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破境
林疏静静的躺着,望着屋顶,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他忍痛起身,草草给伤口上了药,系好衣带,走到门边,正要将云沉扶起。扒在门缝偷看的闲池费力挤进来,化作猎豹般大,把云沉叼到床榻上。
看着躺在榻上之人,林疏还有些恍惚,“是…梦吗?”他失魂落魄的念叨。
闲池变小蹲在床头,甩了甩尾巴:“你们这是?”
“这是我家少爷。”林疏说。
“就是你总挂嘴边那个?”闲池说着,心中怒道,本座当然知道!
“少爷这是怎么了?”林疏给他擦去脸上血迹,轻声似是自问。
闲池道:“方才你们那是在……?”
林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挪到窗边把书案下散乱的物什整理好,便靠墙坐着,发起了呆。
坐了一会,他体力不支,渐渐入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连串敲门声将他惊醒,林疏急忙起身,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打开门,只见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怪人扑进来,声音里满是灿烂笑意:“云……哟!”怪人打量着他:“你是?云沉呢?”
林疏转头望向床榻,云沉还静静的躺在那里,闲池小小一团窝在他枕边。
“少爷在休息。”林疏说着,透过窗看了看天色,似乎已是深夜。
怪人叹了口气:“枉费我一睁眼就来了,真是没良心呐。”他瞧着林疏:“你是他家仆人?”
林疏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叫他少爷?”
林疏垂下眼,没说什么。
怪人拍拍他肩膀,宽慰道:“这没什么,古来英雄出于草莽,出身也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接着他大摇大摆走到床前,喊道:“云兄!云哥,睁眼看看兄弟,救命的事,这个时候你还能睡得着?”
“别喊了。”林疏道:“明日等少爷醒了,你再来吧。”
那人似乎很烦躁,在床榻前来回踱步,嘀咕着:“睡不着啊,我闭不上眼呐!闭上眼我心不安啊!”
林疏轻轻叹了口气:“先坐下吧。”他四处看看,从书架边的柜里取出茶具,问道:“厨房在哪,我去烧些热水来。”
“我不喝。”怪人坐下摆了摆手。
“少爷醒了要喝。”
“……”怪人静了一下,和气笑道:“小兄弟来坐下,陪哥哥说说话。”
林疏看着四周把屋子照得极其亮堂的荧灯,心想,这么亮少爷会不会睡不好?
“那是铃光花。”怪人说:“花苞里游动的光点是它的伴生萤虫,花苞越大,萤虫就越多,花的光芒就越盛。”
“这光,不会熄灭吗?”林疏轻声问。
“当萤虫吃空了花芯,生长蜕变时,光就会熄灭。”
“真是神奇。”
怪人笑了笑:“定是我方才拍门声太大,惊醒了萤虫。”他低声道:“咱们小声说话,过一会萤虫平静下来,光就会变暗。”
林疏放下茶具,坐到他对面,小声道:“还没请教阁下名姓。”
“我叫李临之,是云,你家少爷的好兄弟。”
“李兄长。”少年行了个儒家礼:“我叫林疏,林疏可纳凉的林疏。”
“听你说话文绉绉的,不像是个打杂的啊?”
“我……读过几年书。”
云沉一睁开眼,听到窗边有窸窸窣窣的人声,他起身上前,随着脚步声荧灯微微亮起。
“醒了?”李临之问。
云沉点了点头:“怎么样?”
“还好,补点血就行。”李临之道:“也不知苏学官涂了什么灵药,伤痕都结痂了。”他语气忽然有些急切:“该说说那件事了。”
云沉道:“那是命数,急不来,先说说你瞒着我卖藏影画卷的事。”
他在林疏身边坐下,林疏习惯性的往后挪了挪。
“那个,前月一时不慎,输光了,着急回本就……”李临之嬉皮笑脸道:“明日我那几支好注的钱就该到了,兄弟这副模样最近也不好出门,还得劳烦云哥替我走一趟。”
“说吧。”
李临之隐晦的瞥了林疏一眼,道:“城东天阙楼。”他从袖里摸出一节竹片:“你拿着这个便能兑换。”
天阙楼是京华城里,排得上名的宝行,先前云沉托他去那买过一件贵重物什,后来他便时不时去混个熟脸,一来二去在天阙楼里便也有了些关系。
“还有我答应给那丫头买五十坛上好大曲,你就顺路在舞乐坊市后面那条卖酒街上买了,叫人拉车送去。”他说着,话锋一转:“说起来,那丫头不好好在信陵酒馆打杂,来仓林作甚?”
“信陵?是戎野王朝东河郡的那个信陵么?”林疏道。
李临之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还知道这个?”
“我在书中读到过“信陵谌家,名刀传世”。”
李临之点了点头:“没听说过。”他把竹片扔到案上,琢磨着:“以前也没听说过那丫头有此志向,不过看她背的那把剑霸道非凡,想来她的境界也不低。”
“对了,你去信陵酒馆顺手带几坛白梨酥合,上回买的被院长喝光了。”
“嗯。”云沉应了一声。
李临之瞧了瞧他,无奈道:“那件事……”
“明日再说。”云沉抬手挥开门。
“好吧。”李临之对林疏眨了眨眼:“小兄弟,明天再见。”
“你也出去。”云沉道。
“哦。”林疏起身。
“楼里空屋很多。”
“嗯。”林疏走出去合上门,靠着围栏坐在门前。
云沉闭眸盘坐,听着门外的呼吸声,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方才他一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破境了,这印证了他先前的某些猜测。
自入神枢,他照常修行,却发现越是修行心境越是躁动,越是修灵台却越觉得灵台空虚,一种失去了极为重要之物的感觉始终萦绕在他脑海中,令他无法平静。
不能平静,谈何修行,于是他又读起了书,通读三道典籍以平复心境。
恢复如常后他又数次尝试坐筑修灵台,可始终不能彻底平静,有时候他烦躁时会莫名想起那道怪异的气味,随后便能得到某种令人轻松的慰藉。
可随着时间推移,回想也无法让他感到轻松,他开始时不时就茫然若失,心底里渴求着什么。
他曾听师父说起过,上古时某些血脉尊贵的异族,会豢养天敌,食其血肉,以证大道。
听起来像某种阴损残忍的邪术,实际上,却是一种失传已久,极其复杂的证道祭礼。
“证道……吗?”他轻如吐息般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