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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Chapter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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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滑冰结束后,最终还是由周屿川送姜柚去附近的小旅馆。

    上楼梯时,小姑娘不肯给别人添麻烦,坚持要自己提箱子,只好把手里热可可递给周!与川,挽起袖子就去拉长杆把手,还笑着婉拒黎冬提出的帮忙。

    黎冬实在看不过去,正要走过去,女孩身后的周心门已经上前半步,微微俯身,默不作声地提起箱子侧面把手,分去大部分重量。

    也就是姜柚大条没察觉,还抱着拉杆扭头和黎冬笑着聊天,眉眼弯弯笑容清澈,全然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

    上过台阶回到平底,黎冬和祁夏璟目送一高一矮的两人背影走远,也牵着手往家走。

    直到走近看见家院、看着半敞的铁门时,黎冬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沉。

    她记得很清楚,出门前明明锁门了。

    乡镇穷村这些年已经少有盗窃事件发生,比起小偷撬锁强闯进去,倒更像是一

    “……爸,您还没睡吗。”

    她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印象中向来九、十点钟入睡的黎明强,此时披着厚厚的外袄站在院子里,佝偻起的身形单薄,脸色不悦地看着脸上笑容未褪的晚归两人。

    老一辈恪守的念头根深蒂固,黎冬连加班晚归都会遭到父母不满,何况是和没结婚的男朋友深夜外出。

    果然,下一秒就听黎明强沉着脸问道:“这么晚,出去做什么。”

    黎冬轻声如实道:"……今晚跨年夜,去滑冰场。"

    “滑冰非要这么这么晚出门?黑灯瞎火不怕危险?”寡言的人发火总是自带威压,黎明强沉重的责备目光压黎冬身上,宛如干斤重铁,

    “谈恋爱有的是时间,就这么着急、两个人非要大晚上也腻在一起?”

    “叔叔,是我让阿黎带我去滑冰场的。”

    就在气氛肉眼可见的冰封凝固时,黎冬感觉到牵起的右手被轻握两下,眼前部分视线被遮挡,是祁夏璟站在她面前。

    今晚月色皎白凄凄,斜斜倾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无声柔和着因为深邃而略显冷漠凌厉的五官。

    祁夏璟将黎冬稍稍挡在身后,冲黎明强露出温和笑容,语气谦卑:

    黎冬:“……

    你要不要听听,你现在在说什么?

    大概是祁夏璟收起吊儿郎当后的脸太有欺骗性,噪音沙哑掌握恰好,用的专业名词听着像是某种精神疾病,再配上笑容中捎带几分落寞的笑容,黎明强闻言,扎扎实实愣住几秒。

    发火被打断就很难再起,黎明强紧紧皱眉,冷淡催促道:"下不为例,快回去休息。"

    “好,”祁夏璟男人微微鞠躬,自如换上乖爪顺语气,“叔叔您也早点休息。”

    话毕,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有目送老父亲回房、再趁机逃进黎冬房间作女开犯科的意图。

    男人最懂男人,黎明强哪能看不出祁夏璟的小心思,绷着脸也不肯走,非要亲眼见到祁夏璟回房。

    暗流涌动的僵持不下中,黎冬抬手轻拽两下祁夏璟衣袖,让他不要惹父亲生气,人先回去再说。

    祁夏璟也不再耍小心眼,顺从道:“那我就先回房了——阿黎和叔叔晚上好好休息。”

    说完,转身走向黎冬卧房对面的那间。

    关门声响起后耳边再度安寂一片,周屿川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独享房间的祁夏璟全无睡意地躺在硬板床上,头枕着手臂,目光望向天花板。

    周屿川平日很少回家,东西又少,让这间不算宽敞的单人房空荡荡

    寒风萧瑟拍打玻璃窗,呼啸而过的凄厉风声中,祁夏璟想起牵手时黎冬微凉的手,忽地思考她晚上被子够不够厚。

    反正多出一床,等下去给她送被子吧。

    如此想着,祁夏璟左右手拿起两场被单,比较他和周屿川两人被子薄厚,最后嫌弃地放下周屿川的那床,坐起身将他的叠好,下床前给黎冬发消息。

    【qxj:睡了吗】

    黎冬那边几乎是秒回:“没有。”

    【qxj:那我现在过去?】

    这次黎冬回了个猫咪害羞捂脸的表情包,几根胡须随着扭捏动作一颤一颤的,手捂着也难挡脸上的羞损粉红,让人不由想到女人害羞时的脸红模样。

    祁夏璟勾唇,保险起见最后问道:“你拉开窗帘看一下,叔叔那边关灯了么。”

