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长眼睛
清晨。
昨日的大乱，渐渐消停下去。
李元安清晨洗完脸出门，街面上空空荡荡。
以往出来卖早点的街坊，一个也没看见。
一路穿过熟悉的街道，街面上血迹斑驳，道旁堆了许多纸钱。
一些被烧毁的房屋仍然留有余烬，黑冲冲的火烟直入苍穹。
这样的情形，目光所及，遍地都是。
突厥人造成的杀伤，其实并不算大。
最主要的，是内应叛徒。
叛乱者们四处纵火，烧杀抢掠，就为了最大限度地造成混乱。
几乎将大半个城池付诸一炬。
没多久，李元安赶到县衙。
衙门里气氛也很沉闷。
到了签到时间，有不少平日里眼熟的不良人，都没有准时赶来。
不知道是殒命在昨天的乱局中，还是已经逃跑了。
甚至，连县令徐明也没在大堂露面。
转了一圈，数了下人头，县衙里人数不足二十。
不多时，李元安来到大门口。
门房老秦依旧在岗，但身边却多了个娇小身影。
李元安定睛看去，那娇小身影乃是一位女子，他觉得有些眼熟。
女子双眼带媚，一身淡黄裙衫下的身材凹凸有致，显示出一股成熟的韵味。
“老秦，这位是？”李元安走到近处，出声发问。
老秦嘿嘿一笑，做介绍道。“小李，来来，这位是我新纳的妻室。最近城内不安稳，所以我让她到县衙来，好有个照应。”
“哦？见过嫂子。”李元安抱拳一礼，“不过我怎么感觉在哪见过嫂子？”
那女子满面娇羞，有些不好意思。“奴家曾曾是马主薄的小妾，李小郎你觉得眼熟也很正常。”
这么一说，李元安顿时想起来了。
马主薄死时，这位女子曾来过县衙，跟县令徐明哭诉过。
最后徐明怕女子遇到危险，让老秦带下去安置。
没想到，这一安置，老秦就把人家上手了。
他对老秦使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眼色。“老秦，还没请教嫂子的名字呢？”
“咳咳”老秦咳了一声，“贱内姓白，单名一个婕字。”
听到这个名字，李元安忍不住也咳了一声。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片刻后，他打破安静。
“嗯，对了。老秦。既然有了嫂夫人，你怎么不走？现在通西城局势可不算好。”
“走？能走去哪呢？”听到这话，老秦顿时笑容惨淡，“就算出城，外面有突厥骑兵巡逻。两只脚，哪跑得过突厥骑兵？好一点的结果，被突厥人逮住当一辈子奴隶；坏一点，就是被乱箭射死。”
听罢，李元安沉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普通百姓，能逃去哪呢？
又谈了片刻。
李元安告别老秦夫妻二人，开始漫无目的巡视。
街面人烟稀少，整个城池，充满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不知不觉间，他巡逻到土地庙前。
抬眼望去，心中登时一惊。
土地庙前聚集的百姓，非但不见稀少，反而前所未有的多。
衣着华贵的富人，带着护卫挤在门口；
而后排，则是衣服上打着补丁的穷人。
鼎沸的人潮之中，李元安目光扫过，在土地庙大街对面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是宋福贵。
一身整洁的不良人制服，腰挎长刀，人显得很精神。
城内秩序接近崩溃，他依旧在执勤巡逻。
“福贵。”李元安走到近处，打招呼道，“你怎么还在这？”
宋福贵有点疑惑。“俺不在这在哪？元安，俺要执勤呀？你忘了，土地庙这一块，是俺俩巡逻的地段。”
李元安无言。
不知道是该夸宋福贵好，还是骂好。
他没话找话，指了指庙前的人群。“这些百姓，都是来求土地爷驱邪的？”
听到这话，宋福贵呵的一下，露出冷笑。
“土地爷驱邪？别瞎扯淡了！它能驱什么邪？俺邻居就是，白白花了全家积蓄，去捐功德银，然后过不久暴死了，现在只剩下孤儿寡母。还有”
宋福贵絮絮叨叨地吐槽着。
李元安默默点头不言。
他也曾是捐功德中的一员。
但发现没用后，便不再继续捐钱。
这时候，人群突然爆发出惊呼声。
二人放眼望去，见人群末尾，一个中年汉子突然倒在地上。
只听一声惊叫传来。“是瘸子老张！他身上的邪祟诅咒发作暴毙了，大伙赶紧离他远一点！！！”
尖叫声过去，尸体旁边的人群慌乱散开。
仿佛是躲瘟疫一般。
但是片刻，便有一人不退反进，往倒毙在地的瘸腿老张身上扑去。
“他娘的，这人要抢老张身上的钱！”有人识破扑出那人的意图。
惊呼声里，又有七八个人反应过来，有样学样，往瘸腿老张的尸体扑去。
根本不在乎瘸腿老张身上中了邪。
短短一会儿，瘸腿老张便被扒的一丝不挂。
一个枯发汉子，手里抓着一块碎银，凄厉地大笑起来，眼里都是泪光。
“哈哈哈哈老子终于凑够功德银了！邪祟害不了老子了！欢儿，等会爹求完土地爷就回家了，你等着爹，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不少穷苦百姓，眼睛紧盯住那枯发汉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但是，碍于不良人在场，都没敢扑上去抢夺。
毕竟，抢死人的钱，和抢活人的钱，性质是不一样的。
宋福贵双臂环胸，没有上前阻止。
他皱眉看着乌压压的人群，眼底都是厌恶。
“这些百姓呐，不到死的最后一刻，是不会明白一个道理的。”
李元安从人群中收回目光，随口问道。“什么道理？”
“其实，无论是土地神，还是老天爷，他们都不长眼睛。”宋福贵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此话一出，李元安眼神微微一闪。
穿越到这方世界月余，对这样的事，他已经见怪不怪。
正想不理这里的荒谬，转身去别的地方看看，突然一个人影疾步靠近。
“李小友，别来无恙！”
李元安循声抬头，见是乌鼠帮的胡大元，不由眉头一皱。
“胡大元，你来有什么事么？”
对李元安反感自己，胡大元毫不在意，反而低声下气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可以。”李元安跟宋福贵打了个招呼，带着胡大元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随后开口，“说吧，有什么事？”
胡大元左右打量了一眼，凝重道。“李小友，我发现了烈阳帮的秘密据点！”
“哦？”李元安顿时警觉。
烈阳帮是这次乱局的主要策划者，明面上的人被守军搜捕得差不多了，但暗地里不知道还藏了多少。
“是这样。我告知小友烈阳帮的秘密据点。小友得答应我，不追究我跟烈阳帮的往事。”胡大元突然躬身一礼。
他曾与烈阳帮风三娘设计埋伏过李元安。
虽然后来被李元安逮住狠狠教训了一顿，但仍然不放心。
李元安思索片刻，然后点头。“好。过往之事，既往不咎。”
胡大元虽然与他有私人恩怨，但突厥攻城的时候，他在东门看到过胡大元，此人也组织了不少帮众前来帮忙。
此人在大是大非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呼。小友原谅我就好。”胡大元吐了口气，附耳道，“李小友，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