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遵厌兆祥

    小秋菊一路向西，不敢越江行走，怕的是远离司马家族大院。她有理由相信，只要自己沿江西下，终究有一日走到安居的小马庄。失魂落魄，她没想到自己会轻而易举被秦富贵他们家人放走。

    一阵狂奔，回头看一看见没有人追赶，她想消停一会。

    稳定一下吓得半死的小心脏，秋菊坐在沙滩上，掏出荷包裹着的羊肉，大口大口的吃着。也顾不上小茴香太太经常对她和司马昭君讲述的那样，女孩子吃饭规矩。端着碗，细嚼慢咽。用筷子夹菜时，必须在自己盘子面前，切不可将筷子伸到他人面前夹菜等等。

    夏季，东南风从江面吹来。秋菊坐在沙滩上，面向东南方向，赏心悦目。对付像秦富贵这样的男人，小茴香是深得小茴香真传，抛出一个媚眼，便让他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那是热熬翻饼，手到拈来之举。

    但要想过老妇人这一关，秋菊顿感寒心。老妇人笑里藏刀，口蜜腹剑，令秋菊胆颤心惊，不寒而栗。凭老妇人的见解，她不可能轻易将自己放走。放走到手鸭子，绝对不是老妇人这样的人的所为。

    明知道老妇人心有盘算，究其放走自己原因，秋菊百思不得其解。

    五里沙地，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连滚带爬，每走一步，必须在沙滩上踩下一对深深地脚印。回头看看，那留下来的脚印，只剩一个碗口大的凹坑。都说自己走的是马帮古道，却为何依旧不见有人走过踪迹。

    大凡风沙的地方，前脚走，后脚即被填平，那是一种自然现象。黄沙属于固流体，如同河水，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自行游走。风刮沙游走，是当地人一种俗语。尽管马帮栈道，常年有人跋涉。还是看不出有人走过痕迹，皆因黄沙随风移动所致。

    秋菊边吃着羊肉，边朝自己走过的方向望去。说是沙漠，这里也有绿洲。那些从沙地里长出来的枸杞子、红枣树、肉蔻等等作物，向沙漠深处延伸。南边沿江，东西都是四季常青的绿洲。北面确是高大山脉，不知道何年何月，在这里冒出方圆五公里的沙漠地带。

    秋菊知道向前走，正常人也不过一个时辰，五公里沙漠即可以走完。但是，她忘了，被秦富贵兄弟仨，逮到沙屋，连说带哄，少说也有一个时辰。眼见着夕阳西下，她还是没有走到沙漠尽头。

    所以，她一阵没命的奔跑，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便坐下歇一歇脚，吃点东西。

    “嗷嗷，嗷嗷”没吃几口，听得远处传来狼嚎。秋菊不知道什么是狼嚎，也没见过狼是一种什么动物。她大口啃着秦富君送给她的羊肉，喝着随身携带的水壶。我去，真爽！江面上吹来的东南方，带着秋菊啃噬羊肉时，散发出来的喷香，直扑生活在北边山脉的群狼嗅觉。

    嗷嗷待哺的野狼群，小狼崽饥肠辘辘。闻香而来的它们，以最快速度，狂奔之羊肉飘香的地方。

    “嗷嗷嗷”狼嚎越来越近，秋菊不知道其中利弊。她吃完羊肉，喝足水。打着饱嗝，从沙堆上站起。由于突然起身，秋菊眼前一黑，一个趔惧差点摔倒。可能，是因为一骨碌站起，头脑缺氧，导致晕厥。

    幸亏，这种情况也就一两秒钟的事。

    她用手梳一梳头发，拿在手里一看，我去，手指头薅下几十根头发。连续甩几下，总算甩掉粘在手指头发，摇摇头感叹不已。才多大人啊，就开始掉头发了。莫非，是最近伤筋动骨了？试想一下，和司马昭君分手，自己算是幸运。

    没遇到歹人，也没忍饥挨饿。小茴香太太送给她的银钏和金耳环，帮助她走出一个个囊中羞涩的困境。司马涂暾老爷的三品大员身价，帮助她结识一个又一个土豪劣绅。他们的无私奉献，令小秋菊一路顺风。

    要说她走过来的半月路程，说是遇到危险，那只能算秦富贵兄弟仨将她半道劫持，五花大绑拖回沙屋，算是她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危险。

    当然，在马吉祥的小舢板上，和司马昭君同时落水，差点淹死在水里，那一次除外。可是，她还不知道，接下来的，秋菊将要被自己的愚昧无知送入狼口。嗷嗷嗷的狼嚎声，已经听得清晰。

