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少年时
不知睡了多久，李临之朦胧间听到敲门声，起身打开门，东祝学官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个瘦瘦高高，肤色黝黑的少年，少年的眼睛又大又圆，灿灿如明珠生辉。
“明日晨时，灵枢馆开始授业。”学官道。
灵枢馆是神枢学院神道授业的学馆，只是前几年不曾开启。
“嗯嗯。”李临之点点头，望着那少年：“这是？”
“新生。”东祝笑道：“我打算收他为徒。”
“见过嘶兄！”少年朝气蓬勃道：“俺叫夷则凉，你就叫俺小凉吧。”
“好说。”李临之眨着惺忪睡眼：“我姓李。”他偏头，看见角落那间屋前，林疏正靠着栏杆在翻什么书。
“已经知会过了。”东祝道。
李临之收回视线：“听院长说，咱们收了许多新生，怎么最近也不见有人搬进来？”
“他们都在那边。”东祝抬手指了指：“湖对岸的学舍。”
李临之依稀记得，那边是有两座相对而立的舍馆，不禁疑惑：“那我们这是？”
“此处本是儒学舍，学院几百年没招到过儒道学子了，便一直空着。”东祝道：“我还有事，你们二人明日可别迟到。”
李临之尴尬一笑：“不会，学官慢走。”
送走两人，李临之收拾一番，带上斗笠去了紫斗学院。
紫斗建院时，仓林已没有空处，是硬生生挤进神枢和青崖学院之间，占去神枢大半面积才建成的。
两院算是紧紧挨着。
他走到院门前，见院长大人正和一个不苟言笑的儒衫老先生在石桌上对弈，老先生儒雅沉稳，院长嚼着花生，脚下一地碎壳。
两人身后不远处，两三个工匠正在修补院墙。
李临之走近，听到院长道：“最近，正准备招个门房。”
老先生默然落子。
院长接着说：“我看你挺合适的。”
李临之认出那老者是紫斗学院的周学官，心里不禁暗暗赞叹院长好厚的脸皮。
他快步上前，行了礼便离开了。
进了紫斗，李临之见人便问，一路问着找到苍霜。
苍霜在演武馆锻体，一见来人厌恶道：“你来作甚。”
斗笠下，李临之笑道：“狗鼻子就是灵。”
高大壮硕的青年冷哼，银发间竖起的狼耳抖了抖。
李临之高声道：“有人切磋输了，不肯亲口认输……”
四周纷纷投来好奇目光。
“住嘴！”
“你自己承诺会给我差遣一次。”李临之压低声音道。
苍霜忍着怒意：“你要如何？”
……
傍晚，学馆都散了课。
神枢还在修补的院门外，围满了身穿浅金院服的紫斗学子。
院门未装，可以清晰看到里面中央那小花圃中，一个银发狼耳的壮硕青年在及腰的杂草丛里，清理一块巨石上缠满的藤蔓。
苍霜作为异种，在紫斗也不太受欢迎，见他像个仆从般被人差遣，有不少紫斗学子纷纷拍手叫好。
雨霖铃在一旁气得直跺脚，她摇着白姝渺渺手臂：“你最机灵了，快想办法帮帮他。”
白姝渺渺眨了眨红瞳，忍着笑意：“好好，容我想想。”
小花圃后，李临之拽着云沉疾步赶来。
云沉不耐烦道：“究竟看什么？”
李临之朝那边指了指：“小狗拔草，哈哈哈。”
云沉看了看花圃里忍得脸色通红，攥着藤蔓拳头颤抖的青年，又看了看旁边笑得直抹眼泪的李临之。
无奈摇头：“我回去了。”
“不再看看？”李临之问。
“不了。”
“啥事这么好笑哟？”一道充满活力的声音插来，高瘦黝黑的少年问道。
李临之示意他看那边，少年瞧了瞧疑惑：“很好笑吗？”虽然那除草的动作是有些生硬笨拙。
“本来没那么好笑。”李临之道：“但是一看见他那憋屈的脸色，哈哈哈……”他捂着肚子笑得极为张狂。
“方才便是云师兄吧。”夷则凉望着那道远去的人影，只是一道惊鸿一瞥的背影，竟也看得他呼吸微滞。
花圃后方，另一边角落里，两个青年并肩站着，一个发色灰褐发间坠着羽毛，眼眸翠绿；一个肤如冰雪，满头银发中竖起两只狼耳。
“九皑，那不是你表兄？”眼眸翠绿的青年道：“他做什么呢？”
九皑远远望着那边：“不知道，我看不懂。”
巨石上层层叠叠爬满了藤蔓，花圃中又有杂草阻碍，极难清理。
随着时间推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夷则凉在花圃后一堆互相贴在一处，不时交谈嬉笑的少女中看到熟悉面孔，忙跳起来向她挥手。
少女的目光冷冷的，瞥了他一下，看向不受外物所扰还在对弈的两位长者。
随着苍霜卖力清理，那块高大的巨石终于逐渐显露真容，粗糙石面上刻着两行字。
其实入学那日，李临之便有些在意院碑上写的什么，只是先前这里被紫斗占着，也没法看。今日赶巧，闲着也是闲着，便想到叫苍霜来清理院碑。
他走到正面，仔细端详石块，只见上头龙飞凤舞刻着“潜德隐行，以理服人”八字。
“以理服人。”李临之连连点头，很是认同：“不错不错。他瞧着从身边走过的苍霜，笑道：“活干的不错。”
苍霜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没热闹可瞧了，众学子纷纷散去。
神枢的少女们你一言一我一语，商议着如何去儒学舍看云沉。
夷则凉跑过来，对石潸然殷切笑道：“腻啥时有空，俺请腻……”
少女抬眼，眸光凛冽如寒刀：“滚开！”
夷则凉挠挠头很是不解：“腻咋这么生气？俺没说错啥吧？”他露出带着几分憨气的疑惑神情。
“离我远点。”石潸然轻声说道，转身离去。
“怎么了？”李临之上来搂住夷则凉：“看上那丫头了？”
“不…不不是！”夷则凉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晕：“她救过俺，俺就是……”
李临之打趣道：“想以身相许？”
“不不不。”憨厚的少年连连摆手，神色羞怯。
“人都散了，跟师兄说说。”李临之道：“师兄帮你分析分析。”
夷则凉紧张的抬头四顾，除了远处对弈的两位老者，还真是空无一人。
淡淡暮光中，院长笑叹道：“少年人呐！”
周老先生那严肃面孔上也露出两分笑意：“恋慕之心，晶莹剔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