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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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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神武将军府,李临之揣好玉瓶立即动身回了戎野,鹿鸣书院那位戚闲先生用那两瓶心头血为他解开了诅咒。

    再次回到神枢,他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分明已无性命之忧,可他内心却无一丝喜悦。

    他盘坐榻上开始修行,不眠不休,不饮不食,一直修行到对时间都有些模糊了。

    神武大将军不肯说出下咒之人,还劝诫他不要追查杀害他一家的凶手,也许是包庇,也许是那股力量实在太强大,连大将军也不敢招惹。

    无论如何,他要修行,他要好好活下去,直到为他爹娘和弟弟妹妹报仇为止。

    在他坐筑到浑然忘我的间隙,忽然想到曾取笑云沉整日只知修行,那时他不理解,如今想来,或许云沉那时亦如他此时心境吧。

    在一楼右边角落的屋中,云沉正在坐筑,林疏坐在窗边刻竹,与平常不同的是,刻刀下隐有细微火焰流动。

    银灰相间的小猫从窗缝钻进来道:“时辰到了。”

    林疏收好书案上的物什,抱起小猫,榻上坐筑的云沉缓缓睁眼。

    “少爷,要不要叫上李师兄?”他问。

    云沉没说什么,起身出门,林疏关好门跟随着他,见他敲了敲李临之屋门,无人回应,但屋里有浅浅呼吸声。

    “也许李师兄正在修行的紧要关头。”林疏道。

    云沉“嗯”了一声:“走吧。”

    上次林疏去太平院参加清虚真人亲传考核,侥幸过了初考,今日便是复考。

    先前杀害紫斗院长和学官的凶徒还未找到,搜查范围甚至扩充到了儒溪镇,搞得人心惶惶。

    两人乘上马车,往太平院去,林疏忽然道:“也不知练到何时,我才能御剑远游。”

    除去皑皑幽洲深处,群玉山瑶台那一种族,异种皆修不出心剑,又遑论御剑远游。

    看着他向往又期待的眼神,云沉想了想,若并非剑修却想要御剑,只能造一把剑形的御空灵器了,可驾驭御空灵器,也需要神辉。

    既是异种,若弄清他的种族血脉,或许可以试试激发他的天赋力量?

    “到了!”林疏握着剑跳下马车,这剑便是他离开祭柳山时,高先生赠他的那把,虽然差点被朱雀天火烧坏,但他拿去铁匠铺修了修,还能接着用。

    太平院门外,今日人并不多,倒是井然有序。

    前次考验心境,刷去了大部分人,今日便是要抽签对战,展示根骨。

    在门前登记名姓,抽了签后,执事便带着林疏去往对战场地。

    寻常人本不能进太平院观比试,但云沉以找文良焉为由,守门的倒也没难为他。

    他信步入了太平院,扫视着这座处处充满玄妙意味的建筑,心想“那个能筛除异种血脉的灵器,究竟在哪?”

    顺着人流来到对战场地,云沉从芥子物里取出躺椅,寻了个视野不错的位置坐下了。

    此时比试还未正式开始,来来往往的人瞧见他,都有些震惊。

    不多时,远处传来阵阵清亮鹤唳,有执事宣布“比试开始”,便有抽到同样签的参赛者,依照签上序号顺序依次上台比试。

    对战场后,两间开着窗的屋中隐约坐了些人,据说清虚真人便在其中。

    云沉朝那边看了看,并未看到。

    独自躲在一边练习剑招融火的林疏不经意瞥见他家少爷坐在观战席中,练的愈发认真了。

    随着一场场对战结束,终于轮到了林疏,他握剑上台朝对手拱手致意。

    那个裹得浑身漆黑,只露出双眼的人冷冷看着他。

    观战席忽有人喊:“既然参加比试,又何必藏头露尾!”

    “没错!”“把脸露出来!”“鼠辈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越来越多的声音应和着,催促那神秘人卸去伪装。

    神秘人转头望向他们。

    起哄的大多是身着太平院服饰的年轻人,他们知晓这神秘人乃是院长亲自带回的,又总是独来独往,身边还有个极美的傀儡,早就猜测他身份不一般。

    如今正好有机会迫使他现出真面目,那几个起哄的喊的愈发卖力。

    文良焉坐在云沉旁边,正与他闲谈,聊的也正是台上的神秘人。

    说着说着,他忽觉一道灼灼目光投来,抬头一看,竟是那人正看着他,文良焉只好朝那人尴尬一笑。

    那人收回目光,取下从肩膀紧紧缠到头上的黑布,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林疏看着他,总觉得有些眼熟,再仔细看了几眼,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瞬间击中他回忆,当下失声道:“言…言少爷?”

