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世间的星海
“嗯。”
言晏心里嘀咕,考得上才怪。
但见云沉那风轻云淡的神色,倒也不为他紧张,又问道:“你近日伤势如何了?”
“好了许多。”云沉道。那日那道剑意,他原本是可以避开的,但想了想还是选择接下。
麻烦事,还是能避则避吧。
“那位,怎会突然对你发难?”言晏皱眉,这可不是件好事。
“不知。”云沉道。越是能活得长久的生命,越是会活得小心翼翼,那位司徒宗主恐怕是察觉到了威胁,着急了。或者说,恐慌了,恐惧会使人变得不理智,所以云沉才给了他一点安心感。
弈州书院位于离都中部,与杏林仅一溪之隔,这样特殊的位置也能侧面说明这间书院并不普通。
如今已很少有人知晓,弈州书院那悠久的历史,在青荫还未建国时,书院便存在了。但书院和夫子、学子不会去向外夸耀,因为这里是读书之处,无论你的身份高低贵贱,只要进了书院便会被平等以待。
每年只需二两银钱,便可在书院修习遍览藏书、读书习文、精心钻研典籍,只是如今,愿意静心读书之人并不多。
云沉和言晏在门房处做了登记,便由书院仆从带领着,行至入院考之所。
穿过一座小石桥,桥边树下有尊刻着“克己复礼”的巨石,之后便是门窗紧闭的时闻堂,会考便在此举行。
流经石桥的小溪畔,有个儒雅的中年人站在银杏树下,在静心观看流水与落叶,正是弈州书院的院长。
院长身边站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姿态有些拘谨。
院长看着桥下流水道:“水中鱼儿乐乎?哀乎?”
青年知道这是在考自己了,神情一振,开口作答。
经过石桥,云沉看了那青年一眼,竟是那个曾捧剑请他裁运的人,青年的余光自然也瞥见了云沉,却不敢看他,甚至下意识偏了偏身子。
进了时闻堂,只见宽阔堂中,依次摆着书案与笔墨纸砚,还未到时辰堂中人也不多,零散坐着。云沉和言晏挑了张书案坐下,大开的窗外有长风吹来,金黄色的陈花如雨一般飘洒进屋中。
少年白衣,沾惹软金尘风。
放榜这日,离都一片欢乐,市井闲谈也多了许多话题。
其中有一条,便是云家云沉竟参加了弈州书院的入院考,这消息早在云沉应考那日就传遍离都了,只是今日还被人津津乐道。
没几个人看好云沉,他被青梅剑宗宗主重伤后已经不能修行了,有人猜测云沉是要转修儒道,可读书和修行完全是两回事,就算他从前且算个修道之才,但他从没读过一天书也是事实。
但不看好是一回事,凑热闹却是另一回事,因此这日在弈州书院放榜之时,竟是出现了人挤人的夸张景象。
这些人主要是来看云沉的,毕竟这是他重伤后的首次露面,他们也不是要嘲笑云沉,只是想看看他落榜后的反应,人嘛都有点好奇心。
从前都中大肆宣扬裁运云沉一事,给离都百姓留下了关于云沉不可磨灭的记忆,得知他考书院,大家也好奇结果呀。
可榜单公布了,考中的学子激动得上蹿下跳,抱着同伴嚎哭,云沉却没出现,人群渐渐散开,榜单周围变得冷清许多,云沉还是没出现。
人虽然没出现,但他的名字出现了,就在弈州书院的入院榜单之上。
得知云沉居然真的考上了弈州书院,云闵惊得合不拢嘴,忙要亲自去竹园祝贺他。
“少爷!中了!少爷你考中了!”云丰两三步跨入院中,欣喜若狂的大喊。
“知道了。”云沉道。
本是件值得好好庆祝的喜事,但见云沉并不当回事,云丰心中的激动也渐渐平复,同时更为敬佩云沉了。
少爷这般,岂不就是得道高人之姿,不愧是他家少爷!
竹园里平静如常,前院却是热闹,云闵在宴客的垂丝楼摆了几桌宴席,大肆庆贺了一番。
云沉带着常潭,很平常的入学,很平常的住进了弈州书院。
常潭却很是激动,因为云沉说过,到书院来读书便是他修成心剑胚的开始!
书院自然是有课,只是云沉从来不去上,夫子们对这个出身贵族,还带着侍卫当书童的娇贵公子十分不满。
考入书院却不来上课,不尊师长;花大价钱盘下单间学宿,作风奢靡;从不与同窗谈笑风生,孤高冷傲;不过几日,书院所有的夫子对云沉的印象都成了这般。
云沉并不知夫子们所想,他只是来读书静心顺便思考接下来的事,等时机到了他便要离开青荫,去师父交代的,真正能实现师徒俩多年筹谋的地方。
他一直在考虑林疏在这盘局中,究竟占什么位置,有什么作用。首先他不能再修行了,但原因却并非受伤,而是他越修行心中被那股奇怪香气勾起嗜血念头的程度便越强烈,以至于他只能来书院静心。
但林疏,不能就这样彻底放下,那晚他听到少年的秘密,听到他描述梦里那片无垠的星海,那或许就是师父先前说过的,也许他应该找人确认一下。
坐在窗畔,捧着书卷的少年抬头,从檐下的天空望去,望着并不在视野中的沉星塔。
帮常潭修出心剑胚,去青梅山解决了他要留在离都最大的阻碍,便去问问吧,他如此想着。
然而就在他为不久后的麻烦考虑解决之法时,眼前的麻烦已经找上门了。
“砰砰砰”,有人将门敲得震天响,似乎再不开门他便会直接砸开。
常潭在另一边,也捧着卷书看得昏昏沉沉,听到敲门声一个激灵,看向云沉。
云沉示意他去开门。
见是常潭开门,敲门之人退了几步,伸着脖子看向屋里:“云沉,旬夫子有事找你。”
“何事?”常潭问道。
那穿着学子服饰的青年道:“我同你家少爷说话。”他略带嫌弃的瞥向常潭,脸上写着“真是无礼粗鄙之人”。
云沉起身走来,道:“何事?”
“你入书院以来,从不上课,夫子说如你这般实在不适合留在弈州书院,怕是要将你退学。”
他嘴上说“怕是”,但表情却是好像已经看到云沉被扫地出门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