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 章 李家村·出殡9
“发现？你是太低估我，还是太高估你的梦境，你的梦境确实很高明，利用人的同情心理，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等旅客开始产生怜悯后，你就会驱使他们杀人，让他们变成你真正的傀儡。”
这也是程五一直没有想明白一件事情，为什么汤囡囡的每一次出现都是附身在旅客身上，而不是直接动手杀人。
直到被拉入梦境，程五才想明白，副本npc杀人时需要条件。
汤婆婆的条件是她们学徒的身份。
汤囡囡的杀人条件则是被动机制。
打个比方，在汤囡囡无实体时，和旅客双方互殴，先动手者涉嫌伤害，还手者则可以属于正当防卫，所以她必须设计旅客动手，来触发自己的防卫机制。
只要想明白这两点，很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至于程五为什么会在梦境中保持清醒……
程五苦口婆心，“我知道你的故事很凄苦，但是这位姐姐，咱不能光走剧情，不注重背景设计啊。”
程五毫不犹豫的开始吐槽，“一个晚上起码8个小时过去， 婚房里的红烛是一点没短；日历上的刻痕不翼而飞；还有婚宴，谁家婚宴都开场一半了，桌上一口饭菜都没动；最重要的是你假扮的这个人，他是一个劳作的人，鞋底却半点泥子都不沾？”
说到最后，程五充分发挥总分总的结构，收尾道：“以上的这些，都充分说明细节有多么的重要，希望你下次可以引以为戒，不要再犯。”
汤囡囡的面部组织越来越僵硬，同时周身的寒气也愈发浓重，她直直盯着程五，冷笑道，“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程五古怪的瞥了她一眼，小声嘀咕道：“你们李家村夸人怎么都一个模板。”
远在天边的村长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没听说过导游还会生病啊。
汤囡囡不想去细究谁和她说过一样的话，手臂轻轻一挥，下一秒，俩人就再次出现在婚房内。
她笑意吟吟，“你既然都发现了，那你不如再猜一猜，接下来我想做什么？”
程五目光一亮，拉出木凳坐在她对面，“猜对有奖吗？”
“有，我可以让你死更痛快一点。”
程五瘪瘪嘴，“你这人真是无趣。”
她双手撑着下巴，慢悠悠开口道：“我猜是和出殡有关吧，你需要一具身体，准确来说，你需要一具新娘的尸体来帮你完成出殡。”
“我再来推断一下，其实不止你的杀人，你的附身也要满足一些特定的条件吧，比如一天的时间，你和汤婆婆只能二选一。”
“汤婆婆在杀人后，你就不能再行动。”
“反之，汤婆婆没有完成杀人，你就可以附身在一个人身上。”
沉默良久，汤囡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全中，本来按照计划进行，你们一天死一个，在出殡那天正好可以凑足人数，奈何你偏偏跳了出来。”
“不得不说，你真是我遇到过最聪明的人，但也是最愚蠢的人。”
话锋一转，汤囡囡目光也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你明明看透了这一切，却还是选择和那个老头结婚，满足出殡的条件只为救那个少年？”
“唉，没办法，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程五笑了，“但是我的计划也成功了不是嘛，不然你就不会在这里听我唠叨这么长时间。”
“放心，天马上就要亮了。”
你马上也要死了。
屋内，谢盛婉担忧的来回打转。
“明哥，为什么程姐都已经昏迷这么长时间了，还不醒过来。”
“再等等。”梁浩一依旧是张面瘫脸，但是紧抿的薄唇泄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凌晨四点的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夜深露重，在诸葛明和徐卫泽，推开门走进来时，身上的衣服和发丝都有被轻微打湿的痕迹。
徐卫泽第一时间探望程五，在发现人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就差没写上自责愧疚几个大字。
诸葛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桃花眼中没了笑意，让整个人看起来正经不少。
