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多厌恶认清了的自己

    睡前，他会拿出照片，边看边抚摸身体。

    指尖触到肌肤，传来酥麻感。

    闭上眼，想象和那位同学拥抱。

    如同夏日的教室，吊扇送下凉风，身体温度适宜。

    粘腻在一起，不觉得烦热，反而想就此沉眠。

    他抿住唇，慢慢张开。

    是回想起了那天下午，好像再要一次他的嘴唇。

    像猫和猫薄荷。

    昨晚享受了个美好的梦境，清早被母亲发现赤身在床。

    母亲大叫，怎么可以不穿睡衣睡觉。

    他被吓醒，心脏像机关枪突突狂跳。

    凉风划过，才意识到，一晚上没盖好被子，被母亲看个精光。

    于是赶紧拿过被子盖在身上。

    母亲拉开窗帘，窗外阳光大好。

    她催促儿子起床吃早饭，很快就要高考了，不要被任何事分心。

    哪怕自己生病住院也不用去探望，好好学习是他最要紧的事。

    吃过早饭，他来到学校，老师发来最近的考试成绩单。

    与预想差得很远，从第一名掉到了五十名。

    班主任颇为不满，叫他到办公室谈话。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分心分得这样严重。

    成绩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摇头，说没什么，就是最近松懈不少，以后肯定会加以改正，再次考回第一名。

    不止班主任和科任老师念叨，父母看了这成绩，要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

    不给他辩解和倾诉的机会，认定在他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左思右想下，推测出，青春期的孩子，可能谈恋爱了。

    父母当然着急，迫切想要知道到底哪家姑娘影响他孩子。

    饭厅成了审讯室，他是犯人，父母是警察。

    警察追问犯人作案过程，撒谎即是重罪。

    他烦了，丢下碗筷，大吼不要管那么多。

    父母怔怔看着情绪变化极大的孩子，半天说不出让双方下台的话。

    孩子回到房间，父母喊着，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管不了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的变化，父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吵架，他都不知道自己变成了这副样子。

    以前只关注学习，现在莫名其妙日夜想念那名生病得同学。

    尤其是他不来的那些个星期，简直想得身体发痒。

    上学时，要瞟那个座位有没有人。

    要是有熟悉的人，他就心花怒放，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要是没人，他一整天都耷拉着脸，仿佛别人欠了好些钱。

    这些微小动作放到普通人身上，绝对会忽略不计。

    可他是校园新星啊，老师和同学的关注对象。

    什么小动作都可以放大无数倍细细观赏。

    他和那位生病的同学神秘莫测的关系，渐渐得到印证。

    绝非普通朋友，有人在表白墙上评论。

    有人说磕到了，万一真是那种关系，那不是绝美吗？

    而且这两人，还都长得不错，一位是病态美人，一位是学习体育双a的美少年。

    有人觉得恶心，有人幻想破灭。

    他看到这些评论，觉得好吵，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像小偷偷了东西被店员发现，正在思想教育他下次不要这样做了。

