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夏日冰柠（3）
卓霜然听着暴雨倾泻在草地上的声音，眼睛却被男人随意的一眼而吸引，导致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
或许是因为脑中模糊的影响忽然具现化，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认识这个人，而自己怎么可能认识这么好看的人？
她感觉到脸上轰地涌上一阵热意，刚才那声叫喊一定是被听见了，好丢人。
男人毫不犹豫跨进雨中，白色的t恤衫逐渐湿透，头发更是被雨淋透。可无论雨水多么猛烈，都不显得狼狈。
就好像是个莅临人间巡视的仙子，走得不急不慢悠然自得，享受着雨水的恩泽。
直到他走远，卓霜然才意识到自己的对面还站着一个女生，她目光灼灼盯着他的背影，即便已经因雨幕看不真切，也没有收回视线。
这么看来，自己比她还是强一些。
就刚才那一幕，应该是在表白吧？看结果似乎是遭到了拒绝。
终于女生收敛起若有所思的表情，匆匆递过自己手上的伞。
她笑脸盈盈，全然没有失恋的颓然：“姐妹，你也被甩了吗？”
“啊？”卓霜然一愣，并没有去接伞。
“你刚好大声，完全破坏了表白的意境。”
卓霜然感到自己耳根几乎在燃烧，果然是被听见了，那他肯定也听见了。
现在想来，很有可能被误会成“死缠烂打不成，恼羞成怒”的样子。
女生见她不语，自然而然就搭上了她的手臂：“没事的，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校花草最茂盛。”
卓霜然惊讶，这女生也抽离得太快了吧。她指了指男人离去的方向，说道：“那么快？”
“哈哈，我嘛，我那就随便试试，万一呢？”女生再次看向雨幕，眼中亮晶晶的，“夏之焉这种校草级别的，没那么简单的。”
女生开始滔滔不绝，说他多么多么帅，成绩又多么多么好，多少女生都爱他爱到如痴如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表白，却从没看他有在恋爱的样子。
卓霜然没听几句就思绪飘远了，原来，他叫夏之焉，很特别的名字。刚才，自己是被他关怀了吗？
“哝，伞给你，雨小点再走吧。”
女生总算抒发完她的陶醉之意，把手中藏青色的雨伞塞进她的手里。
本不想接受陌生人的好意，但暴雨势头稍有减弱，没多久又倒了下来，卓霜然一时犹豫起来。
“那你呢？”
话音未落，女生砰一声撑开了一把巨大的彩虹伞：“我有这个。”
女生已经走入雨中，巨大的伞面弹开雨珠让人无法靠近。
卓霜然迈出一步被溅了一手臂，赶紧退了回来：“你哪个寝室，我要怎么还给你？”
“我从他室友那儿抢的，你直接还给夏之焉吧！”看卓霜然一脸迷茫，她继续说道，“去土木学院。”
卓霜然心中一颤，这不是自己想转的学院吗？不知他在哪个专业？
“你也知道我刚被拒，就拜托你啦。”女生挥了挥手就说了再见，转身那刻，巨大的彩虹伞几乎遮盖了她整个上身，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巨大的彩虹蘑菇正在走路。
收回视线，卓霜然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雨伞：“但我不认识他啊……”
暴雨依旧让她寸步难行，藏青色的伞并不大，没有刚才彩虹伞级别的大伞，只能等着雨小一些才离开。
任妍妍的消息早就到来，她说她被大雨困在了教务处，看了成绩的发布，她和她都将将过了线，不久之后对方学院就会来联系，然后再决定转进哪个专业。
尽管没想到只是刚刚过线，但她终于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天天再见尼采、柏拉图众人了。
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卓霜然看了来电显示脸不禁沉了下来。
“然然，出门了没？”妈妈的声音高昂，周围没有雨声但有些吵闹声，显然是在外面。
卓霜然捏了捏雨伞，懒懒答到：“还没，不是吃晚饭吗？”
“你倒是把自己当客人了？”
可不是？不然呢？当然，卓霜然并不敢直接说出口，否则换来的就是停不下来的唠叨。
“现在雨太大了，我过会儿就出门。”她按住话筒，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叹了口气。
