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橘香暮雪（9）
“侯殷那怎么样？”夏之焉先一步拉着卓霜然走出院长办公室，接下来的事已经不是他们可以左右的了。
卓霜然心里闷闷的，还在为里面发生的事感到郁闷。万院长虽然说着支持，但实质还是停了胡老师作为辅导员的工作。
但是，更让人担心的还是任妍妍一百八十度大逆转的态度以及钱方冷静到异常的眼神。
她几乎能肯定，接下来又有麻烦的事会发生。
“确实问到点线索，但还没来得及细问。”卓霜然一脸忧虑，相比起事件本身她更担心任妍妍和钱方之间的关系。
夏之焉看出了卓霜然的担心，悄无声息握住了她的手在手心里揉搓起来：“我相信祸福相依，这或许是考验，如果能撑过去他们才能长久。”
那我们的考验呢是否已经算过去了呢？
卓霜然没有说出来，掌中传来的温暖足以给她力量。嗯，没有什么矛盾是调和不了的。
走出学院，刚好一阵冷风吹过，呛得她倒吸一口气，忍耐许久终究打了个喷嚏。
看着学院门口已经光秃秃的树枝，原来已经深冬了，随便一阵西北风都将脸吹得生疼。
“老夏！老胡他们呢！”
正冷得发抖，就见姚思淼一头乱发在风中飘舞，鼻子被吹得通红。一团团白色的雾气随着剧烈的吐吸朦胧了视线。她显然是听到了消息急匆匆赶来的。
“院长在交代事情，不用担心。”夏之焉很是沉着冷静，这态度也让姚思淼暂且放心下来。
“能耐得你们啊，都会闯院长办公室了。”姚思淼扶着墙喘息，语气中皆是责怪之意，“钱方就算了，你也跟着乱来。”
“他跟着才不会乱嘛。”卓霜然单手抚在她的背上帮她顺气，“别担心，我们有把握的。”
“有你这话……”话说到一半姚思淼一顿，好像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你俩……终于在一起了？”
姚思淼视线的尽头是卓霜然和夏之焉交握的双手。夏之焉握得紧紧的，完全就是官宣的态度。
“啊……嗯。”卓霜然答得轻声。
“看来，我眼光很准嘛。”姚思淼很快将情绪切换到了八卦状态，眉毛抖得生怕人看不见，“是不是我的功劳？是不是，是不是？”
“就你爱管闲事。”
夏之焉朝她使眼色，她明明看见了但视若无睹。
“没有我的表白助攻，哪来你的把妹归来。”姚思淼一脸骄傲。
“什么意思？”卓霜然好奇地探过去，实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那场雨中表白究竟是何猫腻。
姚思淼：“意思就是，我特意骗你说伞是夏之焉的，看看能不能碰擦出点火花，你看果然，不仅有火花，还放烟花了。”
“喂。”夏之焉轻呵一声。
姚思淼不以为然：“恭喜你逃离了沈嘉惠的魔爪，给我狠狠地幸福！”
她说得很是感慨，他们之间流露着卓霜然不明白的情怀。
怎么觉得姚思淼特别讨厌沈嘉惠呢？
卓霜然细数与她接触的几次，帮忙教育了沈茹，澄清了她和夏之焉的关系，甚至还关心自己的恋爱状况，怎么想都挑不出什么刺。
可姚思淼不断说她多么多么装，倒是让卓霜然犹疑了。
“钱方他们怎么还不出来。”一通发泄之后，姚思淼朝里探了探头。
“是啊，怎么那么久。”卓霜然也回头，正巧看到任妍妍和钱方出来。
只是，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远，远得能塞下好几个人。钱方双手插兜，一脸克制的模样，倒是任妍妍时不时在打量他，直到走到门口同他们汇合。
“你究竟在憋什么？有什么话不如直说。”任妍妍拽住他的胳膊。
钱方侧脸，居高临下，眼中竟有些鄙视的意味。
以前从未觉得，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遥远。
“你什么意思？”任妍妍放开手，抬头上扬。
钱方深吸一口气，口袋里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你自己说的话，不觉得心虚吗？”
“我说的都是真话，而且都有证据，心虚什么？”任妍妍依旧昂着头，直视他的质问。
