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遗腹岛
埋在水里面的舵,与上面连接的舵把子断裂。李连宇握住舵把子,什么作用也不起。多亏夫人眼疾手快,听得李连宇一声叫唤,她迅速冲出后舱,从夹舱找出一把大斧头,对着扯起的风帆纲绳“砰砰砰”连续不断的就是几斧头砍下去。
直到纲绳“啪”一声断裂,紧跟着,只听得“哗啦啦”一连串声响,篷布悄然落下。
风帆慢慢的从桅杆上落下,夫人见状,不敢懈怠。即刻用肩膀扛住桅杆根部,然后,小心翼翼的取出铁拴。一步一步扛着桅杆往后船舱退去,直到整根桅杆落在大木船的木头和芦席制作的棚子上面。
她才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李连宇:“当家的,桅杆,桅杆放下来,现在怎么办?”
李连宇慌了神,他来不及细说,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将大木船调整过来。
可是,任凭李连宇使尽洪荒之力,大木船始终半横着,顺流而下。节骨眼下,没什么更好的办法让大木船停下来。除非,江水里停止游动。江面上,你看不到一个接着一个的旋涡存在,那大木船或许还能自动停下来。
湍急的江水,因为流急速过快,在江面形成的一个个旋涡中,中间肉眼能看出一个由上至下的黑洞口,直入江底。看得小茴香等人,不敢从船舱伸出头来。
“还能咋样,这船上上来的都是些旱鸭子,谁也帮不了我们。你赶快拿着竹篙,站在船头,我只得放下舵把子,以摇橹作为舵,顺着水流往下游淌呗,直到大木船淌不动为止。”李连宇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无奈选择,因为他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夫人一听,急忙踮起脚尖,从大木船的棚子上面,拿起一根竹篙,快步走到船头。尽管西北风呼呼的吹在她脸庞,蓬乱的头发被风吹的乱成一团,她用手指头轻轻地往自己的耳后根拢一拢。睁开一双大眼睛,一刻不敢懈怠的注视着江面船只。
由于自家大木船是半横着顺势往下游淌去,倒不是害怕大木船会被大风大浪吹翻。因为她知道,系下桅杆,风再大,没夜休想刮翻他们家那十丈长,三丈宽的大木船。加之大冬天的,江面上几乎没什么大风大浪。
但避让来来往往行驶在江面的其它船只,才是最为关键。因此,当每一条大船顺流而下的时候,最担心的事,即是与别人的船只相撞。
下游的船只,顺风顺水速度快,来势凶猛。撞击力和破坏力特别巨大。由于速度快,船头船尾站着的一个人,手持竹篙,轻轻地在某个着力点用竹篙推一推,定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因此,往下游顺势而淌的船只,关键就在于船头、船尾掌控方向的两个人。
铁算盘看得大木船失去控制,他不担心船毁人亡。
而是担心他今天赶不到池州码头,那安排潮帮运输船只生意落在他的徒弟小跟班身上,赵伟塞还真的有点不放心。尽管小跟班在他的唆使下,一把算盘敲得还算了得。按理说,他出走个两三天,凭小跟班的聪明劲,绝对能独当一面。
“啊哟,大木船顺着水势往下游淌去,何时才算是个尽头啊?李船家,我可是要当天返回江北的呀!”赵伟塞抓住大木船上船舱栏杆,望着放荡不羁的大木船,心里万分焦急。看得出,赵伟塞跟他大木船去江南,是经过事前深思熟虑过的事情。
没想到,自己算来算去跟一趟顺便船,结果,沿江而下,事与愿违。
面对着大木船无休止的向下游淌去,又眼见得李连宇夫妻俩两张惊恐无助的面部表情,赵伟塞也不想多说。事发突然,出乎李连宇夫妻俩的意料,是个不争的事实。要说怪,也不能怪李连宇他们家大木船。
尚若不是因为大木船的舵把子被老天爷冻坏,现在的这个时候的大木船,很有可能已经穿过江心,向江南岸靠近。李连宇有些尴尬,他明知道这是突发情况,不是自己人为造成。但,还是因为自己是船家,没达到客人满意,当然首先是自我检讨了。
他脸上躺着豆大汗珠,满头冒着热气,听得赵伟塞一席话,他甩掉自己头上戴的四片瓦大檐帽,揭开棉妖的纽扣,冲着赵伟塞难为情的解释道:“啊哟,我说铁算盘啊,发生这样的事情,还真的不多见。你说,谁会想到埋在水肚里的舵把子居然断裂了呢?真滴是天灾人祸,天灾人祸啊!”
