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兄弟之间
云舟自幼跟随司徒寒山修剑，如今年方十九已登剑道之堂，还修出了心剑胚，是个显而易见有着大好未来的年轻剑修。
可云沉，虽年少成名“一息开窍”惊艳过离都，但自那以后便逐渐越来越平庸，一年前甚至重伤被送进杏林，直接导致不能再修行。虽说他后来又入弈州书院读书，可如今看来，是没什么用的。
对于这场以“裁运”为名的比试的结果，席间众人几乎瞬间就判断出来了，有些文人雅士已经默默为云沉祈祷，期望云舟念些兄弟情，留他一条性命，其中自然包括位置极佳的余逸大人。
无论众人怎么想，时间总是在流逝，云家两兄弟已来到大殿中央，殿中多为修行者自然也不怕被误伤，因此司徒寒山也并未命人隔绝两人。
云舟手抚心口召出大约一寸长的，通体明亮如一截光，环绕着如活物般的雷电的心剑胚，他将手往前送去，似乎是想给云沉看。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心中一紧，云沉垂眸看了看道：“不错。”
云舟笑了笑：“还行吧。”
众宾客纷纷觉得，在这般场合下，这两人“兄友弟恭”的有些怪异。
收起心剑胚，云舟又取下佩剑道：“这是紫霄。”他拔出半截来，只见剑身如蒙雾泛着些青紫色，中间有晦涩字符，显出一种古老的朴质感。
云沉再次评价道：“不错。”
云舟拔出紫霄剑朝他劈去，那分明如钝器般的剑身瞬时亮出锋芒。
同一时间云沉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云舟也并未再往前，只是顺着持剑的动作用力劈下，一道黯淡稀薄的剑意霎时朝云沉劈去，剑意方出云舟已往前半步，手中再次撩出一式，剑意再出！
这时，众人听得殿中响起一道闷雷声，凝神细看，便见那环绕雷电的心剑胚如一束刺破云层的曦光般，混在连绵剑意中朝着云沉攻击！
这便是与高阶剑修对阵的不利，不仅时刻要谨防他手中剑招，更要留心那柄他指挥如臂的心剑！虽说云舟的只是心剑胚，但对上只有开窍境的云沉，并不需要多么强大的心剑，只要一个机会。
一个云沉疏于防范，或者疲于应对剑招，而完全不能躲过心剑攻击的机会！
这一切只发生在十数息之间，云舟的心剑胚一出现，众人便立即看向云沉。云沉此时已被连绵剑意逼得退无可退，脸色愈加苍白，双手上流淌的清澈神辉也很薄弱了，时有时无的。
那一道蕴含雷电之力的心剑胚便似光一般，瞬间穿过他心口，那一刻只在少年白衣上留下朱砂痣般的红点。然而云沉的动作却停滞了，他双手垂下倒在地上，心口处渐渐晕开大片殷红血迹。
就在他倒下那一刻，云舟三两步上前，手中紫霄剑直指云沉咽喉。
“住手！”这时，司徒寒山忽然沉声吼道，并抬手将紫霄剑打掉。
云舟身形一滞，龇牙咧嘴邪邪一笑便又恢复如常，回头看去：“好吧，反正胜负已定。”
云闵此时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冲过去将云沉扶起，但收到司徒静的眼神也不敢轻举妄动。
常潭也是焦急万分，想上前扶，却被白意挡着。
不过两人也没焦急多久，云舟已转头俯身扶起了云沉，他心口的血迹已经晕到了腰际，司徒寒山吩咐近侍给他喂了几颗治伤灵药，但少年还是惨白虚弱得随时会倒下。
他松开云舟慢慢朝前走去，望向呆呆坐着的兰钧道：“我已接受了裁运。”
言下之意，便是，现在到你了。
殿中无人不知那裁运契约内容，见此情形心里也都有数，部分从前与兰家走得近的不由得暗暗为兰钧可惜，但愿赌服输，世间公里，在青梅山上由宗主亲自见证，兰钧又如何能推脱。
方才在司徒寒山喊出“住手”之时，兰钧心中便沉得如坠深渊，此时再看云沉强撑着一口气站在那里，白衣染血，在他眼中真如催命厉鬼一般。
他下意识求救似的看向司徒寒山，可司徒寒山只是用余光瞥了他一下，态度冷淡。兰钧那颗如坠深渊的心一下摔了个粉碎，摔得他头晕目眩，前心后背都开始冒冷汗。
“过来。”云沉朝他招了招手。
兰钧觉得，那动作好像是站在街头，朝着路边的小狗招手一般，随意又轻慢。
可他现在，连拼命一搏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听从召唤乖乖上前。
他的脚，仿佛有千钧重，四肢仿佛都僵住了，只是短短的几步路，兰钧却觉得他好像是跨完了一生。
可他不想死，他不想！跪在云沉脚下求他吧，他这样想着，当日兰家约战输了，云沉不也放过了他大哥吗？求他，只要求他，他一定不会让我去死的！
他浑浑噩噩的想着，还没到云沉面前，便浑身脱力猝然四肢落地，趴跪了下去。
他想求云沉放过他，想假装出痛哭流涕的悔过，可尝试了多次却实在是说不出口，或许真的是他高看了自己吧。来前去寻大哥说起要为兰家血耻，大哥却劝他别去招惹云沉，那时他还暗暗嘲笑大哥太胆小。
直到此刻却才意识到，原来真的面临生死时，他也并没有想得那般从容。
云沉垂眸看着他，并没有人压着他，然而恐惧早已让他无力抬头。
“起来吧。”少年叹气一般说道：“你不用死。”
轻如羽毛拂过的一句话，却让兰钧如被捞上岸的溺水之人，他得救了！他猛地抬头看向云沉，不太敢相信将他逼到如此境地的人，居然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因为。”云沉低头看了看双手：“我不想弄脏手。”虽然他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听到像是从无忧无虑的孩童口中讲出的天真之语，兰钧却莫名放下心来，他如蒙大赦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后背衣衫被冷汗浸出大片阴影，此时凉气森森，但他并不在意，云沉没有要他性命，他就能从青梅山走下去，这真是他生平听到的最好消息。
“契书。”云沉朝他伸手。
兰钧立刻掏出契书交了上去。
云沉收起契书，转身要回云家席位，却听得司徒寒山再次沉声道：“你身受重伤便留在青梅山静养吧。”
此言一出，席间一片哗然。
云沉看了看常潭，又看向司徒寒山：“不了。”
短短两个字，却再次让席间诸位心境波动了，云沉居然如此干脆的回绝了司徒寒山的邀请！难道，他是怕留在青梅山被会软禁么？
让众人震惊失语的并非云沉的回绝，而是他回绝的态度和语气，好像拒绝路边卖包子的老伯！要知道，这可是青梅剑宗宗主，青荫明面上最强大的剑修！
被他这般回绝，司徒寒山自然也脸上无光，便道：“你难道还怕青梅会对你不利吗？”
云沉道：“我要回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