“呵。”钱方笑得轻蔑，言语中满是质问。“那你为什么骗卓霜然说回家了？以为没人知道你在哪儿？”
任妍妍一愣，微微张了张嘴，却又不知怎么用最简单的话解释。
看了她的表情，钱方怒意更盛，眼睛都红了起来：“你以为大清早从博士楼出来就没人看见了？”
他在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你怎么反驳？别告诉我还是p的吧？”
任妍妍眯了眯眼睛，确实是她裹着一条厚重的深灰色围巾大步走出博士楼的样子。
“这又能证明什么？我就是怕然然……”
“你早就和老胡认识了吧？和我吵架就去找别人了。”钱方完全没听任妍妍解释自顾自发泄情绪，“你到底有多少个备胎？”
“钱方，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任妍妍被他的态度刺激提高了声调，颇大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钱方抿嘴没有回答，这让任妍妍更加生气了。
“大家都为我奔走帮我找证据清谣言，你倒好，不仅相信谣言还担心自己是不是被戴了绿帽。”任妍妍扯着嘴角眼前朦胧起来，“是啊，我是在胡老师家里，就在你气得把我丢下的时候，在我差点从宿舍排水管上掉下去的时候，是胡老师救了我。”
“胡老师不但不怪我过去的鲁莽，还给我道歉，说他当时被人甩了心情不好才迁怒我。知道真相以后一直都很愧疚。不认识我也没法道歉。”
“大家相信我，都在帮我。你呢？除了喝得烂醉，除了担心自己头顶的颜色还做了什么？”
任妍妍几乎是嘶吼着发泄情绪，原本想来劝架的卓霜然他们选择了站在远处，给两人宣泄的空间。
钱方一时语塞，诚如她所说，这两天他一直纠结着任妍妍和老胡间真实的关系，想到那天他们在一起，他们可能做了，他就烦躁得要命。
“我、我……但如果你不……”面对任妍妍率直的态度，他语无伦次起来。
“到现在你都在找理由指责我，合理化你的行为。”任妍妍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我、我有叫他们闭嘴。”钱方渐渐没了刚才的气势，双肩耷拉下来，仿佛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哈。”任妍妍不禁笑出声，“其实我俩也差不多，只会砸钱叫人闭嘴罢了。”
“我并没有！”听到砸钱二字，好像点中了钱方的要害似的，勉强撑着的冷静全然消散，握着的拳头抖得肉眼可见。
忍耐，忍耐，可再也无法忍耐了。
他自认和那些纨绔子弟不同，不喜欢挤富人堆，不喜欢奢侈品，从不仗势欺人，就想做个最普通的人。可能以前花心了点，但最近也感受到了一心一意的快感。
然而，在她眼里，居然和那些人也没什么两样。
思绪渐渐沉底，心里冰得彻底。
“够了，你算什么女朋友！钱方的好你根本看不见！”
就在两人沉默相对时，忍无可忍的姚思淼强行加入对话，她挡在钱方面前，一副为他出头的模样。
“喂，有你什么事。”钱方很意外，姚思淼平时总是调侃他，居然会在这时维护他。
“有人说你不好，就关我的事！”姚思淼瞪着眼睛回头，眼神中满是倔强，“你不要怀疑自己，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你是最好的钱方。”
钱方低头张了张嘴，脸上倏地划过红晕，这么个夸法还是头一次。
姚思淼这招乱拳打得突然，却正好打醒的失控的任妍妍，她抬起头移开视线，抑制住那股灼热的感觉。
“钱方我们走，既然说你没用，就别死乞白赖留这了。”说着，姚思淼拉起他的手，重重扯着他离开。
而此时的钱方少了不少戾气，就像个提线木偶任她拖曳，直到走到门口才回了次头。见无人挽留，他提了提嘴角，决然地回过头去，消失在视野之中。
“妍妍……”卓霜然立刻跑过去抱住她，晶莹的泪水奔涌而出，打湿了她的肩头。
曾经的轰轰烈烈竟如此不堪一击，以最难看的方式收了场。
“然然，果然初恋是没有结果的吗？”任妍妍低声啜泣，也越来越没底气，“我能算初恋的吧？”
