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变成人的第一天
事情的发展有点突然，她变成人了。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可能是自己睁眼的方式不对。
她不信邪地闭眼后再睁开，如此几个来回。发现自己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再次看向颤颤巍巍抬起的双手，不是透明虚幻的，而是真实柔软的实体。
梦or现实？
她一时有些分不清，这种疑惑不亚于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这种世纪难题。
按理说她应该觉得高兴才对，作为一个阿飘竟然拥有复活甲这是多么酷炫的事情。
但是她这么穷，不可能是氪金玩家呀。
突然想通，果然是梦吧！这么想着，她毫不犹豫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房间。
她捂着红通通的脸疼痛切切实实地传来，她吃痛皱着眉倒也是没想到这个觉睡得还挺沉，这样都没醒。
是谁告诉她这么做就可以从梦中惊醒的？！除了吃了个大嘴巴子，完全没用好吧！
不过也多亏了这一掌，让原本乱糟糟一片的脑袋清明了许多。虽然是梦，但是久违地变成人简直要比当个球好上几百倍！
即便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到这位陌生少女体内，不过梦嘛，本来就毫无逻辑可言。
这么躺着也不是个办法，她试着起身，或许是这副身体一直躺在床上浑身软绵绵的，她像是没长骨头一样很难立起来。
这种情况在她艰难爬下床，脚刚刚接触到地面那一刻更为明显。没坚持一秒半个身子就栽了下来，与大地来了个结实的拥抱。
人类进化成双腿直立行走这点在她身上完全没有展现，她几乎是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不过中道崩阻，双脚打滑控制不住的摔到，如此循环往复。
得出一个结论，还是当阿飘好。至少不用走路，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空间站待了几个月的宇航员刚返还地球适应不了地心引力。
变成铃木园子那时候，身体也没这么重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四肢像是刚认识一样——各干各的。
最终放弃挣扎，她就着趴着的姿势在地上咕涌，不知道的还以为毛毛虫成精了。
蜗牛的心情她算是体会到了，难怪要从葡萄未成熟时开始往上爬，于她而言，病床到房门口短短的几步路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门，她又有了动力不禁加快了速度。刚要碰上门板，这时把手扭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吱呀’，房门打开了。
这突然的一下，让她愣在原地。与正要推门而入的护士小姐对上视线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本着先问个好总是没错的，她清了清嗓，‘你’字还没从嘴里蹦出来。
先她一步的尖叫声响彻在门口，对方似乎也被吓了一跳尖叫着跑开了。
她顿在原地，对于这突变也是没反应过来。
自己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当事人可能不清楚，但从外界视角来看，任谁打开门陡然看见一个伏在地上的黑影都会被吓一跳。不仅如此，加上那如同丧尸爬行的动作以及被头发遮住的脸，说是贞子在世也不为过。
护士：主任也没说过这层楼有灵异事件发生啊！！
————
305号房。
“真的不好意思！”刚刚落荒而逃的护士弯着腰，她闭着眼睛不想面对，谁能想到几分钟前的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实习的第三天在走廊上鬼哭狼嚎，还把病人认作贞子什么的呜呜呜最惨的是被主任抓了个正着。
她辜负了护士长给予她的厚任！
“也是我当时没有注意作出那样奇怪的动作才会吓到你了”
靠在病床上的紫发少女摇了摇头，看起来并不在意刚刚发生的事。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语调缓缓如露滴草叶。
护士也想不通对着这样一张脸她为什么要跑？
一旁正检查她身体各项指标的医生无奈又严肃地叮嘱：“森永下次不要再这么鲁莽了，不小心撞到病人怎么办？”
“是！”森永挺起胸膛，“我会向护士长进行自我检讨的！”
“嗯。”见她知错就改态度良好，医生也没再多说什么。
“森永小姐是新来的实习护士，给您添麻烦我替她向您道歉。”
这个医院的人都好客气这是她第几次收到道歉了，其实该道歉的是自己才对，毕竟她一点事也没有。
所以，她不是在做梦？
她正震惊于这一点，没注意到耳边的声音渐渐加大：“早赈见小姐？”
医生在叫谁？
她有些疑惑地抬头，未曾想对方盯着自己。
于是她下意识，“嗯？”
医生没有介意她的走神，取下耳朵上的问诊器问道：“早赈见小姐，你还记得你是因为什么昏迷过去的吗？”
她内心一阵茫然，她并不是原身，当然不会知道
于是她诚实摇头。
“脑损伤造成的记忆缺失”医生在单子上记录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并没有不适的地方，她动了动手指，“除了使不上力，并没有哪里不舒服。”
医生点点头：“你放心多加休息就会缓过来的，我们会通知家属来医院。”
“谢谢。”
等人走出去后，病房再次恢复安静。
她看了一眼护士刚挂上的营养液，针头缓缓插进血管那一刻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刺痛，不再是毫无知觉。
所以，她真的变成另一个人呢？
否则，这个梦未免太过真实了吧
她揪着一缕头发，想不出个所以然。沉思着，外面的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虚掩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彰显了来人的担心，“小麦？”
陌生的名称让她不知所以，循声而望与门口的穿着西装的男士来了个对视，如墨般漆黑的眸子在看到床上那道纤细的身影后盛满了意外之喜和关怀。