何晓氏他们几个,坐在船舱,也不知道外边发生什么。
看着大木船既好住人,又好做生意买卖。何晓氏想到自己在陆上被官府衙门连追带赶,心里早有不甘。和小茴香联手,双双出逃,到不是一件什么坏事。不用说,小茴香太太那四只大木箱子,绝对不是她口中的什么做磨子用的精选的大青石。而是安居县衙贪污的金银珠宝,寄存在她怡春院哪里。
他心里盘算着,小茴香也不会出卖他和恩德、三狗蛋等三个人。
因为,他何晓氏也已经知道安居县衙的失窃财物,都掌握在小茴香的四只大木箱子里。当然,这只是何晓氏的初步估计,是不是事实还有待日后来证实。看着小茴香一个人带着四只大木箱子,何晓氏看一看恩德和三狗蛋,心里起码有个底:凭小茴香一人之力,无论如何是带不走四只大木箱子的。
有可能小茴香对他何晓氏有疑问,但对恩德和三狗蛋,估计那曾经的司马家族大院的小太太,是绝对不可能将他们俩拒之门外的。至少,看在曾经的佣人身份上,小茴香不会为难他们俩。
何晓氏心里盘算着,席船而坐。谈天说地,何晓氏已经厌烦。他走出大木船的船舱,来到闸板上,这才大吃一惊:“啊哟,船家,你这船怎么一直是往下游淌啊?”
赵伟塞也是坐立不安,他见得何晓氏走上闸板,自己也随后跟出来。“大兄弟啊,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船家的尾舵已经断裂了,现在,单纯靠他手里的一只摇橹在掌舵,船家是力不从心啦!顺风顺水,是逼不得已的事。看这光景,船到江南现在还真的没个数目啦。”
大木船行驶速度并不慢,只可惜是沿江而下,而不是直奔江南岸。何晓氏对大木船上的知识,真的了解甚少。他听得赵伟塞的一席话,没有引起重视。反倒认为,我花银子雇了你这条船,不送到地头,我就待在大木船上。反正,大木船上什么也不缺。
“啊哟,管他什么时候到江南呢,只要在路上不冻着、不饿着,就是万事大吉。”一副不以为然样子,看得赵伟塞有些木然。开行的赵伟塞,和何晓氏并肩而立,看看江两岸黑洞洞的,远看山高路陡,近看山石缝隙长出的树木是郁郁葱葱。
树梢上,白色鹈鹕成群,啼叫空鸣。它们追逐着大木船,在人们头顶上空盘旋。
生活在岸上的人,真滴是难得一见!赵伟塞瞟一眼何晓氏,心里想,我去,这家伙真的不知道大木船失去动力以后,会是一种什么情况。我心事愁不过来,他到发起感慨,奶奶的,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天、两天、三天。
也不知道大木船往下游漂走多远,李连宇夫妻俩是一分钟都不敢懈怠。直到大木船呼呲一头搁上浅滩。大船上,所有人都来一个好大的趔惧。包括赵伟塞他们家三个孩子,都“咕隆”一下,从船舱的床头上摔下来:“啊哟!”
赵伟塞和夫人,也是躲闪不及。一个酿跄,稳稳地端坐在前后船头的闸板上。
小茴香急忙催促何晓氏等人:“快,快看看是不是大木船将我们运到江南岸了。”几天几夜,他们也不知道。在船上,能有酒喝,还有肉吃,恩德和三狗蛋什么也不管。不用干活劳累,头枕着分得的银两,两个人是吃饭饭香,喝酒酒纯。
何晓氏也不着急,自从看到徐妈从司马涂暾老爷房间拿得一锭银子给了自己,他偷偷地跟着徐妈监视,不动声色,的确在司马家族大院没一个人知道。当然,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除了怡春院的老鸨十里香。
计划是小茴香和李贵两个人策划的,和司马涂暾老爷过一辈子,老爷手里掌握多少金银财宝,她不能说一目了然,但能估摸一个大概。
原本,指望怡春院老鸨十里香得手后,能和自己二一添作五。到后来,他得知十里香宁愿出卖自己,也得拖住县老爷姚向英一起同流合污,气得何晓氏对十里香失望至极。那么,他为什么要相信小茴香呢?
那还用说吗,小茴香太太利用自己的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加之扭动自己的小蛮腰,摆摆自己的一副大屁股。连恩德和三狗蛋这样的老实人,都被她撩得猴急猴急,不用说何晓氏是位熟读诗书的识字先生了。
他看着赵伟塞和小茴香,心事重重。
那赵伟塞愁的是自己在池州码头的事务,他不放心自己的哪位小跟班,在他不在码头时,能给他整出什么幺蛾子,令潮帮帮主不满,便会炒掉自己的饭碗。老实说,向他这样的开行行家,在池州码头,也不多见。
或许,也正是潮帮破例出高薪聘请他的理由吧!
