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谈话
常潭有些恼怒:“你是盼着云少爷被退学吗?”
青年撇过头:“我可不敢,走吧。”他阴阳怪气道:“云小少爷。”
云沉吩咐常潭留下接着读书,便随青年走了。
两人来到静思斋,那位旬夫子和众夫子们都在,他们远远瞧见云沉脸色便有些不好。
即便是醉心文海不问世事的老学究,也曾听闻过云沉的事迹,因此尽管依考卷优良评判云沉是有入院资格的,一些夫子还是不愿招收这种风评有争议的学子,最终却是院长拍板许他入书院。
“自你入书院来,全然不见仁义礼智。”旬夫子道:“既然不愿听我们这些老人家教导,你又何必来书院?这里不是供你博取名声之所。”
云沉看着眼前这干瘦硬朗,一把花白胡子的老头,他依稀记得,这里从前似乎没这么烦人。
“你这样的学子,书院也不需要。”旬夫子见他沉默以对,认为少年必定是心有不服,心道这般庸才怎堪教?冷冷道:“你便收拾东西,自去吧。”
“我并未触犯任何院规。”云沉道:“退学的缘由是?”
一位夫子仿佛被踩了尾巴,跳起来指着云沉道:“你既入书院,却从不听课,便是不尊师长!”
“我重伤未愈,早已向院长告假。”
这个夫子们自然知道,却也认为是云沉并非诚心求学,寻了理由发懒罢。此时见他面色自然,哪像重病之人,不由得恼怒:“既然伤重便该好好静养,待好了再来求学,而不是像你这般惺惺作态。”
云沉不愿与这些老学究起争执,他的师门说起来与弈州书院颇有渊源,并且他还要在书院待一年半载,若一次能化解矛盾自然最好。
便道:“虽然独居休养,但学生也日日读书问道,若诸位夫子不弃尽可考教。”
“哦?”一个面容严肃的夫子道:“那我问你,两圣人论道,谕圣言“智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何解?”
“君子修身,不可重此轻彼,既学六艺也修德行。”
他此解虽并无不对,但在场夫子却隐隐觉得他话中有话,旬夫子不满的冷哼:“只会耍些小聪明罢。”他正要再教训云沉几句,纵然赶不走云沉,也得让他知晓书院并非沽名钓誉之处。
却见一向深居简出的院长竟也来了,见儒雅中年人面上微有愠色,旬老夫子自然认为院长对云沉也多有不满,当下更得意了,对云沉道:“罢了,老夫同你这等不知廉耻的小辈无话可说,你便去院长那狡辩去吧。”
严院长行来堂前,叫走了云沉,却并未同夫子们说什么。
躲在远处观望的学子们扎堆伸着脑袋看热闹。
“哎!他被院长叫走了!”
“这下肯定是要被书院除名了。”有人幸灾乐祸道,他最看不惯贵族子弟那目中无人的样子,书院是读书求学之地,怎能叫这种人污了?
有这种想法的学子不在少数,大约是自幼只会读书心思比较单纯,又或者是对优秀者天生的恶意,总之许多人都不愿云沉留在书院。
既然是修道之才,那就回去修行吧,书院可容不下这尊大神。
跟着严院长走了一会,两人走到时闻堂前,严院长望着那棵枝丫伸上屋檐的繁盛陈花树,有些感叹道:“那时,这株树还没这般高呢。”
他转身,含笑看向云沉:“那时你却比如今高了。”
“往事已逝。”云沉淡淡道,顿了一下他又道:“或许如此,追忆也才有意义吧。”
“抱歉。”院长道:“他们……”他斟酌着:“只是有些老了,所以变得有些固执,并非刻意针对你。”
“人族不能缺少这些刻板的固执。”云沉道:“即便有时候,那可能算不上好事。”他看向严院长:“而且,在我看来他们也不算老。”
严院长又笑了,不是方才那客气的微笑,而是有些欣慰有些感慨。
“真人他将你教的很好,或许这才是注定能成圣成神的根骨吧。”
云沉轻轻摇头:“没有什么注定,师父和我正是为了打碎那些东西才决定做这些事情的。”
严院长的神色变得极为严肃,眼眸深处隐隐有些悲伤:“真人是为世间生灵而殇的。”
“那是他心之所愿。”云沉道。
严淳看着眼前这还未长大的少年,轻轻叹气:“只愿真人夙愿能够达成。”
“会的。”外形稚气未脱的少年道,声音一如往常的轻淡,却透着莫名的坚定。
“你既然选择从这里开始,便是已有布局了吧?”严淳又问,他想到前一阵那些流言。
“有。”
云沉只是简简单单的吐了一个音,严院长却已听出了他的意思,毕竟在他还不是院长之时,那位真人就曾带着徒弟对他说起过那件事。
他正色道:“书院会尽全力协助。”
云沉道:“那么等我离开青荫后,便准备吧。”
“你要离开青荫?”院长才问完,便又意识到,他当然会离开青荫。
“嗯。”云沉抬头看向天际:“倘若那片黑暗真的会降临,在那之前,生灵就需要光亮。”
严淳道:“可有我能帮得上的忙?”
“有。”云沉道:“无牙令如今还在京华么?”
“在的。”严淳回道,他是儒家弟子,无牙令主亦是儒家弟子,虽说两人流派不同还差着辈分,但他又凑巧是一国都城书院的院长,因此也能探听到那位前辈的部分踪迹。
“我要去京华见见他。”云沉道:“若那时他还在那里。”
严淳这下是彻底明白了,他这是要信物啊,毕竟无牙令主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好歹也是圣人座下弟子,现今算是儒家的半圣了!
“我会传信给戎野的鹿鸣书院,看在真人面子上,他们不会不给的。”严淳道,毕竟那边才是无牙令主本流派的亲传弟子,只有他们才能直接联系到那位前辈。
云沉点了点头:“没事了。”
“夫子那边我会同他们讲,你便安心清修。”严淳道:“既然无事,不如走走?”他是还有事想问云沉。
云沉心领神会:“也好。”
两人绕过时闻堂,穿过一片绿荫,来到一处小亭繁多之地。
“这是棋阁。”严淳道,这片宽阔空地上布满小亭,有黑有白,远远望去便如一片棋局,也是匠心巧致。
此时正是午后,风和日丽,下棋的学子也很多。
云沉大致扫了一眼,却见远处有座亭中只有一人,他穿着儒服一手执棋子,似是陷入了思考,石桌上黑白交织。
不远处,聚在小亭中的学子们不时便会向那边望去,有些女学子更是粉面飞红霞,眸中含情意。
一边是独坐自对弈,一边是扎着堆的瞻仰着,两边泾渭分明,谁也不敢上前打扰那人,也没人觉得自己有资格能同那人对弈。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个十分面生的少年径直走过去,坐在了那人对面。
“那是谁呀!”当下便有女学子怒道:“真是无礼,他怎敢扰玉师兄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