚好。”
凌杰这时候拿出两个大碗，往里面倒满白酒，然后抽出一把短刃，往桌面上猛的一扎。
白子歌微微皱眉：“你做什么？”
凌杰道：“歃血为盟。祈宏愿，立誓言，荣辱一体，生死与共。”
白子歌没有反对，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都这个年代了，有必要这样吗？”
凌杰道：“这是我决定耗费余生去做的事情，有必要。”
说完，凌杰拔出短刃，刀刃在手掌心猛的拉出一条醒目的伤口，鲜血滴落在两碗烈酒之中。接着，凌杰把短刃递给白子歌：“先生，该你了。”
这时候紫色鹦鹉飞了进来，约莫是看不下去：“凌杰，小白乃是超然世外的天下奇女，怎么可能做这么血腥的事情……”
鹦鹉话还没说完，白子歌阻拦道：“别说了。”
白子歌也不含糊，拿起短刃毫不客气的割破手掌心，鲜血滴在两碗烈酒之中，
凌杰严肃的端起大碗，白子歌也跟着端了起来。
凌杰开口，白子歌慢半拍跟着，几乎异口同声的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请上苍诸神共同见证，我凌杰（白子歌），今日和白子歌（凌杰），在此地，在此时，立誓祈愿，扫荡行省各个门阀世家，势力割据，建造一个统一，繁荣和富强的三江行省。为此，我愿抛头洒血，穷尽余生，虽死不悔。”
言罢，两人同时端起大碗，一口喝完其中的烈酒。
烈酒入喉，犹如一团烈火在燃烧。
对于凌杰这种喜欢喝酒的人来说，自然没什么。但是可把白子歌给害惨了，她极少碰酒，一口下去只觉浑身发热，连连咳嗽。
凌杰连忙拍着她的肩膀，一边用纱布给她包扎手掌上的伤口。
一切完成之后，白子歌忽然笑了：“还别说，做个仪式感，感觉挺不错的。现在你我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怎么都分不开。说正事吧。”
凌杰道：“好，你说。”
白子歌道：“我之所以今天连夜赶过来，一来是给你道贺，守约而来。另外一方面，是因为你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好。万弘已经任命鸿老为调查队的队长，带着李青秋兰等人奔赴中海，调查你的身世。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开始。”
凌杰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说的这些，我也感觉到了。眼下该如何操作啊。”
凌杰自认为自己很聪明，智慧也很高。但这毕竟非自己所长。
但白子歌不通，她是符箓师。而且是三江行省两百年来的第二个符箓师。最擅长的就是智力和谋略。在这方面，白子歌自然就是师者了。
白子歌道：“你还想做少掌门吗？”
凌杰道：“想当然想，但是万弘万万不会让我如愿。现在万弘让鸿老担任调查队的队长，主动奔赴中海调查我的来历，我担心他们在中海乱来，还想着是否主动找个机会放弃少掌门的机会，或者离开玄水院。以避开万弘的锋芒。毕竟我现在还无法和他争锋。”
白子歌一边给凌杰倒了一杯茶，一边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以为你能够避开他的锋芒吗？”
凌杰道：“如果我放弃倒手的一切，拖延一些时间还是可以的。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白子歌摇头：“时间从来都是借口。既然万弘已经盯上你了，避，不行。”
这话一出，凌杰十分吃惊。
在这之前，凌杰对目前的局面做过很详尽的分析，避开万弘锋芒几乎是唯一的办法。甚至凌杰还想过，就算白子歌来了，恐怕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选择。
没想到，白子歌刚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能退避。
凌杰不由得被白子歌话语里的魄力所惊动，当下深深呼吸一口气：“那先生有什么高见？”
白子歌道：“公子好不容易拿下了总冠军，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承担了巨大的风险，如果放任少掌门的职位不拿。那就太可惜了。”
凌杰倒吸了一口冷气：“现在这个情况下，还能够拿下少掌门的职位么？”
凌杰只觉不可思议。他都没有想过这件事情。
白子歌道：“如果公子在决赛场上被张晓龙击败，那么一切都无从谈起。只能说公子无能。而如今公子已经击败了张晓龙，如果连少掌门的职位都拿不下来，那就是我这个做谋士的无用了。”
好狂！
狂的不得了！
凌杰道：“如何拿下这个职位？”
白子歌道：“我就问公子一句，如果我为你拿下了这个职位，你害怕吗？”
凌杰沉默了。
的确，现在万弘还没有亲自下场，只是让鸿老这些人冲锋在前。他躲在幕后和凌杰对战交锋。如果凌杰拿下了这个职位，只怕万弘要发疯的争对自己了。
这其中的压力有多大，凌杰能够想象。
片刻后，凌杰道：“既然已经决定和万弘一决生死，没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坏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白子歌微微笑道：“那就好。这件事情我来筹谋。”
