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沈星河在窗边看了会儿，那怪物绕着房子走了几圈，又退回到了雾里。大雾绕着房子在五米远的位置形成一个规则的圆，圆的中心是他们所在的这栋房子，圆的边缘则是浓雾涌动，时不时会露出怪物身体的一部分，竟然不止一只。
他在窗口等了半响，那些怪物在雾的边缘走动，却没有再度过来的意思，于是沈星河回头对吴乌雾抬抬下巴，冷声道：“先扶他上去休息。”
“哦，咱们安全了吗？沈大哥，那些怪物走了？”吴乌雾似乎习惯了沈星河不会回答自己，他接着说：“学弟，来，我扶你上去休息。”边说边站起来去扶陈遂，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问陈遂的身体状况：“眼睛还痛吗？那个东西长得好吓人啊，也不知道你眼睛多久能好，我刚刚可被你吓到了！学弟你下次别这么冲动了！太危险了！不过我还是好佩服你，你一直就这样。你现在困不困啊？”他被刚才从没见过的生物吓到，紧张到手心冒汗，话也不自觉的变多了，似乎多说点话能让自己好受点。
“我没事，现在什么情况？”陈遂顺着吴乌雾的力道起身，循着沈星河声音的方向扭过脸去，他还是看不清，只有一些微弱的光。
“它们还没走，守在雾里。”沈星河简短的回答道。
“刚刚……那是什么？！”谢晓雨乏力的靠着墙蹲坐着，她双腿有些发软，一时站不起来，颤抖着声音问。
但没人回答她，众人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求助的看向自己的好友，吴乌雾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她又看向其他人，但那些人脸上都带着恐惧，可能她现在脸上就是这种表情，想到这她深呼吸了几口，平缓情绪，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管什么时候她还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好看点。
沉默在人群中蔓延，这种沉默会加深恐惧。那最后进来的男人紧紧的抱着孩子，不敢看众人，怕引火上身。人群渐渐的开始躁动起来，最先爆发的竟然是那个叫刘枫的人，无论他怎么摆弄手机，都一直是关机状态，他终于受不了骂了一句，把手机摔在地上。
“操，这破手机，他妈的一点信号都没有！”他之前装出来的绅士风度荡然无存，但此刻也没有人在意他。
那女人奔溃的哭起来：“你个死老杨！你要把我害死在这是不是！为了省钱不带我去海边度假，到这么个鬼地方，现在怎么办啊……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说着边哭边锤老杨，老杨好脾气的哄着她：“这……芬芬，你别哭了，说不定等会儿那些东西就走了……”
“我当时就不该听你的……你个挨千刀的，老娘要是死在这里了都是你害的！”
“是是是，怪我怪我。”
“吵死了！死八婆，你还想把怪物引过来吗！”刘枫不耐烦的骂道。
“你个小王八蛋！没娘教的玩意儿！那东西是我引过来的吗？你怎么不问问最后进来的人，那东西是追着他来的又不是追着我！”被老杨叫做芬芬的女人啐他一口，骂了回去。刘枫还想跟她吵，但被张智拉住了：“行了行了，跟她有什么好吵的。”
“哼！”那女人像只斗鸡一样昂着头，瞟了眼坐在地上抱着孩子的男人：“喂，你最后进来的，那东西是怎么找上你的？”
“……”那男人不敢回看她，低着头缓缓的拍着小孩的背，刚才他因为害怕丢下了自己儿子，现在自责不已。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我。”陈遂突然出声，众人看向他，那女人知道他在替那个男人解围，撇了撇嘴：“哼！假好心！”
“你……”吴乌雾一听就不高兴了，当场想反驳她，陈遂拍了拍他的手继续说道：“我刚才近距离看到了那个怪物，它没有眼睛耳朵这些，腹部有张大口，嘴里喷出来的雾气和外面的雾不一样，会致盲。”
“另外，它们如今只是守在外面，这很奇怪，是这所房子里有它害怕的东西吗？”
“难道是……火？”谢晓雨指着壁炉说道：“外面天已经很黑了，但是这房子里有光，难道那怪物怕这个？”她话音刚落那女人就一屁股坐到了壁炉前。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一人拿个火把离开这个鬼地方？”张智兴奋的喊道，这下能出去了，他一点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
“外面雾好大，空气湿度那么高，火把能燃多久啊？万一燃完了咱们还没走出去……”刘枫泼他冷水，显然觉得他没脑子，张智早已经习惯了他说话这种嘲讽的语气，没当回事。
“不管是什么，现在那怪物不会冲进来对吧？我们现在暂时是安全的？”吴乌雾说完，屋内众人都松了口气，但他自己没发觉，他只是发现陈遂状态不好，如果目前是安全的，他就想带学弟先去休息了。