    危险，一步步向她逼近，近在咫尺。

    她依然是不紧不慢地伸着懒腰，大摇大摆的向西走着。夕阳，已经悬挂在西山有竹竿那么高。财发精神涨的秋菊，抖抖精神，健步朝着夕阳西下的地方走去。嘴里悠闲自得的，放声嚆叫着小时候的儿歌。

    “嗷嗷嗷”一群野狼追赶着她，一路尾随。秋菊停下脚步，抬头一望。我滴乖乖，就在她前面，一群野狼，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漫步朝她走来。秋菊吓呆了，她撒腿转身向后茫然失色的自语：“妈呀！这是一群什么玩意，那么凶的用眼睛瞪着我！”

    因为紧张害怕，加之狼群来得突然。秋菊哪里见过这么多野兽，不由自主的在后退时，一下摔倒。头狼见状，扑上来，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咔嚓”一下就去咬秋菊脖颈。吓得秋菊大声疾呼：“救命呀，救命呀！”

    顺势将荷包挡在狼口。没吃完的羊肉，被头狼一口刁走。它狼吞虎咽的吃着，三口并着两口，饿死鬼一般。秋菊抓起黄沙，对着其余狼崽，胡乱撒去。呵呵，甭说她抡的是黄沙，哪怕秋菊抡的是石头，也无法阻挡饿狼朴食的尽头。

    除了头狼，啃噬从她手中刁出去的羊肉。其余狼群，埋着头，龇牙咧嘴，一步步紧逼秋菊。她使劲从沙地里抓起金灿灿的黄沙，一把把朝狼群撒去。嘿嘿，凭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哪里是狼群的对手。

    说句不好听的，尚若不是因为秦富君送给她的羊肉，被头狼刁走。恐怕，小秋菊这一会已经成了头狼口中食物。尸骨分离，仅在一刹那间。她绝望了，不想死在狼群之口，但又无能为力。

    假如，她手里带有大小姐练习的青龙宝剑，即使敌不过狼群，也不至于死得这么黯然失色，无力无助。嗨，早知道就这么被野狼吃了，还不如耐着性子，嫁给秦富贵他们家得了。再怎么不堪，好歹保得自己性命一条。

    秋菊脑海里，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她真的后悔自己冒冒失失走出来了，死在这狼群之口，连个整尸体都落不到，那真滴叫个惨啦！

    秋菊被群狼撕咬着，从头到脚。尽管她喊得声嘶力竭，引吭大叫，周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不要说是临近傍晚，沙漠地带无人涉足。哪怕是大白天，人们也是三五成群，搭伴而行。因为，谁都知道，这里经常有野狼出行。

    唯独，小秋菊是聋子不怕雷，瞎子不怕蛇啊！她是不知道有狼出没，且，还带着特别引起野狼瞩目的山羊肉。

    一只狼，已经张口即将咬住秋菊脖颈。就在秋菊绝望的闭起双目的一瞬间，只听得“嗷嗷嗷”一声声惨叫。企图咬住她脖颈的一只狼，倒在秋菊身上，四只爪子，在她胸前乱瞪一通，随即一命呜呼。

    咬住她腿的一只狼，也相继嗷嗷嗷倒地。

    “吁，吁吁。”秋菊听得有人唤马声，她睁开眼，推开倒在自己身上的两只狼。这才发现，两只狼脖颈被一支箭，深深地扎在里面。原来，两只想要自己性命的狼，是被人用弓箭射死的。

    秋菊知道自己又一次遇到贵人了。她一骨碌从沙地里爬起，尽管身上到处扬起黄沙，也顾不上被野狼咬过的疼痛，掉转头寻找那个射箭的高人。只见那人手里拿着刀，骑在马上附身砍杀狼群。

    野狼被他砍杀得到处乱窜，哀嚎声一片。刚才，一只只野狼虎视眈眈对着小秋菊。这一会，被大汉砍杀得四离五散。

    大汉勒住马缰，返回到秋菊身边，对着秋菊大声喊道：“快，快上马离开这是非之地。你，你胆子也太大了，五大三粗的大汉，三五成群也不敢大傍晚从沙漠通过。你一个瘦弱女子，哪来的胆识和傲气啊！快，剩头狼被我杀死，赶快上马离开！”

    大汉一股脑对着秋菊抱怨，一只手伸过来，抓起秋菊就往马上甩。你还真的别说，小秋菊少说也有个七八十斤重。在大汉手里，轻飘飘的，像秋菊拎起马吉祥的空鱼篓一样，轻松自如，毫不费力。

    小秋菊也顾不上来人是谁，她真的被吓蒙了。你说说，她连腿上、身上被狼群撕咬的地方，都疼痛得已经麻木。身上撕烂的衣服，也顾不上整理一下。可想而知，那秋菊被吓成什么样。