    “关了。”

    确认答案后,祁夏璟穿好外套抱着被子下床,推门时听着干涩尖锐的吱呀声,不由皱眉。

    “你又想做什么。”

    苍老虚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祁夏璟脚步一顿笑容微疑,调整表情,转身对上从臣卜室出来的黎明强。

    消瘦病弱的男人身上仍披着那件旧袄,内里衣服妥帖穿在身上,像是他刚才回屋后就没上床,颇有先见之明的提前蹲守在门口等祁夏璟。

    转瞬整理心绪,祁夏璟当场被抓也丝毫不慌,掂了掂手里厚被:"晚上凉,我给阿黎送床被子,怕她受凉。”

    黎明强不为所动,紧盯着人冷冷道:“她房间有好几床备用被子,以及被子给她,你盖什么。”

    “那就是我多虑了,”再度被无情戳穿,祁夏璟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不过这两天气温骤降,风又大,叔叔您出门也要多穿点。”

    话毕他语气停顿,贴心补充道:“或者我请人给家里铺上地暖吧,或者装暖气片也好。”

    “不用,你管好自己就行。”

    几次出言嘲讽都换来笑眯眯的回应,黎明强觉得他像是拳拳打在棉花上,由此更看祁夏璟不顺眼,冷哼:

    “花言巧语这么多,难怪孩子妈一提起你,就说你脸皮厚。”

    祁夏璟闻言脸上笑容更甚,语气甚至还蕴含几分感慨触动: "上次在高铁站请阿姨帮忙,没想到阿姨真的愿意在叔叔面前提起我。"

    男人再次微微欠身,诚恳道:"麻烦叔叔,替我向阿姨转达下谢意。"

    "……油嘴滑舌的小子,"黎明强眼皮突突直跳,一时间拿不准面前的人是脾气太好还是故意装傻,再次强调,“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我去看看阿黎就回房间。”

    祁夏璟不欲和老人家做口舌之争,忽地想起什么,出声确认道:"对了叔叔,写的时候没注意,药瓶上贴的字会不会太小。”

    他给黎明强买的保健品都是进口品牌,时间紧急,来不及制作同等大小的贴纸覆盖,祁夏璟就索性采用最笨的办法,将每种仪器以及保健品的使用方法和用量都翻译成中文,写好后贴在最显眼的位置。

    怕黎明强不小心弄丢,哪怕是重复的药品,祁夏璟都挨个详细记录用法,甚至还贴心地使用防水膜贴好。

    当聪明又狡猾的人真心想讨好一个人时,被攻陷永远只是时间问题。

    黎明强不可能看不出祁夏璟的用心良苦,沉默片刻,终究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软话:"……不小。"

    “那就好,”祁夏璟精准捕捉男人的松动语气,放心地微微一笑,旧话重提,

    “叔叔您快去歇息吧,我看看阿黎就走。”

    话毕再度向黎明强鞠躬,转身径直走向黎冬房间,推门进去将被子放在床上。

    “是爸爸在外面吗。”

    黑暗中不敢开灯,推门声吱呀响起后,黎冬就只听到黎明强最开始的冷呵,担心祁夏璟被骂:“他有骂你吗——”

    “没有。”

    “叔叔人很好,”祁夏璟轻揉她发顶作以安抚,昏暗中第一次打量她曾经生活多年的房间,

    “放心,叔叔和阿姨都有夸我。”

    黎冬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眼:"……夸你?说的什么?"

    见她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祁夏璟收回视线勾唇,回忆片刻,散懒倦怠地沉沉笑道:

    “大概是厚脸皮和油嘴滑舌?”

    由于某人对“夸奖”的定义太过惊世骇俗,于是第二日早上吃过早饭后,当黎明强主动提出要喊祁夏璟去集市买菜时,黎冬的担心一度爬攀升到空前绝后的高度。

    偏偏周红艳要她留下来包饺子,周屿川彻夜未归、现在更联系不上没办法指望,黎冬只能硬着头皮目送两人出门,包饺子时全程心不在焉。

    “哎呀,你怎么又用两片面皮包饺子。”

    她出神的太明显,后来连周红艳都看出端倪,不满唠叨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做事情毛毛躁躁的。”

    "…对不起,"黎冬连忙将另一层饺子皮扒下来,纠结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

    “妈,你知道爸为什么突然喊祁夏璟出门吗。”

