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挣揣

    司马涂暾，在小茴香太太走后，对徐妈极度依赖。这也难怪他，走了小茴香和李贵，可以说他们俩都是司马家族主要骨干成员。离开李贵，家庭开支流水账，得另寻他就。即使司马涂暾早有打算，新来的账房先生，初来乍到，人地两疏，得有个适应过程。

    徐妈叫来家人，以司马家族大院为家，不能不说是司马涂暾捡了个大便宜。至少，一下子增替六口成年人，也不是白吃白拿。单凭徐妈丈夫，对司马涂暾鞍前马后，是小茴香、李贵当家做主时，在司马家族大院，做不到像现在郝来福这样的，把老爷伺候得妥妥当当。

    你也有可能认为，尚若司马涂暾老爷将所有家财给了李贵，说不定，李贵比现在的郝来福，还要对老爷好上上百倍。要我说，那倒不一定。人性本真，善恶有报。因果轮回，苍天饶过谁。李贵，或许因金榜落第，恨古千秋。恨世情绪，铭刻在心。

    心理变态，认知丧失，便对天下人不看好、不待见。在他认为，除了小茴香太太对他仰慕以待。所有人对他都是背后指着脊梁骨，不当他李贵是回事。所以，他待世人也是，以牙还牙，以恶制恶。

    以霸占小茴香太太，便是在司马家族大院独占鳌头为目标。结果，老爷只用一招，令李贵措手不及。还好，碰到姚向英县老爷对小茴香心存邪念。不但救了小茴香一命，使得李贵重操旧业，干起比司马家族大院还要得力的怡春院大管家行当，不能不说他们俩是因祸得福。

    倒是满以为赶走小茴香和李贵，司马家族大院便引来安定康居之日的司马涂暾，陷入尴尬之地。

    新来的账房先生有些束手束脚，徐妈仅仅是对生活起居谙熟。对一年四季下种收割，插秧施肥，徐妈没个着落。也就是说，徐妈虽然得到司马涂暾老爷重用，却因为能力有限，领不起司马家族大院当家做主的主人公精气神。

    加之，佣人身份出身，恩德，三狗蛋对徐妈又是吊儿郎当。三年间，徐妈将司马家族大院的牲畜败光、卖尽。大院恢复清新空气，再也闻不到小茴香太太在家时的恶臭无比。夏天，蚊子、苍蝇也不见满大院乱飞。

    相反，大院内，增加了不少树木花草。桂花树的清香，月季花的红蓝黄白，秋菊的傲霜绽放，引得司马涂暾对徐妈的做法赞不绝口。

    可是，有一点他忘了，小茴香太太是以外制外。用佣人自己劳作收入，支出司马家族大院的对外开支。家中库存，始终日积月累。俗话说家有良田万顷，不如日见斗银。司马家族大院虽然焕然一新，居住司马家族大院的人，一个个焕然一新。

    但总是免不了，失去饲养牲畜收获以后，所承担的库存支出。你比如，恩德和三狗蛋，两个人年底就得用去六百多两纹银的开支。而他们俩的产出，无非是供应司马家族大院的所有人每年口粮。

    其余，无任何收入。海棠和冬梅，每年年底也得支出将近五百两纹银。

    秋菊，虽然在京城，老爷已经将她五年劳资纹银，一次性支付给她爹娘。可那也应该算在，司马家族大院支出范畴之内不是。值得欣慰的是，徐妈一家人，只顾在司马家族大院付出，三年来，从不计较得失。

    司马涂暾老爷在众人面前，也从不提徐妈一家人俸禄多少。所有人，都不知道徐妈和司马涂暾私底下的重托。用现在的话来说，司马涂暾已经将自己所有在安居家产，私底下转移给徐妈名下。

    只是徐妈这个人，不知道自己已经拥有司马家族大院的一切。从司马涂暾老爷跟她签订契约，徐妈在契约上按上自己螺纹那一刻起，她已经名正言顺的成为司马家族大院的新主人。

    不知道契约的利弊，徐妈继续履行她的老妈子职责，司马涂暾看在眼里，心里得到欣慰。认为，徐妈为人，心诚志坚。诚实可信，难能可贵。为自己临终前杰作，司马涂暾对司马昭君做了妥善安排，自鸣得意，沾沾自喜。