沈星河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在吴乌雾目光看向他的时候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如果暂时安全，我们是不是可以乘此机会休息，养足精力再想办法离开这里？”陈遂看不见他点头，顺着吴乌雾的话问下去。
“那怪物守在外面谁敢睡啊！”又是那女人第一个发表意见。
“是啊是啊。”老杨附和她。
“我们可以轮流休息，一有情况大家互相通知。”陈遂冷静的回答。
“万一出事你们自己先逃了呢，那我们这些睡着的岂不是正好被你们留给怪物当晚餐。说不定还能替你们间接拖住怪物。”刘枫一早就发现陈遂那一拨人是认识的，故意将队伍分成两队说。
那女人先前还跟他吵，听到这里又赞同刘枫的说法：“那不行，我可不想被怪物吃了。”
“事关生死，我们不会这样做。”陈遂回道。这次人太多，他有些应付不过来，被怪物伤着眼睛后就一直感到很疲惫。这是一个和上次完全不一样的梦，上一个梦里积攒的经验在这里完全不顶用，他心里其实很紧张，因为对这里一无所知，而且眼睛还看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现在别说照顾其他人，他可能还要拖累学长他们，所以更加明白当务之急是赶快恢复身体。
“说得好听，刚才不还是有人丢下孩子自己逃命了。”那女人很尖酸的嘲讽。
地上抱着小孩的男人肩膀不自觉的一紧，他窘迫的抬头，想说些什么反驳她，但她说的是事实，他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嘴唇嗫嚅着又低下了头。
吴乌雾看不下去了，不满道：“你们有完没完啊，刚才情况那么危机，我学弟也冲出去救人了，你们刚才又做了什么！不愿意休息那你们就先守着，走，学弟，小雨，我们先去休息。”说完就去拉谢晓雨起来。他也不是真的困了想睡，只是担心陈遂的情况。
学长这次比上一回冷静很多呢，反倒这一次他成了拖累大家的人。陈遂在心里默默的想。
“我可没说要守，我就睡这沙发上。老杨，去楼上给我抱床被子下来。”那女人从地上爬起来，占据了最大的沙发横躺在上面，也不在乎周围有没有人，老杨拿了蜡烛，看着黑漆漆的二楼有点不敢上。
“学弟，小雨，你俩先去休息，楼上有床可以躺会儿，我我我我跟沈大哥守着……”吴乌雾紧张的有些结巴，他也拿了个蜡烛，又给谢晓雨拿一个，望着楼梯口同样有些犹豫，咽了咽口水。谢晓雨这时反而比他好一点，她咬咬牙，第一个走了上去。
“雨哥，牛掰！”吴乌雾小声说着赶紧跟上。他让陈遂一个手扶着楼梯栏杆，另一个扶着自己，跟在谢晓雨身后。
谢晓雨时不时回头看他俩一眼。
有人先走了老杨就不怕了，也跟着去了二楼。刘枫和张智相互一看，也决定跟上去，在床上休息总比在这里干坐着好。
“爸爸，我困了。”小男孩在男人怀里小声说。
“好好，爸爸带你上去睡觉。”那男人抱着孩子也跟上去。
他们一行人上去，客厅除了那个睡在沙发上的女人，就剩沈星河和一直默不作声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修女。沈星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她一直躲闪着他的目光。
几人来到二楼，张智和刘枫选了离楼梯口最近的房间，上楼左拐就是房间门口。两人进去鞋也没脱，就倒在床上，房间里亮着昏黄的烛光，缓解了他们不少焦虑。他们两人半掩着门，这样方便听到外面的动静。
老杨抱了床被子就下了楼。吴乌雾领着陈遂到了楼梯右手边的第一间房子。
“雨哥，你一个人睡这儿怕不怕，不怕的话我带学弟去隔壁。”
“不……怕，陈遂睡这儿吧，我在桌子上趴会儿就好，他看不见万一有事我能帮忙。”下意识的想逞强说不怕，但其实心里还是害怕，又不想被他们看出来自己想和陈遂待一块儿，她想到了个好借口。
“你睡吧，我在桌子上趴会儿就好。”陈遂没有异议，摸索着到梳妆台边坐下，多亏他之前上来过一趟，对房间布局有印象。
“雨哥她皮糙肉厚，学弟你现在眼睛受了伤，你更需要好好休息，你去躺着吧，这样趴着多难受啊。”
“臭雾崽！什么叫我皮糙肉厚！”谢晓雨不满，但她也觉得陈遂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有意想把床让给他，但是两人劝说无果。
“那你们休息吧，我去找沈大哥，有事随时叫我们啊。”吴乌雾下楼去找沈星河，陈遂他们这间房斜对面睡的是那对父子，父亲找了房间里的童话书正在给孩子讲故事。
老杨在楼下陪着他老婆，憋屈的缩在单人沙发上睡。那修女见他下来，才一个人走上了楼。
“刚刚那女人是才进来的吗？”他好像一直没注意到还有这么一个人。