    成绩下滑是事实，曾经“完美”的自己露出马脚，被人嘲讽。

    说他们仰慕的男神，实际是个变态，没想到吧，糟糕透了。

    他不能让这些人小看了自己，罕见地回复评论，答应下次超过那个人

    回复完毕，他冷静下来，有些力不从心。

    现在竞争多激烈，老师说多考一分，赢过千人，这从来不是谎话。

    越是接近高考，成绩就越是定型。

    基本上高考不会发生多大的变化了。

    此时他的成绩来到了一百多名。

    父母焦头烂额，到处打听可以给孩子补脑的菜单和药方。

    希望孩子吃下这些东西脑子能灵光一些，以后可以傻，但不要高考傻啊。

    每晚还在家中对着观音、佛祖祈祷，希望他们不要放弃孩子。

    他们家的希望之火不能被熄灭。

    好不容易有了休息天，他关在家中，懊恼自己不孝。

    父母给了他太多期待，以前就是别人家中优秀的孩子。

    难不成这个节点要变成普通人了？

    他们给孩子规划好了今后要走的路，乍看之下非常饱满，都能做到，以后生活绝对不错。

    可是现在，似乎正逐渐脱离预定轨道了。

    他抽自己几巴掌。

    那个日思夜想见不到的人，能比自己的未来重要？

    必须扼住这不正常的思想。

    他给自己下了规定，凡是想起那个人，就拿针扎自己。

    过了段时间，他手臂和大腿有了大大小小血痂。

    疼痛掩盖了思念。

    那个人的样貌和唇的温度于记忆中模糊。

    在他快记不起来那时候的事情时。

    那个同学回来了。

    脸色比以前更苍白，不变的是爱笑。

    对上视线，时间恍若暂停。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该不该上前打招呼。

    最终，他回到位置上。

    手臂和大腿的血痂隐隐作痛。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高考一个月前。

    这天，考完模拟考，两人一前一后放学回家。

    有些早交卷的同学很快回了家。

    他们是到考试结束才交卷的考生，某种程度来说，有些默契。

    校道上，原本他走在同学后头。

    可同学走得有些慢。

    看着他的背影，就生出不可名状的焦躁。

    然后快步超过。

    同学忽然开口，带着笑说好久不见，作为老同学，想要拥抱。

    他推开了，脸色很黑，十分冷淡。

    被恶狠狠盯着的同学，脸上笑容尽失。

    忙问为什么，以前不是很很喜欢，很享受吗，为什么要推开他的拥抱。

    他说的两个字，简单，却很重。

    恶心。

    同学愣在原地，他加快脚步远离了。

    直到高考结束，都没见到那位同学。

    班主任不肯告诉详情，大家好奇，又很理解老师的做法。

    或许是担心说出来，会影响同学考试心情。

    这时候，没有比高考更重要的事情了。

    高考结束，大家难得地放松下来。

    考前有多紧张和繁忙，考后就有多空虚和放松。

    不少人相约去不同城市旅游，再不旅游，恐怕以后就没时间了。

    合拍毕业照，那个人没来。

    大家心照不宣地不提起，就当这个人不存在。

    他变回了那个乐哀不惊的人。

    一直到学弟学妹看到他们的毕业照，询问那个生病的少年到哪了。

    大家的记忆才重新整合了。

    他们不知道，都在询问觉得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

    老师被卷了进来。

    看他们很想知道事情真相，且过了高考，老师藏了许久的秘密终于能倾吐出来。

    隐藏秘密是件苦活，不是谁都能做好的。

    老师说，那个同学，在寒假的时候，生了场大病离开了。

    那天大雪纷飞，早晨父母到他房间喊起床吃早餐，发现人没了气。

    叫来救护车，也没有用。

    很快安葬，最后一面没见到，是这个班级最大的遗憾。

    老师说着便哭了。

    有些同学听不得这样的故事，隐在角落偷偷抹泪。

    他听得精神恍惚，视线一会清晰一会模糊，头脑嗡嗡，别人说话听不进去。

    想要去找他，要确认老师说的是真话，而不是开玩笑。

    恍然间问老师他家在哪。

    那天的酒宴大家吃的很压抑，有人尽可能安慰大家，逗大家笑。

    他没吃，去了同学家，和对方父母说明来意。

    再次见到那个人，是黑白照片。

    那个人还是那样爱笑。

    他憋不住眼泪，大哭特哭。

    遵从父母安排，他去国外念书。

    没人认识他，一切从头来过。

    不到三十岁，就被父母催促物色对象结婚。

    可是约会过的女孩，都没能让他重新燃起心动。

    女孩想要更亲密，他很抗拒。

    常常惹得女孩走人。

    他越来越想那张唇，茶不思饭不想，人一天天消瘦。

    最后在某天，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