凌杰道：“愿闻其详。”
白子歌道：“你拿下总冠军，上任少掌门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一点，是整个玄清门上下的共识。在决赛场上，万弘也不敢否认这一点。只是以调查你身世为借口拖延下来。他最大的依仗是什么？”
凌杰道：“他控制着话语权和决策权。无论鸿老他们调查出何等结果，他都可以在调查报告上做手脚，说我的身世有问题。不适合担任少掌门。”
白子歌道：“不错。他等的就是这份调查报告。最快三天，这份对你不利的报告就会出现。而且这份报告上如果抹黑你的身世，给你扣上一顶帽子的话，你不但当任不了少掌门，反而要获罪。”
凌杰点点头：“不错。”
白子歌道：“那么破解这个问题的办法，也就很简单了。”
凌杰道：“你是要去威胁鸿老？让他们做出对我有利的报告？”
白子歌摇头：“没用，不管我们怎么威胁鸿老，也不管鸿老书写了怎样的报告，这份报告最后都会落在万弘的手上，他要怎么修改都可以。”
凌杰仔细想想，的确这么个道理：“那如何才能翻盘？”
白子歌道：“关键不在鸿老身上，而在万弘身上。”
凌杰疑惑了：“万弘？你要动万弘？”
白子歌摇头：“凭借我们现在的实力，自然动不了万弘。但只要万弘遇到危险，只要玄清门遇到危机。那么玄清门上下一致都会认为，要紧急提拔少掌门来稳住局面，以应变突发情况。这个时候，你的调查报告，就是小事了。没人会在意。”
凌杰忽然豁然开朗，双目之中爆发出精悍的光芒：“不错啊，在正常的情况下，我的调查报告是大事，毕竟玄清门上下的人都认为一个少掌门的身世必须清白。可如果我玄清门遇到了危机，在危机万分的环境里面，如果有人提议立刻提拔少掌门，那就顺其自然了。我会被临危受命，担任少掌门。”
凌杰大喜道：“可，具体要怎么操作呢？”
白子歌道：“在整个行省之中，能够威胁到玄清门的势力屈指可数。明镜湖，武装盟和省府。另外还有一个神秘的势力。我们要想办法给万弘和玄清门极限施压。虽然我们清楚这不会真正的引发战斗，但必须让玄清门的每一个弟子都意识到实实在在的威胁。只有这样，紧急让你成为少盟主的万众呼声才会出现。我这里有一份资料。”
白子歌拿出一份卷轴，递给凌杰。凌杰打开看了后浑身大惊。
这是一份很绝密的档案，其中详细讲述了万弘和楚云霄决裂的全过程。
凌杰对两人决裂的缘由有很多的猜测，但万万没想到，他们是这样的决裂。这份文件要是曝光出去，只要寻找合适的接力点，只怕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对万弘造成极大的威压。
白子歌，神人啊！
这个女人的智慧，谋略，信息渠道，令人发指。
凌杰琢磨着，如果这个女人来对付自己，只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好，如今两人在一条绳子上。
否则，只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缓过神来，凌杰的注意力重新放在这份档案之上。
凌杰重新看了一遍，越发的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愤怒：“这份资料里显示，万弘为了控制楚云霄，不惜和武装盟以及明镜湖合谋。共同截断楚云霄的发展路线和晋升空间。而万弘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大量的丹药和修行资源。这些资源原本是要分配给无数玄清门弟子的。结果被万弘给图谋了一己之利。”
凌杰感慨万千：“一直以来，大家都认为万弘真人乃是雄主，一心为玄清门牟利的好掌门。哪怕这十八年来万弘推行改革，伤害了各大院落的利益。但大家仍旧坚信他是为了整个玄清门好。这份卷轴，清晰的记录着万弘图谋私利的证据。如果公布出去的话，只怕会引起无数人的公愤，到时候口诛笔伐，骂名汹涌而来。”
白子歌道：“如果要达成我们的目的，这份卷轴就不可公布出去。而要进行另外的利用。”
凌杰不解：“另外利用？”
白子歌淡定的点头：“不错。公布这份信息固然可以让万弘真人的名声受损，但也只是受损而已。况且他还有辩解的机会。达不到我们的目的。”
凌杰深以为然：“不错。那，先生有何高见？”
白子歌道：“这份合约乃是绝密！当初万弘真人和武装盟以及明镜湖签订的绝密合约。如果我们通过青天院的弟子把合约泄露给武装盟和明镜湖。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凌杰大为激动：“他们一定会认为是万弘失约。对万弘必定恨之入骨。此前建立起来的对万弘的信任，也会在瞬间崩塌。但，这好像还不足以让两大门派同时对玄清门施压吧？”
白子歌道：“不错。他们三方有很好的信任基础。虽然三方互相争斗，但他们都信任万弘一诺千金。这是他们愿意私下合作的基础。要像搅动两大门派对玄清门施压，瓦解万弘的信誉，是第一步。只要信誉瓦解了，接下来的第二步，就有了推动的基础。”
听着白子歌说话，凌杰如痴如醉。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