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日
东城，沈家大院，哨塔。
在突厥旗帜出现的第一时间，李元安收知消息，来到哨塔之上。
由于哨塔与城墙几乎齐平，甚至还高上几分，所以他轻而易举便看到突厥人的行军动态。
突厥大军由东北而来。
地平线上先是出现高举旗帜的斥候，而后是黑压压一片难民。
起码七八千人。
难民后方，很快显露出骑乘骏马，手持刀剑的骑兵。
不多时。
难民的哭喊声，夹杂着突厥人的欢呼里，大军压到东城城门外。
他目光转过，见另外的两道城门，西门和南门，也有不少部队围堵。
唯独留下北门，显然突厥打了围三缺一的主意。
见东门之外敌人最多，李元安知道，突厥主攻方向依旧是东城。
他略微一思索，便明白敌方的用意。
东城此处被突厥精锐突袭过两次，守备器械也被破坏殆尽。
从东门突破，将会更加容易。
大约小半刻钟之后，阿史德的蓝色帅旗出现。
帅旗周围，马匹高强，军士凶悍，兵甲统一。
他知道这是蓝突厥，是突厥的核心部族。
李元安目光估测，核心部族精锐约莫四千。
至于帅旗略外围，则聚着一些旗帜各不统一的突厥骑兵。
这些人甲胄各有各的特色。
人数八千余人，但亦不失凶悍气息。
这些便是苍突厥，为突厥的附属部族。
敌人声势浩大，总人数甚至超过两万。陪同在一旁的胡大元，眼里流露出几分忌惮，低声评价。
“李爷，这些苍突厥中，有不少神异人物但神异最多的，还是突厥本部蓝突厥。若是攻起城来，苍突厥部守军应当能抵挡住，但蓝突厥部，就不一定了”
实则胡大元还是估计得过于乐观了。
李元安自然知道，但他并没有拆穿胡大元。
“且莫担忧，现在日头正烈，突厥远道而来，阿史德想必还不会真正下令攻城，只会先试探一番。”
“李爷的意思”胡大元目光看向突厥大军前方的难民，“突厥会先驱赶这些难民攻城”
“不错。”李元安点点头，“阿史德会先驱赶难民蚁附攻城，消耗守军的箭枝及滚石檑木。而后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这”胡大元沉默片刻，“有些过于没有人性了”
“胡大元，你长时间忙于帮务，不知道突厥人的残忍很正常。”李元安伸手一指，“你知道突厥人将这些难民称作什么吗？”
胡大元虚心请教。“请李爷明说。”
“这些突厥人，从草原长途奔袭而来，时常会陷入粮草不足的情况。于是他们便会以人为食。他们把老瘦男子称为‘饶把火’，把妇女称为‘不羡羊’，而把小孩细皮嫩肉者称作‘和骨烂’。总之，汉人在这些人眼里，都只是‘两脚羊’罢了。”
这些名称，听着便令人不适，胡大元内心翻腾，顿时面色难看。
“真是畜生不如！！”
“呵呵。”李元安面色冷笑，“勿要想着跟突厥人有议和之心。他们唯一能听懂的话，叫做刀剑。”
“嗯。”
两人站着讨论不一会。
城外号角声忽然呜呜响起。
难民的哭爹喊娘声里，苍突厥队伍开始行动。
这些附属部族，结成各种小队，驱赶难民向城门前进。
在刀剑的威逼之下，十余股难民队伍，扛着缴获的云梯，推着攻城车，不要命地往城下冲锋。
城上守军并没有心软。
随着一声号响，弩箭如蝗虫一般飞出，收割着难民的性命。
谁都知道，若让难民蚁附上来，将会造成极大的麻烦。
不少叫骂声，顺着正午干热的风，飘入李元安二人耳内。
“城墙上的兄弟别放箭啊！！我也是大唐的人！”