可妈妈并不满意：“你不会打车吗？我给你报销，现在、马上、立刻出发！”
“出租车又进不来！”卓霜然一个激动就喊了出来，结果回应她的只有无情的嘟嘟声。妈妈早就挂了电话，然后微信就收了一百块转账，可见态度之强硬。
看着毫无收束之意的暴雨，卓霜然不禁委屈，现在冲出去一定淋得透透的，以落汤鸡的形象登场岂不更丢面子？
如果不被在乎，那出现与否又何尝重要？
卓霜然闭了闭眼，好在喧嚣的雨声让自己的内心显得格外平静，她很快有了答案。
等雨小了些赶到酒店时，毫不意外受到了妈妈一顿训，好在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左耳进右耳出忍耐一会儿就被派去干活了。
“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我无聊死了。”
卓霜然正踮着脚粘气球，听见卓子渊的声音就没好气：“你要我顶着暴雨来给你黏气球？”
“啊？外面下雨了？”他扶了扶脖子上挂着的耳机，对卓霜然抵触的态度似乎很迷茫，“我们来的时候还艳阳高照来着。还有，为什么是你在黏气球？”
卓霜然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雷声、那雨声，但凡是个听力正常的人都听得见，也不知道装给谁看。
她选择忽略他前面的问题：“赵女士不满意人家工作室贴的派我重贴。”
“我帮你。”卓子渊取下耳机放进随身的书包里，就准备帮忙。
“可别，劳烦寿星乖乖看着，我可不想再被训了。”卓霜然挪了挪身子，“走开点，快弄好了。”
“我生日又不是今天。”卓子渊放下手中的气球，可怜兮兮地看了她一眼，轻声嘀咕了一句，然后真就乖乖地站在一边看着，时不时还在她贴歪的时候提醒提醒，到最后变成了一个指挥一个贴，而且他的指令相当清晰，很快就完美完成了任务。
说实话，对于这个弟弟她是又爱又恨。妈妈对他毫无原则的溺爱让人生厌，可他的智商他的能力又着实让人钦佩。
卓霜然时不时会想，如果不是从同一个肚子里钻出来的话，说不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可惜没有如果。
好雨知时节，也知赵女士的精心安排。
亲戚朋友们都准时出席，纷纷说刚才还是狂风暴雨，一出门天上就挂起了彩虹，卓子渊的高考准没问题。
妈妈总是谦虚地说“没有没有，随便他考成什么样”，但自豪之色早就溢于言表。好几个月前卓子渊就那到了t大的推荐，高考不过是走个过场。他从不让人失望，不然也不会那么早办升学院。
一顿饭还算吃得和谐又愉悦，随着酒足饭饱，也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还是老赵家基因好，一个比一个优秀。”饭席上，多喝了几杯的大伯又开始胡说，“我家臭小子，要是没我当年大把大把赞助，连本科都进不去。”
“然然太可惜，去年这成绩一出，t大都妥妥的。”话题不知怎么就来到了卓霜然头上，大伯母话中充满惋惜。
卓霜然感受到零零碎碎的视线，只好埋头喝汤，权当无事发生，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p大又不差，女孩子家家的就不应该去太远的地方。”妈妈继续接话，“我们然然就随便念念，毕业再考个教师证或者公务员，轻轻松松就好。”
“啧啧，太溺爱，有能力的小孩还是要多看看多闯闯。”大伯完全不同意，“也要听听然然自己的想法。”
妈妈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哪有什么想法。”
卓霜然尽量让自己放空，这样的场面也不是一两次了，熬过去就是胜利。她继续喝着汤，脸几乎完全被碗盖住了。
“去年是志愿没填好吧？还好学校能转专业。然然还是喜欢理科，去年那么难的数学都考了148分。”大伯母看向卓霜然，“我支持你。”
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会知道？
卓霜然手上一颤，朝大伯母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
亲戚朋友早就分成了好几堆，聊着不同的话题，大包房里格外喧闹，她只希望妈妈没有听到大伯母这席话。
然而事与愿违，赵女士在这方面神经格外敏锐，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什么时候转的专业？”她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么兴奋，感觉足足低了八度，几乎压得卓霜然喘不过气。
