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人海柔波
第十一章人海柔波
人生于世，有许多的事情的发生和变化很突然，很意外，往往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
卻明打死也不会相信，他听到的关于林丹突然嫁人的消息是真的。初初听人说起，便犹如万箭穿心一般难过。除了感到十分意外，还真如遭到当头一棒那样沉重和痛苦！一直以来，由于内心聪明活泛，超凡的记忆和领悟能力，又极度的活泼好动，总是眼光朝上，内心非常的骄傲。说白了，他就是一个自恃非凡，芸芸众生，泛泛大众，是不会轻易被他纳入自己的视线范围的。他少年孟浪，口才卓绝，浪漫风趣，风流倜傥。要不是他他最终有一颗善心，有一颗畏怯之心，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凭他的超群的幽默与风趣，满腹的诗词歌赋与故事、笑话，不知道已经俘获了多少少女的芳心？正因为他总是到了关键的最后时刻，戛然刹车，这么一个玉树临风，帅气千里的潇洒人物，才最终总是能够守住道德和伦理的底线，没有在男女感情上面，做出过一丝一毫有违良心道德，理应遭到社会各界和他人微词甚至攻讦的过往和行止。以往，由于自身的条件和性格，许多学兄或师长，总是在每次聚会时瞪着他的眼睛或身体上下看了又看，经常会语重心长的叮嘱或警告他，积点德，讲点良心道德哈！千万莫要对美女始乱终弃，以玩为目的，一路玩一路丢，做现代版本的陈世美哦！
那样的话，你这副好皮囊，满腹好才华，就变得丑陋恶毒了啰！
每每被人们这么看待，这么敲警钟，他都会感到巨大的冤枉，刚开始，=因不知就里怒斥对方。后来，经过多人解释，始知自己从外貌到性格，正符合了花花公子的所有特征。难怪自己成为了他们心目中的危险对象。
而今，自己从未甩过谁，怎么也预想不到，竟是这个他认定最淳朴，最单纯，与他真心相爱的林丹，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之下，一声不响就把他晾在了一边，甩了！他想不通，仿佛一下子落入万丈冰窟，心一下子全凉透了！
他一度对女孩的美丽，天真，活泼，大方，热情，产生了怀疑和抵制。
此时，距他毕业分配，留在城里工作已经过去了两年了。
但卻明本是一个天性活泼开朗，好学阳光的人。自从林丹莫名其妙的与他断绝一切关系，他陷入了痛苦，但还抱着一丝希望，给她写一连写几封信，均如石沉大海。就在他百般猜测之时，有人把准确消息带来了，原来林丹已经决绝地嫁给了龚强。知道到了此时，卻明才有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内心风起云涌，翻江倒海。那种酸楚，失落由内向外升腾，并无限扩大。这使得他在刚开始时，性情变得有些忧郁，落寞，前所未有的寡言少语。
然而，他思想丰富，鲜活；喜欢看书，游历，交友，还喜欢思考，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他的这个习惯总是雷打不动,这就注定他绝不会轻易沉沦，轻易消沉。古人云“新旧相推，日生不滞”,由于源头活水循环往复的原理，没有多久，他又渐渐走出了阴霾。那个活泼快乐的卻明又走入了人们的视线，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
毕业时，老师告诉大家，散学典礼之后，大家就要各自分开了，有的今天离校，最晚的，明天也要离开了。卻明至此时，都还一直抱着一本小说书，整个心思，都沉浸在书里，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是毕业的最后时刻也只是间或抬起头来听一两句讲话，机械地跟着人群移动，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小说书”。
但此时他却很清晰的听到了老师讲的这句话，这才感到时间的紧迫，连忙抬起了头。
突然，他听到了女同学的哭声，紧接着，也有男同学跟着伤心，那声音，一开始是低低的，渐渐地，很多人的哭声汇集在一处，不久即形成了一个仿佛要把房屋掀掉的哭的巨浪。
他抬起头来一一去看，他发现有一个女生此时也正专注的看着他，虽然哭得脸都花了，但他看的很清楚—————她是翟霞。
几年的同学，翟霞都是班干，每次与他对话，都是“喂喂”在先。“喂喂”，然后击掌，或“喂喂“，之后用手敲击他的书桌，提请注意后讲话，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有一次更换教室，翟霞笔记本掉了，被其他班男同学偷看了内容，秘密公开了：原来翟霞一直喜欢着卻明！
这个消息分批分期传到了卻明耳里，卻明只是笑笑，虽然他对翟霞有好感，但是恋爱的事，学校管得很严，以前又觉得双方差距大；更何况，冯莹在他心中，如仙女天人一般令他神思恍惚，他心里哪里还会装得下其他人？
再说，传言的东西何以为凭呢？
他经常发现冯莹与一个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个头高高，文质彬彬的男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见面，站在花旁树下房角喁喁私语。虽然，他内心对冯莹的爱慕有增无减，那怯懦，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反而增强了。