第一次爱上一个人，怎么不算初恋了呢？
卓霜然让她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小傻瓜，初恋应该是你自己定义的，不要因为旁人的话迷失方向。”
“嗯，真的好累哦。”任妍妍揉了揉眼睛，卸下了这两天“不在乎”的伪装。
“那我们就去转换下心情。”卓霜然退开些距离，用纸巾擦去她眼角的泪光。
“怎么转换？”任妍妍接过纸巾，吸了吸鼻子自己擦起来。
“找到犯人了，要不要亲自去抓？”
从头到尾几乎沉默的夏之焉慢悠悠走过来，把卓霜然拉到自己的身边抱进怀里。
明明是很温柔的动作，但在任妍妍看来透露着不少不满和怨气。
也是，他和钱方关系那么好，看她刚才那么数落他，心里肯定是不开心的。
任妍妍点头，迎上夏之焉实在称不上友好的眼神：“行，那走吧。”
“看手机。”夏之焉朝她的口袋抬了抬下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所有线索和证据都发给你了，究竟怎么做自己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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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怎么又被删了。”男人重重锤了下键盘，把鼠标扔在一边，气得说不出话。
昨天半夜辛苦的成果，被一夜之间来了个还原。校园网上关于任妍妍的话题几乎绝迹，只有在一些不相干的话题下才能略微看到些讨论，但有时候再点进去时，就消失不见了。
也不知这管理员究竟怎么探知的关键词，说得再隐晦都会在几分钟内就被删除。
又挣扎了一上午，他决定放弃了，手边那一厚打英语口语考试复习资料还没时间看，再耗下去这学期的绩点怕是撑不住了。
他拿起手机，点开消息不断的微信群。以前从来没说过话，这两天才开始热闹起来，关于任妍妍传言的版本早就更新了十几版了。
和最初自己发的文字还有视频已经大相径庭。可见这群人的想象力和八卦能力极强。
“切，反正目的达到了。”他叹了口气，望向湖面上的一对鸳鸯，发起呆来。若不是上次看到她和他又见面了，自己也不会那么冲动，
删光了也好，那也没人会去追究了。爱情固然重要，但也没有重要到损害自己的前途吧。
再怎么查，也只会查到视频源头是侯殷的手机，他巴不得学校去查，查到他退学才好。
“复习，复习，复习。”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从各种思绪中回到学习中。
“你确定是这儿？”
“当然，蹲一早上了。”
隐隐约约从茂密的绿色植被中传出男女对话的声音，男生声调很高，而女生声音更高，听着格外刺耳。
他想，太可惜了，这儿已经被我占了，别处去谈恋爱吧。他故意弄出声响，提醒那俩人这湖心亭已经有人占了。
“还真是在这儿。”女生好像很意外。
“都说蹲一早上了。”男生倒是气定神闲。
真是不好意思，再蹲一下午我也不会走的，他在心里轻蔑的笑着。
没多久，身旁的矮树丛开始刷拉拉掉树叶，从里面走出一个女生，她身上沾了不少枯叶。
大冷天的，她穿的还是羊毛大衣，相比羽绒服可难处理多了，当然，也好看多了，特别显身材。
男人不禁望过去，正好对上女生抬起的脸。
他一愣，居然是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是那被传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视频里的脸。
她也看到了他，双手叉腰，趾高气昂地看着他。她的妆容还是那么精致，头发依旧那么顺滑，完全看不出那些传言对她的影响。
最重要的是她看到他，好像并不觉得惊讶。
只见她咧开嘴，笑得眯起了眼睛，笑得令人寒颤。
“嗨，欧立，我来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