“情况不太好，村子里涌现了很多纸人，正在朝着我们这边围过来，我们需要转移阵地。”
“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遭遇这些。”徐卫泽抱膝蹲在床边，耷拉着头，宛如一条无家可归的大型犬。
谢盛婉想要安慰他，目光里却蓦地撞入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正以缓慢的速度抬起来，然后一巴掌呼向某人的后脑勺。
徐卫泽吃痛的嗷呜一声，条件反射的开骂，“谁啊，敢动你爸爸！”
程五睁开眼，“我，你有意见？”
谢盛婉几人喜出望外。
“你醒啦。”
“人没事就好。”
徐卫泽在怔愣了几秒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化为欣喜若狂，飞扑着就要给程五一个大大的拥抱，“姐，你可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我那一棍子把你打成植物人了呐。”
程五摁在他的额头上，一手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给我离远点，等这个副本结束，我再给你好好算账。”
“好。”
要说程五是怎么脱离汤囡囡的梦境，成功清醒过来，还要感谢汤囡囡的那句“天要亮了”。
根据汤囡囡的梦境和梁浩一描述的画面都可以确定，汤囡囡死的时候是在早上的时间段。
既然想要历史相似甚至重合，她就一定会让新娘也死在同一个时辰，偏偏汤囡囡的杀人条件是反射机制，程五大胆猜测，只要等那个时间段一过去，汤囡囡就不用再被条件束缚。
那时候程五才是真正的走投无路。
所以，当汤囡囡说出这句话后，程五笑着回了一句，“正合我意。”
然后掏出匕首，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果断刺入自己的腹部。
只要她死在死期之前， 替死的条件就不可能构成，汤囡囡的梦境也就不攻自破。
这一切看上很轻松，其实只要走错一步，这局的赢家都不会是程五。
但是……
沃艹，真疼！
嘀——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在这个村落。
【旅客程五激怒鬼怪，开启追杀】
程五朝天竖了个中指，是不是玩不起。
“程姐你真牛逼，居然能够让副本单独为你拉一次警报。”
程五活动了两下关节，“这个警报是有什么特别的吗？”
诸葛明挑眉，“你不知道吗？这是核心npc的特权，拉响之后，你就是这个副本所有除导游外的npc公敌。
凡见者，必杀之，不死且不休。”
“那我们还不快跑！”
程五一马当先翻出窗外。
哐——
哐——哐——
前院传来剧烈的砸门声。
诸葛明几人观察过，纸人的数量很多，同样缺陷也很明显，那就是行动速度不快，每当遇到危急时刻，他们总能逃脱。
但是有程五这个被副本锁定的bug，哪怕抄小道躲躲藏藏，也避不开他们。
最重要的一点，在这场追逐战中，纸人不会累，而人的力气总有用完的一天。
好不容易又甩开一波纸人后。
程五气喘吁吁的双手撑着膝盖，体力最差的谢盛婉已经面色苍白，腿都打着颤儿，后半段时间完全靠着梁浩一和诸葛明俩个人轮流接替，这才没落队。
“你们听我说，我们这样，兵分两路，”程五指挥道，“我去引开纸人，你们去汤婆婆家找佛珠，佛珠的位置很可能就在……”
“不行，”梁皓一立马否决她的提议，“你一个人太危险。”
徐卫泽附和，“就是，要去也是我和你一起去。”
“你和我一起去送人头？听我说，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你们要真的想救我，只有完成任务，结束副本。”
程五面色坚决，视线缓缓扫过每个人的脸庞，最后揉了揉徐卫泽的脑袋，“我的性命就交到你们手里了。”
说完，她向着反方向跑去。
正如程五预料之中的那样，只要她这个吸铁石一离开，那些纸人全都牢牢跟在她屁股后。
“我们快走，不能浪费程姐给我们争取的时间。”
于是李家村的村路上就出现了非常怪异的一幕，一个女孩儿在前面拔腿狂奔，后面紧追着乌鸦鸦一片的纸人大军。
程五脚步不停，脑子里还有余力思考，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纸人就是阿大吧。
虎背熊腰，脸颊上还有一块突兀的刀疤。
果然生前不是什么好东西， 死后也是本性难移。
在汤囡囡的梦境中，程五对于纸人的疑惑就都解开了，汤婆婆家的那些纸人，全都是曾经欺负过她们祖孙的李家村人，只能说欺人者人恒欺之。
