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雨后的天空阴沉, 雅致的小庭院内，木质栅栏爬满绿植，景色怡情，望着室内的欢声笑语, 顾挽压下酸涩, 站在秋千旁, 享受静谧。
夏茗嘴上有说有笑，眼睛却时而瞄向窗外, 温柔缱绻。
“吃饱了就出去走走, 消消食。”顾常旭突然出声，没有继续看夏茗, 喝起海带排骨汤, 夸赞道:“汤如美酒一饮而尽，舌舔唇边回味无穷。”
年过半百, 听到夸赞也会羞涩，会喜悦, 顾常旭温文尔雅, 夏娴雅蕙心兰质, 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奈何命运总会捉弄，好友如初多年，甚是不易, 亦是珍惜。
夏茗微微欠身，放下餐筷，顺势说道:“好，确实也吃撑了。”
顾常旭点了点头，夏娴雅突然望向餐厅的蛋糕, 连忙提醒:“等会进来吃蛋糕。”
“好。”夏茗说。
起身将衣服理了理，出门。
庭院里的木椅秋千微微晃动，顾挽坐在秋千上，双脚晃动的幅度不大，脚尖时而点地，时而轻微悬空，凝视没有星星的天空，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四周细微的声音没有惊扰顾挽，夏茗走近，不经意间抬眸，脚步停滞，她的泪收入眼底，悄无声息地滴在心尖。不忍打扰，伫立在原地，默默关注。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许是脸上的泪水干涸，引起轻微不适，顾挽吸了吸鼻子，欲抬手擦拭泪水，眼前出现一张纸巾，泪水还模糊着，但她就是不愿接。
夏茗见状，向前一步，打算帮顾挽擦泪，手凑近眼睑时，顾挽睫毛微颤，身体刻意的后倾，躲避，没有言语，径直从夏茗身边走过。
夏茗皱了皱眉，忽然的冷漠让她捉摸不透，赶忙转身追上，站在顾挽身前堵住去路，轻声问:“怎么了？”
夏茗的眼里透着心疼，声音很柔，很轻。顾挽摇了摇头，眼眶又开始泛酸，不知为何，内心不愿再让夏茗看到她失态狼狈的模样，绕过夏茗回正厅。
踏入门口的刹那，手腕被夏茗握住，热源渗透肌肤，力道也愈发的紧，顾挽却不为所动，从未有过的冷漠，暗地挣扎，直至甩开。
从未深刻的感触，如梦境般患得患失，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坐在客厅闲聊的两人也察觉到异样，夏娴雅连忙起身，顾常旭来不及阻止，人已经到了门口。顾挽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泛红的双眼惹人怜惜，夏娴雅心下隐隐不安，对着夏茗吼道:“你是不是又去惹挽儿了？”
夏茗瞠目结舌，来不及思考夏娴雅莫名来的指责，顾挽已经拿上挎包准备回去，将眼泪擦干，走到夏娴雅身前，抱歉道:“阿姨，对不起，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夏娴雅张了张嘴，没有挽留，点了点头说:“没事，路上注意安全。”
顾挽点点头，朝门口走。
夏茗正站在门口，几乎是下意识的堵到顾挽的面前，脸上慌张无措，再次问道:“到底怎么了？”
顾挽的神色淡然冷静，一如最初见面时，陌生，抵触，抿唇笑了笑:“没事。”
夏茗不是傻子，顾挽的情绪是从叔叔给她介绍对象时开始不对劲，具体不对劲在哪？那应该是顾常旭说撮合两人时。见顾挽已经擦肩而过，背对着喊道:“顾挽！”
转身欲要再次追上，顾挽却冷声道:“别跟着我。”
心顿时不堪一击，骤然收紧，不予理会，迈开步子向前。
“茗儿，站住。”身后的夏娴雅震慑道。
夏茗没有理会，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大步上前，夏娴雅紧忙说:“挽儿都说了，不要跟着她，你别在惹她生气了好吗？”走上前抓住夏茗的胳膊。
夏茗眼底浮现几分凉薄，顾挽已经消失在视野，停下脚步，语气冷淡:“我没惹她生气。”
夏娴雅却不理会，说:“那你也不应该招惹她，人都被你弄哭了。”
夏茗不可置信的看了眼夏娴雅，这是她的母亲，却从不为自己说话，反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是我惹的？”
夏娴雅哑口无言，身体轻微发颤，眼底微波流转，想要说些什么却迟迟未开口。
夏茗见状，冷哼了一声，颓丧的倚靠在墙边，自言自语道:“到底谁是你的女儿啊，从小到大，顾挽晕倒，错在我，顾挽生气，错在我，顾挽不开心，错还在我，我到底干什么了？哪里错了？不想让你为难，我听话、懂事、努力成长，却博得不了一丝偏爱，我不是爱情的结晶，哪怕一点点母爱我都不曾奢求过，你们我惹不起那就躲，说到底，懂事的孩子没糖吃……”
夏茗已经泪眼模糊，喃喃自语，瘫坐在地板上，双腿蜷曲，低头将脸埋在臂弯间，哭声沙哑，多年来的委屈发泄一通。