小茴香侧担心,自己的四只大木箱子里的财宝,一旦被何晓氏这样的人知道,会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小茴香自己也没个准。想起账房先生李贵,对她小茴香聘用他不但不感恩,反倒出谋划策,唆使自己对司马涂暾老爷下手。
每每夜深人静,李贵的那张滂在水里的死脸皮,影影倬倬在小茴香脑海里展现。对读书人,小茴香打小就崇拜他们。可是,当司马涂暾老爷对她下手的那一天,小茴香再也不崇拜大官僚人家了,包括读书人。
因为,她用自己的亲生体验,深知官僚富贵之人、读书之人的双面性人生。他们对不同群体,发出不同评判和指导。其目的,最终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真话假说,假话真说,似呼已经成为官场潜规则。
司马涂暾老爷在占有自己之后,原形毕露。
李贵在自己和他发生暧昧之后,便不失时机要求自己对司马涂暾老爷下黑手。安居县老爷姚向英,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打着一心为民旗号,干着搜刮民脂民膏勾当。利用自己,把原来投资的怡春院老鸨挤走,让她小茴香来接管,表面上是以自己为己任。
实质上,是借自己之手,独榄怡春院收入大权。
所以,小茴香对眼前的这位读书人何晓氏,心存芥蒂。“太太,那里是什么大木船将我们送到江南岸了,是大木船撞上江心的浅滩了!”恩德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扶着小茴香,走出大木船的船舱。
三狗蛋揉一揉睡得朦朦胧胧的眼睛,踉踉跄跄走出船舱。
我的天啦!不下船看不到,下船来到沙滩上,才知道大木船几乎整个船身搁在沙滩上。你说,大木船从上游冲下来的劲头有多大吧。由于人多,来到孤岛正是中午时分。虽然大冬天,中午的太阳直射下来,只要找个遮挡西北风的地方,晒晒太阳,身上还是免不了感到暖洋洋的。
李连宇他们家的大木船,搁在浅滩上。
读者肯定要问,是不是撞上了司马昭君和苻几年前呆的孤岛啊?呵呵,算你猜对了。不过,孤岛不叫孤岛了。司马昭君和苻乾苕给孤岛起了名字,叫“疑腹岛”。那么,苻乾苕和司马昭君,为什么要给这座坐落在江心的岛屿,起名叫疑腹岛呢?
那是因为,在来到岛上的一个月之后,司马昭君生下一个男婴。因为是马吉祥的孩子,所以,司马昭君以马姓为自己孩子起名叫马钊信。欲说马钊信出生的那一天,还真的难为苻乾苕了。
记得那是一个大傍晚的时候,太阳落山。忙着点火烧饭的司马昭君,突然感到肚子一阵剧烈疼痛。她“哎呀!”一声从蹲着的姿势,一下子做到沙地上。随即,孩子从母体露出头来。司马昭君顾不得和苻乾苕保持距离的想法,带着阔求的腔调,对着苻乾苕就喊:“快,快,苻乾苕,快来帮帮忙,我,我生孩子了!”
她这一叫唤,不但把自己给吓住了,也将苻乾苕吓得手忙脚乱。
他不顾一切的跑过来,却只见孩子已经自己出来了。他顾不得什么忌讳,脱下自己身上衣服,将孩子抱起。怎奈,那孩子哇哇啼哭的一瞬间,有根脐带紧紧地拖在他的肚脐眼。苻乾苕试着轻轻地用力,以示将脐带扯断。
谁知道,他这一用力,司马昭君即刻大喊一声:“啊哟!”苻乾苕见着孩子在自己怀里哭着。又见得司马昭君痛苦的呻吟,他找不到剪断脐带的利器。情急之下,只见苻乾苕低下头,用自己的牙齿,咬断脐带。
然后,在咬断的脐带处,顺手打个结。
从那以后,司马昭君和苻乾苕两个人在疑腹岛相依为命。
不算太苦,因为,他们在疑腹岛用石头垒墙,用木材树枝搭起大屋。眼看着马钊信已经下地会跑,司马昭君又挺着大肚子了。也就是说,司马昭君和马吉祥的孩子马钊信已经三岁,司马昭君的母亲小茴香和另一帮人,以同样的方式,被江水推到疑腹岛上。
遗憾的是,小茴香剩坐的大木船,被江水冲在疑腹岛的南半边。
而司马昭君和苻乾苕这一会,正挺着大肚子,生活在疑腹岛的北半边。疑腹岛从南到北,也不过区区三里地。只因疑腹岛林茂树密,天然食物,取之不尽也用之不完。那苻乾苕和司马昭君,根本用不着跑多远,就在自己家居住的房附近,可以利用鸬鹚从江水捕来的鱼,放在火上烘烤。
鱼肉散发的鱼香味,吸引附近小动物前来寻食。
苻乾苕便通过此方法,给动物下套。可以说,在岛上,他们俩吃不到大米白面。但至少能吃上鱼肉,和牛肉、羊肉、鸟肉等等。所以,虽然疑腹岛已经来了两帮人,但彼此谁也不知道疑腹岛上已经有了另一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