她被这温暖的情绪笼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脑子里断断续续的记忆指引着她开口：“爸爸？”
“爸爸在这里，”男子几步来到床前，眼里一片柔软还有不容忽视的心疼，他伸手带着怜惜抚摸着自己的孩子，“醒了就好”
温暖宽大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少女的头顶，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却并不排斥，反而生出自然的亲近感。
或许是原主的记忆残留，让她也有了几分情感。
她偷偷瞥了一眼眼前的男人，猜测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岁月似乎只在他的眼角留下了痕迹，即便戴着中规中矩的黑框眼镜也掩不住周身的儒雅。尤其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从中能窥见年轻时候是怎样的俊雅。
不过，她自然也注意到对方下意识掩饰却仍然泄露出的几分疲惫，眼底充斥着红血丝。他的公文包放在凳子上，西装革履的模样想来是正工作着便急匆匆赶来。
过于匆忙以至于领带歪斜也没有注意到
也不知道，原主在医院的这些日子以来，这位父亲是如何聊以□□的。
即便如此，他依旧摒弃一身风尘来到自家女儿面前：“这段时间辛苦了，我们小麦在拼命努力呢。”
明明知道自己不是所谓的‘小麦’，胸腔却像是有暖流划过，暖洋洋的又莫名发酸，难以言喻的感觉。这样可不妙啊
她不禁捏紧床单，僵硬着身体不知道如何是好，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嘶哑：“让您担心了。”
自苏醒后，第二天她就被通知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她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男人，内心挣扎又挣扎。
昨天见面之后，她就觉得变成别人的女儿这件事还是太草率。原本以为一个晚上就会恢复过来，没想到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医院里。
帽子少年的超能力网球的力量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么？之前她都是在物品与物品之间转换，变成园子那一次也像是做梦一样短暂，这次竟然还没有变回去她也觉得很奇怪。
想想那些人打个网球都能召唤各种自然灾害，没准真的拥有魔法
“小麦，还有东西要收吗？”早赈见发现女儿的出神也没多加打扰。
“没，没了,”她思绪回转，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
“怎么了么？”早赈见没有丝毫不耐烦，善解人意地问道。
望着一大早就来医院忙东忙西的男人，她不禁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如果原主在这里，一定是父慈子孝的场面。
但是。
她这个空降的插班生难道要鸠占鹊巢？
心里一万个拒绝，虽然她很想变成人类，不过是指正常投胎重开，而不是套在别人身上原地复活。
问题在于，她该怎么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向这位父亲解释自己不是他的女儿呢？壳子是，但芯不是。
怎么都不礼貌吧！这种玄幻的说辞怎么都像是电视剧看多了才对？！
不过，不解释也不行啊。
对于她来说只要变成人，那生来就是孩子，给谁当都一样。
她倒是想得开，可不代表别人能这么想。万一哪天暴露，没准还会被当作恶灵附身，或者被带进实验室也说不定。
不管哪种结果，都没有好下场。这么一想，当个阿飘也挺好的，至少无忧无虑。
于是她决定和盘托出，刚要张口说话，“其实”
这时门外走廊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我不是高野我不是高野！我可是沙特的皇家贵族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紧接着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从隔壁房间传来，“高野你怎么了，我是妈妈啊”
“高野君请你冷静一点！”
“都说了我不是高野！”
“306号房的病人情绪躁动，不排除有妄想性障碍或臆想症倾向，建议转入精神科进行进一步观察。”
“是！”
“高野君请配合治疗！我们是医生不会伤害你的。”
“大胆！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人奋力挣扎却还是寡不敌众，被按在了医用床上推走了。
只听呼声愈发的遥远，“我警告你们别过来啊放开我！！！”
“来人啊！！！”
“镇定剂准备。”
混乱的声音逐渐远离，走廊恢复了一片平静。
她想说的话忽然卡在了喉咙，“这人的肺活量还挺好哈”
她在说什么？！！
早赈见倒是没有觉得奇怪，反而看了一眼门外，“想来那位母亲的心情应该很难过吧。”
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陷入这样的状况
他低低叹了一声，再看向少女时仍是温和，仿若刚刚的低落只是错觉。
“小麦刚刚想说什么？”
她忽然觉得心情复杂，不知道怎么想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会难过吗？”
问这话的时候，她不由攥紧了冰凉的手指。
“第一次听到小麦说这样的话呢”早赈见眯起眼睛，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放下手中的毛巾，与她并肩坐在床边。
语调温雅不紧不慢，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可是爸爸觉得改变并不代表是不好的事，没有人会一成不变的活着，改变的同时意味着新生也说不定”
清晨的阳光暖而不烈，光影若隐若现，岁序更替，她久违地感受到了灵魂的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