    现在，他正在到处打听安居本地官宦之家，谁家公子适合司马昭君。

    在他认为，只要自己在临终前，将司马昭君嫁出去，也算是这一生没什么遗憾。怵惕小茴香和李贵勾搭成奸，给司马昭君带来伤害，现在看来，他已经为司马昭君扫除障碍。幸亏李贵和小茴香等不及，使得他看出破绽，才义无反顾，痛下杀手。

    司马涂暾坐在家里，一双眼总是等着委托的媒婆，能笑眯眯走进司马家族大院，带给他好消息。遗憾是，无论司马涂暾如何心急如焚的盼着媒婆上门，从早到晚，司马涂暾望穿秋水。日升，一双眼紧盯着大门口；日落，方才下榻而歇。

    见得秋菊箉着鱼篓回到厨房，司马涂暾急忙叫来徐妈：“徐妈呀，可不能让大小姐任着性子来。马富贵家打鱼的那小子，虽然为人忠厚，可不是我们家司马昭君托付终身的人啦！你看看，小茴香就是贪图人家小便宜，才让大小姐心玩散了。”

    司马涂暾，指着小秋菊回厨房身影，对徐妈摆摆手。徐妈本想瞒着老爷，倒不是故意袒护大小姐司马昭君，而是怕老爷知道了，气急败坏，对身体有害无利。她顺着老爷手指方向，尴尬一笑说：“老爷，年轻人的事，您就甭操心了。大小姐，也不过是顽皮成性，无伤大雅，无伤大雅的啊！”

    司马涂暾摇摇头：“不，不不，发生在大小姐身上的每一件事，非同小可。徐妈，我可告诉你，将大小姐委托给你，可是我这一生对你的最大信赖，也是最后一件心事未了。你，你可得将她看好、管好。不听话，也不要怕得罪她。当管教，得理不让。由着他，只能给她日后生活带来灾难。”

    见秋菊从厨房走出，徐妈对着秋菊招招手：“秋菊，你等一等，我有话要对你说。”徐妈，一边招呼小秋菊；一边，哄着司马涂暾：“老爷，您放心，我一定不负重托，好好替您看管好大小姐。”

    说着，也不征得司马涂暾同意，擅自跑出去。

    看着徐妈奔向小秋菊，司马涂暾点点头。徐妈这个人，没见过世面。管理像司马涂暾这样的家庭，她从来也没奢望过会有这么一天。农妇出身的徐妈，深得司马涂暾深信不疑，有可能是司马涂暾看透城里人的刁钻蛮横，唯利是图。满肚子都是心机与算计，活得太累。

    司马涂暾为官一辈子，绞尽脑汁。不想在临终前，自己都得不到一丝安心。于是，选择他认为口直心快，没有心机的徐妈，或许，令他们家司马昭君活得简单轻松些。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们，活得像自己一样，身心疲惫。

    一生中，在勾心斗角中度过，就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将所有一切，交于徐妈，司马涂暾如释重负。他知道，如果将所有家当交由司马昭君，她尚且年幼无知。人间险恶，对涉世未深的司马昭君来说，有害而无一利。

    因家财万贯，而送命的人，不只是发生在京城任职官员身上。富家子弟，贵族土豪，也有一夜葬送性命。

    让徐妈一家人为司马昭君看管家产，不至于司马昭君危及生命。或许，司马涂暾正是考量家产巨大，司马昭君无法驾驭，才以馈赠名义，由徐妈代为看管。为了最后一笔资产，司马涂暾遭遇黜免，却因此跳过大明灭亡满门遭斩之灾。

    对他来说，比起那些遭遇不幸的京城大明官宦之家，自己何况不是捡回一条命。金银珠宝，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司马涂暾不是没有考虑过，徐妈万一侵吞他们家家产，令司马昭君饱受食不果腹之苦，到那时，岂不是自己给她一手造成的么！

    也罢，临死之前，再赌一把。尚若，徐妈象自己想象的那样，对大小姐视若亲生，便是皆大欢喜；尚若徐妈真的爱财如命，不按自己吩咐，侵吞司马家族私有财产。亦或，那才是徐妈大祸临头之日。