    它倒在大汉怀里，晕眼前一黑，昏死过去。骏马驮着大汉和秋菊，迎着夕阳西下，一路向西。

    秋菊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大汉送到一家旅馆。嘈杂的人声，喝酒划拳，用筷子敲打碗、桌的声响，将昏迷的小秋菊惊醒。她慢慢的睁开眼，精疲力竭的望一望所处环境。眼神中，带着惊恐和忧伤。

    她挣扎着要从从床上坐起。怎奈，刚一动弹，“哎呀！”一声惨叫，秋菊被痛得脸上都变了型。“姑娘，别动！你腿上和大膀子上，都被野狼撕下一块肉。至少，十天八日不能下地走路。我师父要我给你洗伤口。刚刚给你敷药包扎好，没个两三天，伤口无法愈合。在伤口恢复阶段，切勿下地乱动。我可是为你好啊，小姐姐！”

    秋菊仔细打量着说话的人，是一位和自己年龄不分上下的小姑娘。长得秀眉润肤，身材猫条。十个手指，细长灵活，一看就知道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她扶着秋菊，慢慢将她按在床上，给它盖上被褥，正欲离开。

    秦富贵走进来。只见他满脸形色忽忽，舟车劳顿。见着秋菊醒来，急忙附下身，关切的询问道：“怎么样！还疼么？”

    秋菊没来得及回答，因为，她看见秦富贵，头脑是嗡嗡作响。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不敢相信，一双眼，睁得牛眼一般大的秋菊，怎么也搞不明白，那秦富贵怎么会在节骨眼下和自己同在一家旅店。

    郎中和徒弟，又是怎么为她治病来着。莫非，自己被救，与秦富贵有关系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急忙带着伤痛问道：“秦富贵！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哎呀，小姐姐，是这位大哥哥救了你。要不是大哥哥及时赶到，你，可能早成为狼群的美餐了！还不快谢谢人家。包括请我师傅过来，也是这位大哥哥花的银子。总共用去二百两呐，你遇到好心人了小姐姐。”小郎中收拾刚才给秋菊洗礼伤口的用具，谨小慎微的，一件件放进长方形的药箱里。

    秋菊一听，摇摇头：“啊！怎么会是你救了我？难道，难道拿弓箭射死饿狼的人就是你？”秦富贵点点头，不好意思的望着秋菊，笑得有些不光彩样子，令秋菊看上去，认为他有点阴暗。

    如果真滴是秦富贵救了自己，至少，证明秦富贵他们知道将要在自己身上发生什么。既然知道接下来有危险，却为何老妇人令其秦富君给自己包上羊肉，还再三叮嘱自己，沿途饿了就吃？

    秋菊望着秦富贵，不但没有心存感激，反倒匪夷所思，妙想天开。难怪秋菊对秦富贵救下自己心存忌惮，她看到的秦富贵，见自己伤得如此狼狈，脸上露出的都是笑容，而并非軫恤、哀矜。

    秋菊怀疑，也并非言不及义，妄下雌黄。秦富贵之所以对秋菊面带挤出来的笑脸，给秋菊的感觉阴暗。那是因为，老妇人早知道五公里对方的沙漠地带，常有狼群出没。让姑娘给小秋菊煮熟羊肉，目的正是引狼出洞。

    大约在秋菊走出他们家半个时辰，老妇人令大儿子带着几块貉绒去沙漠的另一头街市：吴集镇去贩卖。大儿子不知道母亲心里有鬼，兴冲冲奉命前来。这不，正好遇见狼群围攻秋菊。我的天啦，不能不说老妇人神机妙算。

    倘若她大儿子秦富贵迟来一脚，有可能见到的是小秋菊一堆白骨。

    那么老妇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见那小丫头不识好歹，老妇人想要教训小姑娘一番。于是，才故意送给秋菊一大包荷叶裹着的羊肉。之所以用荷叶包着羊肉，是因为荷叶的味道和羊肉搅合在一起，尤其令野狼异常兴奋。

    结果，真如老妇人所设计的那样，小秋菊不知道是计。

    因为，那老妇人当着一家人的面，残忍的将秦富贵为秋菊盛好的羊肉，端走，并倒进锅里。却在小秋菊铁了心，要离开她们家时，大大方方送给她那么多羊肉！不是为了设计陷害，她又怎么能舍得。

    让他儿子随后就来，沙漠上，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游戏。看似滴水不漏，天衣无缝，老妇人算是技高一筹。

    可细心的小秋菊，还是从中找出头绪。从秦富贵遵厌兆祥，照猫画虎的表现中，就知道他心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