夏娴雅努力地捂着嘴克制，将顾常旭打发走，瘫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她怎会不知道夏茗的委屈，心如刀绞，夏茗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会不心疼，她是有难言之隐，但是没有但是，终究是她对不起夏茗。
顾挽疲惫地倚靠在座椅后背上，驱车绕着城市一圈又一圈，直至油表即将耗尽，停靠在六方广场nici店面前，盯着橱窗许久，一刻钟后，橱窗里的独角兽消失，安静地躺在副驾驶上。
她不懂情爱，却知悲喜，遇到夏茗前，她从未幻想过获得爱情，也不认为值得拥有，哪怕阮席恩，她都顺其自然，那时的喜欢很纯真，那个她能让她喜，陪她悲，这便是喜欢。
但是遇到夏茗后，她却有了渴望，那个她能知你冷暖，懂你悲欢，牵动的不仅是情绪，亦是心弦，或喜或悲，毫无保留。
原来世界五彩缤纷，星星光彩夺目，曙光朝气蓬……光洒在身上，不是侵蚀阴暗，不是揭露伤疤，是温暖，是疼爱，是治愈，是喜欢。
可惜，月光心有所属，曙光也不会眷顾傻瓜。
别墅内，夏茗已经肩膀颤抖着，哭的缺氧，仰头抵在墙面，努力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当然，余光也瞄到泣不成声地夏娴雅，心里五味杂陈。
夏娴雅颤动着嘴唇喊道:“茗儿。”声带干哑，越是想说话越发不出声。
夏茗沉默许久，利索的起身，将夏娴雅扶到沙发上坐下，淡淡出声:“抱歉，搅乱了你的生日，我先回家了。”
转身离开之际，夏茗停了片刻，说:“妈，生日快乐，别因为我影响心情。”
一句让夏娴雅彻底破防，夏茗懂事让她窒息，这些年对夏茗的亏欠太多太多，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却渴求得到原谅。犹豫间还是叫住了夏茗:“茗儿，妈有话跟你说。”
夏茗没有转身，她在想是否要留下听，但又怕夏娴雅说的是那无形中刺痛她的话，身后的人再次说话:“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妈为什么那么偏爱挽儿吗？”
夏茗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转身坐回沙发。
夏娴雅将情绪克制，用全力回到房间，在她珍藏的物品中，颤颤巍巍地拿出一张对贴的纸，走回客厅，将纸打开铺平，放在夏茗的面前。
夏茗疑惑的皱了皱眉，这是一副小孩画的画，场景却比较奇怪，画的应该是车祸，地上倒着的人躺在血泊中，怀里还护着一个小人，车辆旁站着许多人，没有画表情，没有上颜色，唯独人群中的一位小女孩格外突出，穿着粉色的裙子，扎着两缕小辫。
“这是什么？”夏茗问。
“顾挽的画。”夏娴雅如实说。
夏茗不解，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还记得儿时哪场车祸吗？”夏娴雅问。
“知道，但是记不清了。”夏茗说，她其实不记得，不仅是车祸，甚至车祸前的许多记忆都缺失了，还是通过爷爷得知，那场车祸惊吓过度，大脑的保护机制让她选择性失忆，所以很多不记得是正常的。
夏娴雅点头，开始有些后悔，她不确定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呼了口气，鼓起勇气说:“她画的是她目睹母亲出车祸的场景，而她母亲怀里护着的人，就是你。”
如雷劈顶，夏茗久久不能回神，瞪大眼睛摇头，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可大脑里一直重复着母亲的那句就是你。
“妈，你在骗我对吗？”夏茗急切的盯着母亲，祈求从她眼底察觉出谎言。
“画里的气球，是在游乐园，画里的小孩穿着蓝色的衣服，衣服上有颗五角星……”夏娴雅喃喃说道，那身衣服是她买的，夏茗那天也确实穿的那身，也出了车祸，这些就足以证明了。
“怎么发现的？”夏茗问。
“挽儿和你第一次见面晕倒后，醒来又不愿开口说话，在心理医生的疏导下，她只画了这幅画，那时的我并未在意，直至知道她母亲是那天在游乐园出车祸，我开始察觉不对劲，去游乐园打听，一切都吻合了。”
夏娴雅回忆着，泪水开始滴落。如果当时，是她带着夏茗去游乐园，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叶文成也真是心大，能把孩子独自留在游乐园，医院来通知时，她们才知道孩子出了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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