    “他不是向来想一出是一出么,我怎么知道。”

    周红艳正低头专心擀饺子皮,絮絮叨叨又念一通后察觉黎冬没出声,停顿,补充道:

    “你总得给我们点时间。”

    墨菲定律诚不欺人,越害怕,最近就越发频繁地面对父母衰老的问题。

    黎冬难以形容这份恐惧是何时降临,如影随形。

    或许是每次见面时父母鬓角再难以忽略的白发,或许是婚礼结束时父亲何偻弯曲的背脊、又或许是母亲以最云淡风轻的语气、坦然而随意地说起她将老的事实。

    黎冬内心五味杂陈。

    母亲换过话题后又在耳边唠叨不停,她却有些坐不住,随意找了个借口回卧室,想喝些水压下翻涌情绪,却在桌上发现一张工整叠好的信纸,被稳稳压在水杯下。

    祁夏璟和周屿川有事会直接发消息,母亲就在客厅实在没必要书信,这封信的撰写者不言而喻。

    看清书信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的瞬间,黎冬就只觉有难以抵挡的酸涩在空口炸开,一时间连呼吸都会痛。

    为了供养妹妹读书,黎明强中学就主动放弃读书,但从男人一笔一画的工整字迹中不难看出,他读书时应当是好学生。

    这封信笔比想象中长太多,让黎冬在哽咽中,几次以为自己永远无法读完。

    l

    致我的女儿黎冬:

    我是个不善言辞的父亲,从小到大从没和你认真交心过,直到现在也只能用书信的方式与你沟通。

    黎冬,你是个坚强又懂事的孩子。

    虽然我从来没有当面夸你,但作为父亲我一直都清楚并引以为傲,同时也格外感到内疚。

    因为你太过善解人意、遇到矛盾总是选择忍让,让我总担心你日后在婚姻中受到欺负,尤其当对方背后的权势我们无法想象。

    于是我时常感到愤怒,为对方曾对你带来的伤害,为对方本家破坏我们家的和谐,更为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

    作为父亲,我时刻担心你会受人欺负,却也意识到我无法成为你在外的依靠,甚至是累赘。

    小冬,爸爸好像从来没给过你富足无忧的生活。

    与你我最后悔的事,是三岁生日那天你站在商店橱窗前,盯着那个一个不过25块的洋娃娃迟迟不肯走,拉着我说要买。

    那天爸爸身上没有现金,回家取来后,娃娃已经被人买走了。

    你第一次哭的那么久、那么大声,也是我作为父亲,最后一次从你嘴里听说想要的礼物。

    后来我病好些后想再给你买更贵的洋娃娃,你都摇头说不要,笑着让我给弟弟买新书包。

    我的女儿,你成长的太快了,爸爸有时候甚至会感到害怕。

    仿佛昨天还是你妈妈将你生出来,小小一团裹在襁褓中,每次笑着用小手抓住我手指时,爸爸总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仿佛不久前你还扎着双马尾步履蹒跚,上台阶就一定要牵爸爸的手,让我总希望那阶向上的路能再长一些。

    当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沉默越来越多时,爸爸知道自己再也追赶不上你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的女儿是要往上飞的,怎么能和她的父亲一样,永远困留在这座小乡镇里。

    冬冬,爸爸书读的不如你多,一辈子都在为了钱打拼,眼界注定狭窄迂腐。

    但希望你看我和你妈也是初为父母,能够原谅我们过时老派的教育。

    昨晚失眠起夜,看见你和那个人牵手回来,发自内心的笑容自然漂亮——我不禁问自己,上次见你这样笑,是什么时候。

    转念又想起小川带着画册来找我,只问了我一句话。

    所谓的面子和流言蜚语,难道比你的幸福还要重要吗。

    或许在那个时候,我的内心已经做出妥协。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是爸爸从出生就恨不得捧在手心的珍宝,是爸爸愿意替你承担一切苦难的心头肉,是爸爸时刻感激上天能成为你父亲的宝贝。

    我亲爱的女儿,爸爸永远爱你。

    或许还需要时间,但我和你妈也在努力学习成为合格的父母,希望你能对我们多些耐心。

    所以,去追求你想要的、你喜欢的吧,爸爸无能,做不了你坚实的后盾,但每当你感到疲惫委屈时,记得回家。

    爸爸会一直守在家里等你。

    永远爱你的父亲黎明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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