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入学
“苏蕴玉你这是作甚。”紫衣人道:“此乃陛下圣谕。”
苏蕴玉眉宇间隐现烦闷,转过脸去不看那人。
破破烂烂的老者上前笑呵呵道:“这是什么意思?”
紫衣人勉强笑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还请道院长莫要为难。”
老者看着他似笑非笑:“哦?那陛下是什么意思?”
紫衣人微微弯腰:“为人臣子怎敢揣测圣意。”
“陈子都啊陈子都,你曾是神枢学子,如今陛下要关停神枢建立新院,指你做院长你倒是敢来。”老者叹息道。
陈子都生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为附庸风雅却穿着文儒锦衣,捏着柄折扇,那折扇在他宽厚掌中显得格外小巧,有些滑稽。
被老者如此诘问,他展开扇子扇了扇,看向别处道:“此乃陛下之意。”
老者道:“陛下之意分明是今日之后,神枢若招不到学子便要关停,你怎知老夫今日招不到学子呢?”
“异种可不算。”陈子都道。
老者气急:“你又知老夫招不到人族?”他指着陈子都鼻子,手指颤抖:“你如此肯定,莫非是背后做了手脚!”
陈子都脸色一变,连连后退:“道院长你可莫要胡乱抹黑别人!”
老者并不放过他,步步逼近追着他骂,喷出的唾液似乎要溅到他脸上,陈子都慌忙挥袖闪躲,老者脚下一个踉跄,竟摔倒了。
陈子都愣住了,旁观的矮胖男子也愣了一下,随即高声大喊:“紫斗学院的陈院长打!人!啦!”
这一声犹如晴天炸雷,惊得众人纷纷举目望来,有些隔得远的甚至急忙跑近前来,伸长了脖子凑热闹。
陈子都连忙挪脚想要避开老者,却不想竟被压住了鞋面,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慌乱之下他忙抽动小腿,试图和老者拉开距离。
“还在踹还在踹!”矮胖男子高呼:“陈院长我们院长年事已高,可经不起你这三拳两脚啊!”
“陈子都你究竟对老院长有何不满啊!”矮胖男子悲戚高呼:“竟对一个七百多岁的老人下如此毒手,你怎堪为人师表啊你!”
四周议论声越来越多,陈子都急得面红耳赤,横眉怒目骂道:“东祝你少血口喷人!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可有人看见我对道院长动手了?”
东祝愤然冷哼:“我看见了!”
苏蕴玉转过头来,冷冷道:“我也看见了。”
“你们?”陈子都急忙争辩:“你们神枢……”他本想说“狼狈为奸”可顾及四周数千道目光,还是改口道:“你们同属神枢,谁知是不是相互包庇?”
他目光在人群中游移,看到一位不苟言笑,白髯儒衫的老先生,眼前一亮,忙道:“周夫子!您素来秉性刚直,您来说说。”
那位老先生缓缓上前,以严厉的目光扫视几人,东祝顿时面露尴尬垂下眼不敢再说什么,苏蕴玉撇过脸去只当什么也没看到。
这位周夫子本是神枢的副院长,一向古板守旧,对学院的管理极为严苛,并且一直不满院长的行事作风,仓林皆知两人不合。平帝下了要神枢关停的旨意后,他便离开神枢去了紫斗,据说是接着做副院长。
这样一个人,自然不会偏向神枢。
果然,周夫子不悦叱道:“胡闹!”
陈子都面露得意之色。
“道院长年老体弱,神府衰竭,怎经得起这般折腾。”周夫子厉声道:“东祝,还不快些扶他老人家起来!”
东祝眼珠一转,立即小跑过去俯身唤道:“院长,院长您没事吧?”
道院长那干枯皱起的眼皮微微颤颤眨动,哀声道:“唉哟,老朽头晕眼花浑身无力。”说着他咽喉忽然抽搐,似是呼吸困难。
“院长!院长您怎么了!”东祝跪在一旁,嚎哭起来。
陈子都傻眼了,他下意识后退,衣摆却被什么扯住了。这老头分明什么事也没有,他心道,定是伙同这几人来讹他的!
可这里并非人人都能看得出道院长并无大碍,围观众人义愤填膺的指责都快将他淹没了,陈子都暗暗叹气低声道:“道院长,您这是何苦呢?”
道院长示意东祝将他扶起,那张枯黄干瘦的老脸配上沾着草屑的碎发,显得格外凄苦。
他气若游丝道:“这,这事没完。”
眼见围观者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将此处围得严严实实,比庙会上看社火还热闹。
陈子都只得苦笑:“那您老意欲何为?”
老院长眼皮睁开一条缝:“赔礼道歉。”
赔礼?原来真是要讹他!陈子都强忍心中愤懑问道:“好,我赔!”
“老夫要你不许再拆神枢一砖一瓦!”
“此事并非我能做主。”
老院长捂着心口剧烈咳嗽:“不能?”
“能!”陈子都咬牙道:“若有新生入院,神枢自然不能再拆。”
“还有神枢今年的分例。”
陈子都不耐烦道:“若有学生,分例自然也有。”
“好。”道院长点了点头:“你签字画押。”
东祝将老院长扶到桌前,写了契书将笔递上前道:“陈院长,请吧。”
“哼!”签了字,陈子都将笔摔下,指着远处将坠未坠的夕阳,震声道:“道院长,保重!”
陈子都一行匆匆离去,见没了热闹瞧,围观众人顿时如退潮般也散的干干净净。
东祝望着天边惆怅道:“仓林招生向来七日为限,陛下却只给了咱们一天时间。”他看向道院长:“您老可是已寻得良材了?”
老院长呆坐桌前,沉默不语。
苏蕴玉道:“这里是大平国境。”
他们都知道,这里是大平国都,有平帝旨意,一日之内神枢怎么可能招到人族学子。
东祝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坐下,三人一同在神枢的院旗下沉默着。沉默的看着天边那团朦胧红光渐渐黯淡,渐渐地远处有灯火亮起,唯有溪流中还剩几缕薄薄绯光。
一道白影走到桌前,语气平淡:“神枢,还在招生吗?”
东祝一个猛抬头,不可置信却又欣喜若狂,握住这人的手激动道:“收!”
“来来来。”他从桌里掏出院服塞过去道:“快穿上!”
云沉抱着那团衣衫不明就里,追着他过来的李临之道:“穿上便算入学了?”
“对对对。”东祝笑眯眯道:“来,你也穿一个。”
李临之接过院服展开,十分满意的点着头:“这材质样式,真是不错。”
东祝自得一笑:“哈哈,那是自然……”
两人就院服的花样纹式展开了讨论,苏蕴玉则一直默默盯着云沉,看了许久她美眸微眯,直截了当道:“那小子,将面上的物什取了,遮遮掩掩莫非你见不得人?”
这一路为了避免麻烦,云沉一直带着遮面茧,现下被她点破也不打算再继续遮掩,便抬手将遮面茧取了。
苏蕴玉看着他,愣住了。
正相谈甚欢的两人,同时偏头看去,也愣住了。
坐在那欣慰注视着他们的道院长看着云沉,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