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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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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献曦节后,时已入冬,天气愈发冷了。

    草木凋零,万物萧条,京华城中却是热闹非凡。

    整个中洲皆知,大平王都太平院的院长清虚真人要收徒,心怀远大志向的青年人们纷纷不远千里万里,跋山涉水,挤进京华城。

    京华街市,一时尽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修行者。

    在城北某处清幽之所,有座青墙乌瓦,静谧中沉淀着悠远玄妙意味的宅院,正是被八洲修行者敬仰,受万民膜拜信奉的太平院。

    太平院深处,一片绿意盎然的小园里,院长清虚真人坐在亭中,身穿旧道袍,头戴莲花冠,看起来和善可亲。

    亭外,一个蒙面紫衣人恭敬站在草径中,只露出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你认为此事当如何?”真人问。

    紫衣人道:“任凭师尊吩咐。”

    “那便去吧。”真人道。

    紫衣人领命,沿着草径往花园深处走去。

    院中静谧宁和,院门外却是比午时斩首的菜市场还嘈杂。

    负责文书往来,登记造册的文辅祭坐在门前凉棚中,瞧着蔓延出去望不到头的人潮,抹了把汗。

    “一个个来,都排好队,依次登记!”执事们在人潮中维持秩序。

    文辅祭手下执事们捏着笔杆,一刻不停,记录着前来登记之人的信息。

    涌动人潮外,街边角落,站着个抱猫的少年。

    他惆怅道:“人好多。”

    毕竟若是成了太平院院长之徒,便能与上意神宫攀上关系,那之后的修行路,莫说顺利平坦,便是一步登天也非梦话,自然叫人眼热。

    今日已是开放报名的第三日了,但太平院门前人潮不见丝毫消减,少爷让他来报考,若是连名也登记不上,岂非让他失望。

    少年暗下决心“今天一定要挤进去。”

    怀中的小猫口吐人言:“依本座看,还是过两日再来吧。”

    把小猫按着脑袋塞进怀里,林疏义无反顾拔腿冲进了人潮里。

    ……

    大平皇城,西宫明妃殿中。

    娇小纤细的明妃倚在贵妃榻上,身上套着繁琐隆重的华美宫装,浑身上下缀满玉石珠宝。她生得纯真柔弱,无论是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怜惜。

    辉雪公主立在她榻前,一身素银长裙,头戴鸾鸟冠饰,俏脸冷着。

    “你就去吧。”明妃柔声道。

    “此事,父皇可知?”公主问。

    “大约,是不知吧。”

    “大约?”公主道:“阿妈,我早同你说过,不要再做这样的蠢事,若父皇得知我们私下亲近太平院,会如何动怒?”

    “叶至在外久久不归,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明妃轻声道:“陛下向来敬重那位真人,你若能拜真人为师,陛下也定会更加看重你。”

    “别胡言乱语。”公主皱眉道:“也别再乱来,阿妈。”她牵起明妃的手,柔声道:“你什么也别多想,只要安心在宫中做宠妃便好。”

    “可你舅舅……”明妃迟疑。

    公主双眸眯起,目光如刀:“也别与蓬山私联!若被发现,女儿便要给您陪葬了。”

    明妃脸色一白:“没,没这般严重吧……”

    见她的母妃这般天真,公主叹气:“蓬山联系您做甚?”

    “还是那事。”明妃道:“帝位终归是在你与叶至间……”

    “够了!他们唆使你只为私利。”公主甩袖转身,只道:“你自己好好想想。”便大步离去。

    ……

    与李介休厮混近两月后,李临之大约掌握了如今神武大将军府的情况。

    身上黑线又朝四肢末端长了一截,死亡的恐惧笼罩着他,虽平日不愿在人前表露,但清晰逼近的死期让他倍感窒息。

    他告了假,打算回白草山鹿鸣书院,向戚先生问出诅咒的解法,顺道,回家看看。

    白草山在戎野东南部,是个山清水秀,富蕴灵气之地。

    有条从遥远海中蜿蜒流来的大江,绕山脚而过,江上山腰便是举国尊崇的鹿鸣书院。

    山背处,有座小小村落,百姓们多以打渔为生。

    江水对岸,是较村落繁荣的小镇,镇上有户搬来刚一年多的人家,据说是从对面那山村里搬来的。

    这户人家富贵殷实,主人家瞧着也老实本分,邻里间打听着,便知他家原来是有个极出色的儿子,打小便会做生意,年仅十五就给家里打拼出两间铺子,半座茶山来。据说还是个当神仙的料,远游到大平什么圣人学院修仙去了。他人虽不在,每月却总能给家里寄回些银钱,羡煞街坊。

    时间久了,便有不少人动了攀亲之念,请来媒人上门说亲,又得知这家还有个十八待嫁的闺女,更是媒人来往不歇,求嫁请娶,踏破门槛许多。

    黄昏后,又送走两位媒人,一家人才坐下来,灶上生火,准备做饭。

    青砖垒起的宽敞厨房里,刘母洗涮着手里的萝卜:“丫头,你瞧今日这两家,可有看上的?即便咱家如今日子好些,也不能眼光太高,挑来挑去岂不要成老姑娘了。”

    清秀少女淘着米,抿嘴笑道:“娘,铺子里的事还忙不完,哪有空想那些。”

    “铺子有你爹,以后还有二娃,你呀就安心的找个好归宿。”刘母念叨着:“娘才放心。”

    “也不知道,大娃在外乡过得好不好?”清秀少女突然说。

    刘母也有些忧愁:“这孩子也是,说走就走几年也不回来,也不知……”说着,她眼圈红了。她知道李临之去京华是做甚,戚先生说若是他能找着亲生父母,身上那怪病就能有救。

    也不知那孩子孤身一人能不能找到?好几年没回来,兴许是找着了,这么想着,刘母有些高兴,又有些心酸。

    庭院里,刘父坐在台阶上“哒叭哒叭”抽着旱烟。

    虎头虎脑的二娃趴在厨房门边:“娘我饿了,啥时候开饭呀?”

    “快了快了,你先去玩会儿。”

    “好勒。”二娃跳起来正打算出门找他的小伙伴,却见院里竟凭空多了个人。

    这人浑身上下裹得漆黑,唯独露出双眼,眼眸中波光柔似春水,惑人心智。

    小娃娃只看了一眼,便整个僵住,倒地昏死过去了。

    台阶上,刘父只来得及发出“嗬”的气声,烟杆掉落,重重栽倒了。

    这人走进厨房,里头的母女俩同样是眼瞳震动,整个僵硬,如遭雷击般直挺挺倒在地上。

    从灶膛里取了把正在燃烧的木屑,这人站在院中随手一抛,火星四溅,有风卷来,顿时火苗生长,将一切点燃。

    夜幕降临,这人看着宽敞别致的庭院渐渐被烈焰吞噬,沉默着转身走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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