爱一个人而对自己没有半点自信，一旦两人面对，竟然鼓不起半点勇气来，想说一句漂亮的话，就会紧张得大脑空白。
卻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在冯莹面前为什么这么没出息！
而快毕业这时候，他回到家乡又遇到了林丹，只有在此时，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冯莹他是高不可攀了；更何况人家可能早已有了条件十分优裕的男朋友了。
谁知到了下午，散学晚宴时同学们大都饮了一点酒，渐渐形成了单独交流的状态。
他一直用眼睛偷瞥冯莹，发现长腿的她端着酒杯挨个敬酒，袖子髙挽着，露出了洁白的长臂。然而，声音哽咽，满面泪痕。
翟霞喝得脸红扑扑的，直接迎面朝他走来，嗔怪的盯着他看了足有十秒，突然“哇”一声大哭，扑进他的怀里，一边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一边拼命的用拳头捶打着他。
他看到冯莹的第一眼，血液就沸腾起来了，心跳到几乎蹦出胸腔。他挑事到老师都管不住，只要冯莹出现在他面前，他便犹如被神灵施了定身法，瞬间木讷老实，呆若木鸡。
林丹虽然淳朴善良，但却是一个性格刚烈的女子，一天，她无意整理床下的草垫子，看见了卻明给她写的那封信，她颤抖着读完，不由怒火中烧！等龚强一回来，她一把抓住龚强的领口，逼龚强坐下，“啪”的一声，把那封信摊在龚强面前的桌上，右手拿着柴刀，要龚强一点一滴讲清楚，若有半点隐瞒或虚假，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龚强想站起来走开，被力气大得惊人的林丹一下抓住，狠狠地摔坐回椅子上；龚强想使出惯常的花言巧语和嬉皮笑脸，敷衍过关，被林丹怒不可遏的一声断喝，有如半天云中响起晴天霹雳，顿时被吓得面如土色，魂飞魄散！
真相大白，狂怒的林丹柴刀一扔，猛扑上去，把那个丑鬼摔翻在地，打得几乎气绝！
那时的国营企业都是条条管理，卻明到省公司去交报表，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自己的小学老师，他最喜欢的李薇。他乍一见李老师，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而李老师并没有认出他是谁。
李薇几乎没有变化，只是比以前更有风韵了。当她认出卻明，便习惯的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弄得卻明怪难为情的。
那天，师生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馆子里，聊了许多许多，老师一直用无限疼爱的眼睛看着他，并不断给他夹着菜。他把他与林丹的事给老师说了，老师分析，一是双方肯定有误会；二是可能二者之间出现了人为的或客观原因造成的障碍，彼此要找机会当面讲明白，疙瘩宜解不宜结。
整个交谈过程当中，老师都用双手紧握着他的右手，语音亲切柔和，那种熟悉的气息又飘进了他的鼻子里，他被无边的温馨包围着，内心很有些激动。
仿佛约好了似的，一次开会，他竟遇见了罗霞老师。原来他工作的地方与罗老师的单位仅仅隔了一栋楼。罗老师有些发胖，变的十分朴素，但见到他那高兴劲，简直没法提！从此后，对卻明不是嘘寒就是问暖，关心这样，过问那样；不是给吃的，就是送用的；还时不时把他喊去家里“打牙祭”，一起分配来的人对他羡慕极了。
冬日来临，今年老天突然开眼，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两天，银白的雪，把山川，河流，沟壑，都覆盖了，那雪景美得使人春心荡漾。
路冻了，过年回家，他不得不绕道另一个城市，当他在中转站下车时，他遇见了他在少年时期结识的最美少女：冷三！
看到冷三，眼前有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晃动，原来，冯莹与冷三竟有几分神似。
冷三撸袖子的习惯一直没有变，他下车后，匆匆赶往附近小旅馆，准备在那投宿，第二天好赶路，没想到从背影和撸袖子的习惯，他认出了前面走着的那个女孩子是冷三。
冷三认出他后，高兴得跳起来，一把抢过他背上的行李，就把他往家里带。他不想去麻烦别人，口里连说谢了谢了的话，谁知冷三把他推了一个趔趄，嗔怪道：“这么多年不见了，现在见到都十分偶然，还跟我客气什么客气！去旅店住什么住？”，并嘟囔一句“看你还有点别扭嗦？”
都长大了，冷三出落得更漂亮了，他有些不自然起来，像灵魂要出窍似的。
两人一路上细说着各自分别后的事，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冷三的家。
冷三的父亲是知识分子，早年学的茶叶专业，被这个市的农业部门作为人才要了过来。冷三的哥姐都到省里工作去了，所以，家里显得很是宽敞，冷三父母乍一见他，很高兴，夸他长大了，成才了。