“还没决定。”卓霜然垂着眼，话语间鼻音又更重了些。
完了……
似乎是顾及到场面，妈妈没有当场发作：“那就维持原样。”
“可我已经考完试了，成绩也过了。”她强忍着泪，试图争取，话语间鼻音又更重了些。
只听妈妈重重吸了口气，似乎在努力压下怒意。
“你不去说，就我去和你们院长说。”
“妈！”卓霜然猛然抬头，双眼红彤彤的泪水几乎挂不住了，“我已经按照你说的，也试过了，可我就是喜欢不起来，我就是喜欢理……”
“不是天天图书馆认真复习吗？”妈妈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今天毕竟是子渊的升学宴，她们都不想破坏气氛。
“我天天努力和那些文学家思想家打交道，就是为了早日和他们说再见。”这也是卓霜然最无奈的部分，只有平时成绩达到标准的人才能转专业，特别是理工科学院的要求更高。
“妈，求你别管了。”她放低姿态，近乎撒娇。
“行了，回去再说。别破坏气氛。”妈妈选择不再对话，给了她个警告的眼神就朝卓子渊那儿去了。
卓霜然揉了揉眼睛，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或许此刻，无声的离开才是最好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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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夏，陪女魔头应酬感觉如何？”
夏之焉听着耳机里贱贱的声音，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上街沿的砖块松动，积了好大一滩水，总有行人不小心中招。而他只是一步跨过，一滴污水都没有沾上。
“还好。”他的眼神逡巡在路边，说得漫不经心，“毕竟我们不一样。”
“是啊，你被女魔头从小关照，确实不一样。”电话那头嬉笑了几声，“你也太惨，上周监考就迟到了五分钟就被罚跑腿，被父母监视的感觉不好吧？”
夏之焉蹙眉，目光飘忽起来，钱方这家伙看着傻里傻气，说的话却总能戳到他的痛处。
他可以想象他得意的模样。
“所以，夏同学今天不回宿舍了吧？”钱方揶揄了几句觉得没劲就转了话题，“约了隔壁宿舍通宵打游戏，借你床一用。”
晚上吃饭的酒店在市中心，也离家里不远。
他点点头，话刚到嘴边，本是随意游走的目光倏地因一个狼狈的身影而停留，她明明拿着伞，身后却有一片雨水留下的污渍。
女孩颓然地站在路边拦着一辆出租车，可不知为何和司机没说几句那车就开走了。
同样的情况反复了两三次后，她不情愿地又回到了公交车站上。
这个点，又是周末，公交车的班次间隔很长，车站上也等着不少人。她时不时侧头看看，然后露出厌烦的表情一步又一步往右边挪着。
她旁边是有什么讨厌的人吗？
夏之焉站得有些远，而且正好被广告牌遮挡。
他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这才看清她身边有个剃着寸头的男人手上那着些宣传单，谄笑着亦步亦趋。
“小姐姐是p大学生吧。那竞争更激励了。”
“我们有专业一对一的私教，可以满足所有需求。”
“你现在还小，不知道当今社会英语的重要性。”
原来是遇上英语培训机构的推销。
“我真不需要，我英语特别好，高考英语满分，托福雅思gre都满分。”女孩实在不堪其扰，终究破防，胡诌起来。
男人见女孩说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似乎就等着她说这些。
“学英语最重要的口语和写作能力，我们……”
女孩急忙打断：“谢谢了，我生在国外，英语就是母语。”
“那……”
“日语韩语法语德语，欧亚语系样样精通。最多就想学学斯瓦希里语，非洲的。”
看着女孩傲慢又咄咄逼人的样子，夏之焉差点噗嗤笑出声来，这英语销售怕是被当出气筒了。
只是，她为何那么生气？
“老夏，笑什么呢，正问你呢，到底回不回？”
钱方的声音把他的意识拉了回来。
夏之焉看了看公交牌上的预计到达时间，当下有了决定。
“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