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敬畏

    微风拂过，荡起了一波波金色的麦浪，也荡起了陈峰的内心，他奔跑在乡村小径，背后的风儿是他内心的欢喜。

    “爸！我考上啦！我考上啦！”

    伴随着一声巨响，陈峰撞开些许发腐的木门，木门不堪重负，晃了几晃，倒在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似乎在控诉着陈峰不人道的行为。

    陈大力看了一眼一脸欣喜的陈峰，目光穿到他身后已然倒地不起的木门，并不给对方在报喜的时候，脚尖放到锄头下面，轻轻一撩，将其撩起来，一手握住，然后狠狠掷出去。

    “你这逆子！劳资昨天才修好的门！给我好好滚去除草！”

    而后这位市级状元便这么被撵去田里面开始了新一轮的除草，而他亲爱的父亲则坐在田埂上乐呵呵地看着他干活，嘴里叼着一根绑着布条的烟枪，按照这位老流氓的说法就是，这烟枪可是从好几辈的祖上那边传下来的传家宝。

    陈峰总觉得这说法充满了不符事实的感脚，哪个祖上会给自己家里人送根烟枪做传家宝啊，除非是烟鬼，但这话是绝对不能让老爸知道的。

    陈锋一遍锄着地，一遍小声嘀咕道：“让自己刚榜上提名的亲儿子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锄地，可真有你的。”

    “嗯？你在说什么？你这逆子！待会给我去把隔壁的那老不死的田也给我一起锄了！”

    当黑夜逐渐填满这片田园小村，陈峰才拖着疲倦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中，木门已经被修好了，还装了些新的木板作为加固。

    破旧的小木屋中一盏老化严重的电灯发出昏暗的黄光，照亮了小屋，同样老旧的木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美食，唯独不见陈大力。

    噼里啪啦。

    屋后能听到烧柴的响声，正当陈峰想去一探究竟时，陈大力双手抓着一大碗鸡汤走了进来。

    “嘿嘿嘿，鸡汤来喽！”

    鸡汤上浮动着金黄色的油水，很是诱人。

    说实话，这么丰盛的晚宴陈峰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陈大力拍去手上的灰尘，得意洋洋道:“来来来，你爹可是好久没下厨了，试试我手艺有没有退步。”

    陈峰低声嘟囔道:“平时都是我做饭，你不好久没做饭才怪。”

    好巧不巧的，这话被陈大力听见了，反手就是一巴掌招呼在后脑勺上:“哎呦喂，你这小兔崽子在后面编排我呢。”

    陈锋连忙闭嘴，埋头吃饭。

    夜已深，陈峰躺在木屋的茅草房顶上，双手枕在闹会，双脚交叉叠起，看着夜空星河流转。

    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微响，陈大力的老脸出现在挑檐旁，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峰，就像是一个年迈的土拨鼠，钻出土地。

    陈峰扭头看来，一老一小四目相视。

    “你看啥？”

    “看你咋滴？”

    陈峰双手向后一撑，翻身起来，道:“不是，我都要远走高飞了，你就不能让我清净一会吗？放心，我不稀罕你那点钱。”

    陈大力的吝啬可是全村皆知的，即使是蚊子也别想从他身上吸一口血。

    陈大力一听这话，脸马上就拉了下来，扔了一个麻袋上来，扭头就走。

    陈峰忙不迭地接住，沉甸甸的，一打开，全是钱，零散的，一张一张，一枚一枚，都是硬币找零。

    这估计是陈大力半辈子劳作赚来的钱了。

    看着那坐在田埂旁的佝偻身影，他将稻穗捏在手中，这估计是全球最后的一处纯生态田地了。

    小时候陈峰有问过陈大力 说为什么不去攒钱买个自动化流水线，这样既轻松赚钱又快。

    陈大力的回答始终就只有一句话:“如果粮食只是被用来消费，那人还有什么敬畏的呢。”

    在如今一切都被机器代替的时代，手工已经成了异类，这种过时的噱头并不能为这个贫瘠的农村带来任何利益，陈峰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大力 ，不，或者说全村的村民们都不愿意离开这个落后的地方，前往都市。

    陈峰总觉得自己好像漏了点什么，这敬畏似乎不全是给粮食的，还有些更值得敬畏的东西，并不被自己所了解。

    “对了，老爹，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要是我考到全市第一，就要给我礼物的。那么，礼物呢？”

    “”

    翌日。

    暖洋洋的晨曦洒落在少年的肩上，洒落在这座先进科技中硕果仅存的原始村落。

    少年手腕一抖，将包袱甩到肩膀上，哼着小曲，走在萦回屈曲的乡间小道上，衣袂在风中作响。

    在少年身后的小山头上，陈大力望着自己儿子的背影，默默斟酒，而后送入口中。

    “明明很不舍得，还装的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啧啧啧，这就是男人的尊严吗？”

    莫名的声音好似顺风而来，又顺风消散。

    陈大力神情不变，道:“日理万机的大人物竟然会特意挑时间来见我，我真是好感动哇。”

    可那声音没有再出现，好像他真的随风消散了。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明白？”陈大力又一次仰头，将烈酒送入喉中，低声说道。

    只剩下青草在轻风下沙沙作响，一切归于平静，陈大力依旧在喝着酒，无人对坐，无人同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