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即便死去
那天新的班主任把我叫出去，告诉我爸爸在医院。
肺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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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要走了，弟弟……弟弟还小……”妈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写满了疲惫……
“早就就他少抽烟了……根本不管…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你回学校还是去哪吧！以前没管过你，以后也不会让你为这个家做什么……学费……你自己想办法吧……”
她似乎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叫我来只是通知一声。
“我不回去……我姓落，也是我爸爸娃，我一定让医生医好他”我说着自己从小熟知且陌生的乡音。
“书都读到狗肚里了…医生说了，没的救，没的救就只能等死，等死…”她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整个走廊的眼神都聚集了过来，她指着我，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欲要说什么……我不再吭声
她把我拽到安全楼梯……
“你先回学校可，不要让弟弟晓得，他今年中考呦，你不要影响他……祖宗，算我求你，你老汉儿就这样了你也看到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你一个人照顾不来嘛，有我在你可以顶替回去给弟弟做饭”
“不需要，我回去做饭还有护士在，你回去或者爱去哪就去哪，你要是不想读书，我来，我来给你班主任说行不行！……”
“妈！”我打断了了她，怯生生的叫出口十几年都没喊过的。
“妈”“算我求你，你看在我也是你女儿的份上你让我最后…最后再陪我老汉儿几天，我怕……我怕连最后一面都没得见，书……我不读了……也不差这几天……我以后……我……我来送打工和你一起养弟弟总行了吧……你就别再逼我了”
撕心裂肺的疼在胃里翻滚，随着眼泪哗哗流着，我的胃正在剧烈的痛，仿佛要把我整个人撕开来。
不是所有的家都是避风港，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被爱浇灌着长大，不是所有小孩都有人接，不是所有人都有父母来开家长会，有些痛，一生，一生都无法治愈……见惯了母慈子爱的桥段，所以觉得爱是理所应当。摇摇欲坠的飘摇在世上，不如不来的好……
“哪个逼你？哪个逼你？你咋个不去死，我啥时候说过要你照顾弟弟了，啊？啊？
“啪！”
耳光声响彻楼里……女人咬着嘴唇，凌乱的头发炸在头上，一只手狠狠握着，指甲深深嵌在手掌心……另一只手抖动着……红了一片……
“滚，否则我不光让你见不到你爸爸，你连弟弟也不要想见了，滚，现在给我滚出可医院”女人指着门口，让她滚。
“扑通！”
只听到膝盖骨磕在地板上的声响，眼泪黏湿了她耳边的头发，随即撕心裂肺的恳求着……两只手的青筋鼓起，死死的抓着女人的衣角。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
“妈，不要……妈，不要，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让我再见见爸爸，再见见……”
挣扎着的手被再一次推开，一次又一次……哭声早已响彻…安全楼梯门缝中挤满了人观看，又不敢进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越来越多
“放开！”
女孩的肚子狠狠被踹了一脚，眼前一黑，母亲的衣角在她手中狠狠抽去…连最后的一丝余温也不复存在……只有背影…模糊的背影……女孩痛苦的躺在地上
……恍惚中，她又看到了小的时候……
“妈妈，妈妈你开开门儿，是我，妈妈……爸爸~~~”
……无数次被抛弃……无数次像个笑话一样被人看待……听不清挤在门口的人们说什么，只觉得有无数声谩骂
“滚”
“……滚”
“……你回来做啥子”
“……没做你的饭”
“……你不是住别个家，莫要再回来了”
“……没你睡得位置”
“……没得钱”
“……我啷个知道”
“……你咋个不去死……滚出可……滚！！！ ……
——
她绝望的看着地板……明明一切都在慢慢欣欣向荣……
一股寻死的念头燃起…那一刻，尤为强烈！
……人们看热闹的指指点点，不敢上前，最后散尽……
小窗子的阳光折射在她脸上，她贪恋的享受着这最后一刻阳光，做好了最后一次的准备，强烈的痛让她麻木。泪水凝在脸颊…脸白的无一丝血色……凄惨的勾嘴角笑……
………………
不知多久，我感觉已经睡了一觉，分不清是不是梦境……
她紧紧的抱住我好似要把我融于她……
“别怕，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她的泪水滴在我肩膀，我没有气力去回应……垂着眸子暗暗的想我到底为什么贪恋这世间，舍不得？我又配不上她的好……她永远闪着光，站在光亮里，美好，坚定，温柔，所有一切好的词都配的上她，包括……包括他。我开始放弃，不再奢求……宛若枯枝败叶…宛若这冬。
我的病也越发严重。
一个人若是失去了活的劲头便一发不可收拾，我也不知道我生的什么病……只是一夜又一日……
梦里我湿了枕头，我不甘心，明明很近，明明我马上就可以像别人一样好好生活……就差一点点。又觉得没意思……没了，什么都没了……我又是谁呢？谁又会想起曾经有一个女孩也用力的活着……每每醒来，思念就撕扯着我。
可我又觉得他在……在梦里，我轻轻摩挲着他的鼻子，他红着眼眶，我的手指尖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泪水，真真切切……却又空空荡荡……
我休养期间几乎没怎么去学校，戴佳佳说要来看我也被我回绝了，我不想被她看到这副鬼样子。她又实在缠的紧，小斐只好答应了她每天来送笔记，说来也奇怪，戴佳佳一个学渣居然为了我记笔记，我感动的热泪盈眶，可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我的好朋友们。
不知道他们的关心要怎么回应。于是大家要稍什么就让戴佳佳来了……有时候小斐会顺带回来，可她要去补课班，太晚了。其中还有一本《栀子花》…纯白色的封面…故事太悲了，我没再继续看下去……
我知道这一切终无法结束，我永远无法真正脱离。
即便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