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身上的怪病

    鼻涕王并不那么想。

    他不觉得自己不爱干净。

    身上也没有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怪味。

    为什么同学要疏远他。

    鼻涕王回家和父母说了这些事情。

    父亲在破皮的沙发上看报纸，边角揉了又揉，软塌歪在一旁。

    母亲在厨房切菜，正对火炉的墙上有一处烧黑的瓷砖，附近的黄油渍好似去不掉。

    父亲听完他说的话不作回答，别过身子，继续看报。

    母亲切菜，问他作业写完了吗，怎么有时间问这些怪问题。

    鼻涕王写完作业了，刚要回答。

    母亲便念叨他要好好读书，早晚要让邻居知道他们高攀不起。

    邻居不喜欢和他们来往，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在鼻涕王父母眼中，这些家伙不懂礼貌，竟然刻意远离他们。

    肯定是嫌弃他们没有钱。

    那时候，鼻涕王还不知道，身上散发的怪味道，是因为自己患上了怪病。

    直到某天呼吸不畅，晕倒在教室无人敢扶，最终班主任叫来急救车。

    医护人员搬到车上。

    他才暂行解除性命之忧。

    医生的诊断是，孩子的怪病，从当前的医学治疗手段上，毫无办法。

    鼻涕王的父母呆愣半晌，挤出一句：怎么办。

    医生摇头，问他们，万一孩子不幸逝世，他们该怎么办。

    他们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摇了好几个头，来来回回说：不可能，孩子不可能离开我们。

    哪家父母愿意相信自己辛苦养出来的孩子，会比自己早离开人世呢。

    他们追问医生，究竟发生了什么，孩子患上如此重大的疾病。

    医生简短地说，这病是基因病，没有有效药物治疗，只能服药延长生命。

    听到治疗费上万元，两人低下头，跟着医生继续走不是，离开也不是。

    站在原地，脚趾扣住鞋垫。

    即便治疗，孩子也不好受。

    首先，孩子会因为服用大量的药精神涣散。

    其次，体力会降低。

    最后，花费大把钱，可能最后得不到个好结果。

    父母心怀希望，搏一搏，是可以的。

    但要接受失败。

    半夜，这对夫妻不回家，坐在医院走廊长椅上，嘤嘤啜泣。

    念着为什么老天对他们不公，白养孩子这么大，还没等孩子尽孝，就要收走他的命。

    哭泣愈加大声，在病房里的病人心惶惶。

    有人骂他们打扰其他病人休息。

    有人上前安慰，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永怀希望，就没有治不好的病。

    轮换班的医生来了，他们堵在门口，求医生大展身手，治好孩子。

    医生要求他们冷静下来，怎么求都没有用。

    有些病治不了就是治不了。

    他们吵闹不停，无奈之下，医生带他们的诊疗室。

    问他们生育的时候是否有做过孕前检查。

    两人面面相觑，什么是孕前检查。

    那不就是肚子大了，感觉有东西要蹦出来，就喊来接生婆。

    忍过一阵疼，孩子就从肚里拉出来了吗？

    医生摇头、叹息。

    和他们说，这是每对夫妻都应该做的事情。

    可以避免生出患有先天性疾病的孩子。

    这是对家庭负责，是对两方家庭负责，也是对孩子及未来负责。

    他们听多了，脑袋有些晕乎，靠着墙坐下，缓了几口气。

    哪来这么多规则，生孩子无非就是从身上拔出一块肉。

    难不成是接生婆在接生时沾了不干净的东西，让他们的孩子污染上了？

    见他们听不懂自己的解释，犹如对牛弹琴，医生放弃科普。

    鞠躬请他们离开这里，若真是接生婆的错，请找接生婆算账。

    他们气势汹汹地离开医院，打车回到家里。

    几天没人清理田地杂草，这些草和农作物争抢土壤营养。

    个个蔫不拉几的。

    接生婆在家中喝粥，刚要吃下榨菜，就被一声巨响吓喷出粥。

    夫妻揪住接生婆的衣领，质问为什么要带脏东西回家。

    现在他们的孩子住在医院，医生说治不了，要么赔钱，要么赔命。

    接生婆求饶，让他们把事情说明白，突然闯进来，她不清楚什么事情，又怎么帮忙呢。

    听完夫妻说完他们孩子的事情。

    接生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劝慰他们放宽心，既然老天执意要收走他的命，怎敢违抗。

    就让他去吧。

    他们赶紧怀上二胎才是重中之重。

    夫妻听她绘声绘色说第二个孩子多么好的时候。

    想起医院走廊，路人所说的那番话，船到桥头自然直，永怀希望，就没有治不好的病。

    无人尽孝的病，由第二个孩子来“治”。

    后来，他们不管医院中靠药和针水维生的一胎，抓紧造二胎。

    孩子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骨瘦嶙峋。

    护士忍不住在他的餐食中加了几块排骨。

    要他好好吃饭，吃多多，吃饱饱，身体强壮爸爸妈妈才爱他。

    鼻涕王每天夜晚都哭。

    想着爸爸妈妈怎么不来看他，要在医院待多久能出去？

    偶尔一天，父母看望他，带了一点零食和水果。

    母亲的肚子大了好多，走路要扶着后腰。

    父亲胳膊夹着几张报纸，不和他说话的时候就拿出来看。

    夫妻看着对方，笑意丛生。

    孩子不懂他们为什么笑。

    父母说，他有弟弟了，准备好好养育弟弟。

    他们家实在没钱治疗他的病，希望不要怨他们。

    去了天上，也要化作神明忽悠他们一家。

    鼻涕王心脏像被人揉搓好多下，每下都疼得喘不上气。

    回想自小到大，他没有真正得到父母的爱。

    他就像个商品，附加许多价值，这些价值拿去与别的商品比较。

    谁的价值高，谁就有存在的理由。

    反之，应该消失于众人的视野里。

    父母口中的优秀哥哥姐姐们如今在哪里，他没有见过那些优秀的人。

    反倒在他们身上，映出丑陋的自身。

    鼻涕王拽紧拳头，因激动，眼泪鼻涕受不了控制地涌出来。

    想要对面前的人挥出拳头。

    可是，使不出力量。

    他呼吸逐渐困难，张嘴巴，一开一合，像在吃空气。

    父亲、母亲言笑晏晏，畅想未来孩子考上名校该怎么办。

    有那么多看不起他们的人，一个个去道喜真是太麻烦了。

    鼻涕王听这些话，含火气离世。

    医生护士赶来，鼻涕王身体变得冰凉。

    父母亲依偎在一块，冷静地看着医生护士处理尸体。

    棠饱读完故事，觉得这条故事透着怪异的气息。

    细想会起鸡皮疙瘩。

    她晃动脑袋，不去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