吃过饭后，冷三把他拉到自己的房间，先是翻看她的藏书，然后两人的话题就宽泛起来。海阔天空，无所不谈。无非谈些书中人物，世间奇闻之类。两人越谈越投契，越谈越兴奋，彼此难分难舍，直到东方发白。
那天，干冷的天气，冷三硬撑着起床送他到车站。他不许，冷三不干了，强行“扭送”，他是被迫的。到了车站，车还没有发，他于心不忍，不停催促冷三回家。这回，冷三不再霸气，而是咬着嘴唇，脸上难得一见的悲戚一闪而过。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站了一会，就默默的走开了。卻明等了许久，车才开始检票，上客。当车辆启动，在站里转了一圈，驶出车站那一瞬间，他看见一个背影，极像是冷三。
杨惠，郑娜，张燕回家过年时，听说他在家中，便相约一道到他家来。卻明正在家里火塘边，一边看书，一边按母亲的吩咐，用砂锅煨豆米猪脚。脸被火烤的通红，滚烫。
一切都显得很安静，只有燃烧的柴火偶然蹦起一两颗火星，才会使得他躲闪移动。突然，院坝中正在玩耍的小孩子齐声高喊;你家来客喽！
在这满世界银装素裹的美丽景色里，他急忙跑出自家房门，顿时眼前一亮：居然看到三个玉女站在洁白的雪地里，有人戴毛线帽，有人围着纱巾，或红或白或绿，脸蛋又红扑扑的，嘴里呼着白色的雾气。在这偏僻的小山村，直接就是一道耀眼的亮丽的风景，点缀得这个寒冬，格外的靓丽，温暖，迷人。
杨惠还带来了一部相机，他们跑到山梁上去玩雪赏雪，在半坡上去滚雪，打雪仗。站在山的最高处，去看雪景，整个世界都被皑皑白雪覆盖着，冰雪中的山川，田园，河谷， 美到令人窒息！
三个女孩都疯起来了，他几次被她们推倒在厚厚的雪堆上 。打雪仗时，他被她们瞅空子，把冰凉的雪团塞进了他的衣领之内。他当然也不示弱，抓起一把把雪米也朝她们的领口灌，她们大惊之下，花容顿然失色。连忙乘雪粒未化，解衣敞领抖落雪粒，雪白的肌肤在无意识中裸露，在白雪的映照之下，看得人呼吸急促，心撞小鹿。
那一顿饭吃得格外香甜，母亲捧出了珍藏的糯米酒，大家喝得好开心。那一餐的腊猪脚 和大白菜，味道真正好极了。
三个女孩的到来，使他在这个小山村度过的这个冬天春意盎然，鲜花绽放，万物蓬勃。
未几，一直令他悬浮于心的胡勇化，印玉港的结局，在他回家过后没多久，就听到了寨子中人们的纷纷议论：胡勇化的儿子长大成材。当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这个大学博士生历经千辛万苦，千里迢迢返回南方来认父。那时，胡勇化已经出狱，卧榻不起，奄奄一息，当得知眼前的这个潇洒洋气的博士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跪在自己床前认父时，竟激动得忍不住大放悲声，在嚎啕大哭中历数自己的若干罪状，捶足顿胸，悔恨万千！
博士儿子也是跟着泪雨涟涟，用了千般方法，也没能将父亲劝的停止哭泣。
还是站在一旁的儿媳妇小声说了一句：你老人家是不是不原谅自己？因此也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想认了嘛？
胡勇化听了这句不温不火有些小激将的话语，就像是吃了灵丹妙药，戛然停止了哭泣，并紧张地坐了起来。
胡勇化到晚年，总算可以安详的合眼了。他的儿孙足以光宗耀祖，他们的到来，给他带来了平生难得笑靥。晚年，儿子一直赡养他到终老，对于他这个早年间无情无义，丝毫不动感情，没有尽到半点父亲之职责的人，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印玉港的悲剧人生却令人犹如一下子掉落万丈深渊，但凡熟悉他的人，听到他的故事都顿时有五雷轰顶，五内俱裂的冲击与震动！因为他的作孽造下了万劫不复的恶果，因此上，国家对他的制裁和处罚也是极其严酷无情的！
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世间铁律，理所当然，法所必然！
印玉港因在狱中表现良好，得予提前释放。释放后，与人相约到沿海一带打工，一来二去，迷上了万恶的赌博，欠下了巨额债务，于是铤而走险，抢劫杀人……手上血迹斑斑，三条人命啊。————他的骨灰，是老巴巴的父母赶往沿海城市，领回来安葬的。据童年伙伴指点，就葬在大家儿时喜欢玩耍的“放牛坡”……。
上述两人的故事，牵动卻明万般心绪。寰宇间人世上具有太多存在和现象，令人既万分迷茫，困惑，又无可奈何。以上两人的人生历程和故事，还有许多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的真实过往，一直萦回在他的心底挥之不去。每每，酣畅淋漓之余，这种悲天悯人，感物伤情就会不由自主的涌上心来，令天性开朗，而又多愁善感的他，时常在不经意间泪流满面，陷入短暂的哀痛与沉默。
其实，他无论走到那里，那里便是山欢水笑，百花争艳。那些如花似玉，活泼生动的年轻美女们，总会与他有着如此这般甚或至于千丝万缕的联系与交际。他的人生就是在这样的鲜花丛中，一路芬芳地走过来的。但是他知道，人生的每一个时段每一个环节，都是未可苟且，未可荒唐，未可冲动，未可草率的。否则，结局的不堪与罪孽便会不可避免的铸就促成，使人走向平安幸福快乐健康的极端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