沈星河没回他，径自坐在壁炉边靠着柴堆。吴乌雾凑过去挨着他坐在边上，望着壁炉发了会儿呆。此时外面已是漆黑一片，雾和怪物都看不见，只有这所房子里燃烧的火焰是不是跳动一下。不一会儿，睡在沙发上的人都打起鼾来了，吴乌雾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沈大哥，学弟都跟我说了……”他偷瞟一眼沈星河，见对方没什么表示就继续说：“我知道，你这么厉害的人，根本不需要我们帮忙。但我能看出来学弟他其实很在意你的。我妈常说夫……那什么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嗯……唉，怎么说呢，就是……就是……”他在沈星河看智障的眼神中渐渐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又些懊恼的拔了拔蓬起来的卷发。
？？？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鬼话，沈星河蹙着眉懒得搭理他，于是起身又凑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借着火光还是能隐约看见，外面那些东西都还没走。他本意是打算翻完这屋子没找到他的东西的话，就出去把那些怪物杀掉，然后再找找其他地方，这梦里雾太大，很影响视线。
但他此时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绊在这里，还替他们守夜，实在是他自己没有料到的，一时间有些懊恼起来。可脑海中又闪过陈遂对他说话的样子，隐约间让他想起记忆中的那个人。如果他做了什么坏事，那人应该也是那副神情吧。
吴乌雾还在尝试与他沟通，被他不耐烦的挥挥手，赶回了楼上休息。他现在烦的很，心绪也乱，似乎自从遇上陈遂后，多管闲事的事越做越多，这让他感觉很不好。
楼上，谢晓雨盖着被子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她偷偷的望了望陈遂趴在桌子上的身影，犹豫片刻，小声叫了叫他。但陈遂困得厉害，早已睡着。
“陈遂……遂遂，你睡了吗？”
没人回应。
“你睡着啦？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这次跟你们出来，其实主要是想和你一起旅行，没想到不但一起旅行了，还遇见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事，让我感觉好不真实。”
“但是多亏了外面那些怪物……”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想起怪物的样子：“嗯，怪物还是很可怕的，但如果不是这次，我们应该也没有什么机会像现在这样，待在一起吧。遂遂，其实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只是觉得你好看，想逗逗你。但是认识你越久，就越喜欢……”
她说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探头去看，确定他睡着了之后，才接着说：“没错，我喜欢你。我想做你女朋友。你要是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陈遂睡着了，自然没有人回答。谢晓雨抿着嘴偷笑，觉得自己有点无聊，但屋内这种环境下让她暂时忘了身处的险境，即便只是这样打趣几句，也让她心里生出了不可言状的甜蜜，她浅笑着弯腰凑近陈遂，小声说：“女朋友亲男朋友一口，总不过分吧~呐，不回答就是默认……”
话没说完，余光瞟到门口有人影，吓得她一屁股跌回床上。门口站着的是最后上楼休息的修女，她眼神一言难尽的看着谢晓雨，显然是将她的话都听到了。
谢晓雨脸瞬间涨得通红。这个修女走路都没声儿的吗？还偷听别人说话！这个人她在楼下时有看到，但没什么印象，此时被吓了一跳，她没好气的冲对方说道：“看什么看，睡你的觉去！”说完就背过身去，拿被子蒙住自己，也不管她走了没。
没过多久吴乌雾就上来了，抱着被子在他们这间屋子的地毯上打地铺，众人渐渐睡过去。
因为趴着睡的原因，陈遂睡得想当难受，他感觉到手臂有些发麻，但困意使他连换条胳膊都懒得换。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靠近他，将什么东西塞到了他手里。
？？？学长？还是谁？他趴着没动，悄悄握了握手里的东西，是一把小刀。
他在这栋房子里找过，当时连个叉子都没找到，这把刀又是哪来的？为什么要给他？是谁？心底疑问太多，陈遂睁开眼去看，但他忘了自己眼睛还不太看的见，只瞧见一点点模糊的人影。
那人好像发现他醒过来，弯下腰来看了看他，然后从门口离开。
陈遂将小刀藏进了口袋，换了条胳膊枕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