    他下意识转眸看向自家少爷,云沉仍坐在那淡淡看着,似是不在意。

    言晏道:“别耽误了,出手吧。”

    没从云沉那得到任何指示,林疏只好缓缓拔剑,一线红绳般的火焰缠绕剑身,他郑重道:“请。”

    言晏捏指念诀,周身霎时降温,阴寒似深渊冰川。

    台下。

    “看来你那书童不是他的对手。”文良焉道。

    云沉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交战的二人,眸间有些疑惑。

    正如文良焉所言,林疏剑上虽有魂火加持,却依然不是言晏的对手,只过了三五招便憾然落败。

    林疏跳下台走过来,脸上通红,正要说话。

    云沉起身道:“走吧。”

    “回去?”林疏下意识问,匆匆回眸看去,却见言晏已经离开了。

    远离太平院后,云沉寻了处池塘,将袖中红莲瓣轻轻放入,水波卷起,卷着红莲瓣消失了。

    回神枢的路上,林疏忍不住道:“方才那好像是言少爷?”

    “嗯。”

    林疏原本想着,怎么言家少爷会在这里?可看着云沉淡然的神色,又想到或许言少爷自有他的一番际遇,便也不再多想。转而想起了方才自己慌乱中越错越多的剑招,心道“回去定要加倍练习”。

    狭小车厢中,云沉闻着自身旁传来的异香,心神不宁。

    最近他境界提升临近破境,修行却又开始停滞,症状几乎与三年前一模一样。

    眼下除去寻找那件灵器,也是时候该查明林疏的种族血脉了。

    三年前,他曾托小少年送一封信去漠原,信中便是要那位高先生替他查验小少年血脉,这三年间的查验结果,自然都在回信中。

    回学院后,林疏并无回学舍,而是径直去了学院后山。

    仓林中央,是一片环形山谷,每座学院后都有一片山崖。

    近日愈发严寒,崖上连只虫子也无,只有斜长在道旁的一棵歪脖子树,倒是愈发青翠。

    林疏练得累了,便会靠在歪脖树干上歇歇,今日也不例外,只是他刚坐下,面前便多了道人影。

    还不等他警惕拔剑,便看清了来人面容,林疏惊讶的跳了起来:“前辈!”

    他还以为,此生也再遇不到这位前辈了。

    前辈随意点了点头,伸手道:“回信。”

    离山时,高先生是给过他一块玉符,言日后再见到前辈便交给他。

    他想着是重要物件,便交给闲池保管,此时也不知闲池跑去哪里玩了。

    他向前辈解释了几句,前辈了然,“去找吧,我在此处等着。”

    “多谢前辈!前辈稍等!”林疏说着,拔腿便跑,一路跑下山崖四处寻找闲池。

    闲池到底不是普通猫咪,听到他呼喊便循声朝他跑了过来。

    取了玉符,林疏又急忙跑上山崖,将玉符交给那位前辈。

    前辈拿了玉符,转身要走,林疏一把扯住他道:“等等!前辈……”

    “嗯?”

    少年欲言又止,神情有些尴尬:“我…我有件事,想请教前辈。”

    “说吧。”前辈坐到那歪脖树干上。

    林疏想了半晌,闷声道:“我对一个人,有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前辈似乎不明白。

    “嗯……就是,有一些妄念。”

    “所谓妄念是指……”

    林疏望着远处天边堆积的冬日残云,缓缓道:“比如,很想和他亲近。”

    前辈沉默着,不明白这算什么妄念。

    “还想,一生都守着他。”少年声音变轻,似喃喃自语:“想和他有肌肤之亲。”

    “既是妄念,不想便罢。”

    “我知道。”林疏叹气:“虽然知道,可他就在我身边,日日相伴。我小心翼翼的克制,可越是克制,心里的妄念反而更多。”他眼神迷茫:“就像在解一个死结,若是不解就会心乱如麻,可是去解却又终究无法解开。”

    “听起来很复杂。”

    “即便是前辈也觉得复杂吗?”

    “不过本来很简单。”

    “简单?”

    “随心即可。”前辈道。

    “随…心么……”林疏不懂,他想了很久说道:“幼时他救过我一命,从那之后我就决定,若是他需要,我自当以命还他。”他懵懵懂懂的自问:“这便是我的心意么?”

    “与此相比,方才那些妄念岂非轻如落灰。”前辈道。

    林疏想了想,心中一阵轻松,赧然笑道:“多谢前辈解惑。”

    前辈轻“嗯”一声,随即一阵风卷起,身影消失。

    ……

    云沉回到学舍,闲池正趴在窗边悠哉悠哉的晃尾巴。

    “你早就知道了?”他问。

    闲池不明所以:“知道什么?”

    云沉揉了揉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心想:就连这小猫也瞒着,却对身份不明之人将心意和盘托出。林疏,究竟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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