    想到这里，司马涂暾紧紧地闭上眼。

    这一闭眼，司马涂暾再也没有醒过来。他安然入睡，永久，永久。

    秋菊，领着司马昭君回到大院。根据以往习惯，先进厨房。徐妈这个人，看不得大小姐难过。见她喜眉笑目，便凑上去，出主意道：“大小姐，你先别去见老爷面。估计，估计他又要跟你说些你不爱听的话。老人吗，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要对后人交代，不能说是他们碎碎叨叨。要将自己毕生生活经历，在弥留之际和盘托出于自己牵挂的人，这本身就没有错。”

    司马昭君，也感觉自己私自任性上马吉祥的船去玩耍，或许，根本就是一个错误选择。但是，她不能欺骗自己。和马吉祥在一起的日子，司马昭君心情从未有过的怡悦、康乐。为什么老爹极力反对，司马昭君心知肚明。还不是因为自己长成黄花大闺女了吗，招来老爹对自己极度不适、担忧。

    她点点头，已经习惯徐妈对她附耳贴脸。从未见过徐妈对自己女儿，交头接耳。和司马昭君，徐妈比自己亲女儿还要亲。是看在老爹对她的馈赠资产上，还是徐妈是真的喜欢大小姐司马涂暾，大爱无疆。起码从表面上，给司马家族大院的人的印象是这样。

    “哦，徐妈，老爹和你说什么没有？”司马昭君，一双眼瞄着客厅司马涂暾老爷躺着的躺椅上，心存芥蒂的问徐妈。一边走到徐妈盛好的饭菜上，动手就抓。她真的饿了，一夜未合眼，刚刚准备睡觉，又被秋菊叫醒去马吉祥船上。

    提及去马吉祥船上，大小姐忘记一宿未睡的疲惫。到了船上，才安然睡着。马吉祥也不和鸬鹚作对，任期自由发挥。因为，如果他噗通噗通的跺着脚，势必导致司马昭君无法入睡。他只和秋菊理顺渔网，扎住两道河口。

    鸬鹚，也是没有大喊大叫。扑到鱼，只是在嗓子眼“呱呱呱”哼哼，以示提醒主人注意。鸬鹚嘴里叼着野性极强的黑鱼，任凭挣揣，也休想逃脱鸬鹚嘴上，那深深地扎在鱼鳃里的尖利刺勾。

    都说如鱼得水，仿佛鱼只要在水里，便是无所畏惧。

    可是，甭管是什么鱼类，一旦碰到鸬鹚，怵然忙于奔命。马吉祥和小秋菊，不吵不喊，指挥者鸬鹚。鱼没少抓，司马昭君算得上睡个好觉。直到小渔船靠岸，秋菊上岸。马吉祥被司马昭君梦话吸引过去，方才将她叫醒。

    现在，闻得饭菜香味，味蕾打开，食欲大震。

    徐妈见状，“啪”一下打在大小姐手上，“嗨，大小姐，可不能这么没规矩。得等我先给老爷送上饭菜，待他用餐完毕，我等再吃也不迟。”

    徐妈瞪一眼大小姐，假装对她戟指怒目，横眉冷对。司马昭君噘着小嘴，将刚才抓菜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津津乐道的瞟一眼徐妈，以示反抗。

    过日子，徐妈只会省吃俭用。欲说精打细算，还算是小茴香。家庭开支，都是暂时性靠老爷从腰包里掏出，捉襟见肘，费用日趋支绌，倒不是因为司马涂暾花不起，是因为他不想在自己临死之前，留给人们铺张浪费的坏印象。

    原来，小茴香在家，十天八日，从猪圈里拖出一头猪；一月半载，牵头牛杀肉，改进伙食。现在，牲畜全部卖光。要想吃肉，得走上街市去花银子。于是，马吉祥他们家送的鱼，似乎已经成为，司马家族大院的所有人期待的一件事。

    司马昭君，特别喜欢吃鱼。欲说这一点，还真的遗传小茴香太太。

    徐妈急匆匆端上饭菜，走进大客厅，她也顾不上看司马涂暾老爷一眼，直接将饭菜盘往桌上摆布。“老爷，今天没来得及烧鱼咸。秋菊拿鱼回来，已经是晌午时分。所以，今天只得给你煮稀饭，炖鸡蛋。”

    司马涂暾没反应，徐妈以为睡着。她走到老爷身边，阬头观察。“老爷，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