见城上毫不手软，放箭声越来越响，叫骂声瞬间多了起来。
“只敢残杀自己同胞！有放箭的本事，去杀突厥人啊！直娘贼的！”
“操你娘再放箭，等老子攻下城池，第一时间砍死你们！！”也有威胁响起。
告饶声，叫骂声，威胁声
生死之间，人间百态。
短短片刻，城外地上便躺了一地难民。
许多难民中箭之后并未死去，只能趴在地上痛哭喊叫。
一波接连一波，难民前仆后继，城门前很快被尸体堵住。
小半刻钟后，突厥本部见事不可为。
鸣金收兵声响起。
留下三四百具尸体，以及躺倒在地叫骂等死的伤者。
李元安收回目光，对这一次攻城并不意外。
突厥人远道而来，加上城外还有柴绍的部队虎视眈眈，阿史德不敢冒进很正常。
随后突厥开始安营。
紧张的气氛一时间平静下来。
李元安带着胡大元从哨塔上走下，吩咐道。“今日想必能够安全渡过，但尔等要抓紧了，说不定明日便要陷入巷战。”
“巷战？”
“不错。有高大城墙的地利，守军居高临下，有滚石檑木弩箭，看似占据上风，实则对于神异而言，这样的优势并不算明显。”
“说不定几波冲锋，城墙便要失守。”李元安边走边道，“一旦突厥攻入城池，唯有凭借巷战，才能缓解对方的推进节奏。”
“只要熬过三日，胜机便会到来。”
胡大元凝重地点头。“我会给各大民团传递这个消息。”
“尽力而为吧。”李元安摇头一叹。
像姚力、宋福贵建立的民团，巷战起来，大概率还比不上乌鼠帮的毒水队和火雷阵。
因为就算进入巷战模式，突厥也会结成小型军阵推进。
这样的小型军阵，江湖武者和难民部队，多半是抵挡不住的。
时间转眼来到傍晚。
中间突厥人又驱赶难民试探了几波。
事情不顺，然后便一心安营扎寨，再无大的动作。
而守军这边。
城门楼上。
候忠国一脸冷意，对着身旁的候晟道。
“候晟，城内富户还有哪些有余粮？”
候晟上前答道：“回主上，城内谢氏，王氏，库房都有不少粮食，但属下早间去跟他们商议了，他们皆言不卖。”
“不卖！？”候忠国眼里露出残忍，“趁现在突厥还未正式攻城，你率五百人去，将这两氏抄家灭族！”
“主上！这”候晟顿时被吓了一跳，“现在对付城内的势力，恐怕会于军心不利吧？”
“有何不利？”候忠国冷笑道，“这王谢两氏，乃是破落世家，欺负他们，实则上对底层百姓并无什么影响。”
“只要大多数人支持本将，对军心而言就没什么影响。反而是现在缺粮少食，对军心有很大的影响。”
候氏躬身道。“小的明白了！”
不多时，候晟点齐兵马，杀气腾腾往王、谢二氏的宅院包去。
谢氏因为谢遥已然失踪，家里只剩一些管家、仆人。
很快便被守军抄的干干净净。
而王氏则不一样，此氏并未受什么大的损失，反而在官府里有不少小吏、眼线。
得知候忠国要对付他们，竟然拼死抵抗了一波。
但候晟携带的，神卫便有二十余人。
王氏自然不是对手，半个时辰不到，此氏被全族诛灭。
粮食一车一车，被运往城内军营。
此番情形，不少处在附近的难民看在眼里，羡慕在心。
一位脸色粗黑，头发糟乱的大汉，看着守军从王府里搬出粮食，眼底闪过几丝贪婪。
随后此人脚步匆匆，往土地庙赶去。
不多时，粗黑大汉踏入土地庙。直接就喊道。
“盟主，我老章想到怎么搞粮食了！”
宋福贵抬起头，眼中露出惊喜。“哦？章三雄，是什么办法！速速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