在几乎跑遍了半村之后，程五精疲力竭的坐在屋顶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
她望着墙角一蹦一跳的纸人，想着再这么无厘头的下去，没等徐卫泽他们完成任务，她就要先力竭而死。
她必须想一个办法，让这群纸人停下来，或是让这群纸人找不到她。
程五眼珠子一转，脑海中忽然划过某道身影。
于是在阿大好不容易借着同类的身体攀上屋顶时，程五毫不犹豫的往下一跳，屈膝缓冲，随即像个炮弹似的弹了出去。
这次逃跑她的目标非常明确——村长家。
妹妹有难，姐姐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程五用尽全力，后腿弹跳发力，然后三两步跨上高墙，一屁股坐在墙头上。
远处朝阳正在从东边的地平线缓缓升起，笼罩在大地上的黑暗瞬间如潮水般褪去，清晨时分，程五甚至能看到碧绿的山头上有云雾缭绕。
疲惫不说一扫而空，但至少消弭了大半。
程五扭过头，半点没意外导游会出现在院子里，嘴角扬起弧度，热情的打着招呼：“早上好，村长。”
村长冷冰冰的开口：“从我的围墙上下去。”
“好勒，没问题。”程五翻身一跃，跳进屋子里。
村长蹙起眉心，“我是让你出去。”
“别呀，漂亮的村长姐姐，你就不想和我联络联络感情吗？我们曾经好歹也有赠衣之情吧。”
“别和我耍小聪明，给你三秒的时间。”
村长不为所动下着最后的通牒。
程五目光一闪，她听出导游的浅义词，如果不出去，她会动手。
程五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村长歪了歪头，目光中倒是流露出一丝意外，她以为凭借程五死缠烂打的本事，她还要费一番功夫。
隔壁，汤婆婆家。
院子中央，在四人合力将棺材挪开后，地面下裸露出了黑色的一块不规则表面，它几乎和周围的黄土几乎融为一体。
诸葛明上前把周围的土扒开，随着黑色物体的逐渐浮现，众人的脸上也随之浮现出惊喜之色。
“程姐说的没错，黑棺下面就是第3具棺材。”
“那汤囡囡的尸体应该也在这个棺材里面。”
“我们开棺吧，动作快点，程姐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几个人齐齐一颔首，连忙加快手上的速度，希望就在眼前。
“你们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厉喝声响起，众人回头望去。
是汤婆婆！
程五在即将拉开门时，突然回头，睫毛轻眨，可怜兮兮的开口道：“我真的不可以留下来吗？”
“不行”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村长在看到那张小脸时，仿佛被蛊惑了般，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心狠，现在让程五出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可以。”
在第一次开口后，接下来的话就顺利多了，“你可以留下来。”
“谢谢村长姐姐。”
程五低头露出得逞的笑容，再抬起头时，又立马收拾好自己的表情，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导游身边。
“村长姐姐，我有点饿，你这有什么我可以吃的吗？”
村长很想回绝道没有这种东西，但是一看到那张恳求的小脸，口中的话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有，你跟我来。”
程五颇为意外的碰了碰右侧耳垂。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一个蝴蝶形状的金丝耳饰，正是程五在第1个副本寻到的【蝴蝶的耳环】，佩戴者可以有一半的几率得到鬼怪npc的偏爱。
她本来只是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结果没想到这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她跟着村长走到院子的槐树下，然后看着桌子上的糕点，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肚子也非常应景的传出咕噜噜的声音。
不过程五还是等到主人的同意，才开始狼吞虎咽的往胃里塞。
村长关怀备至，“你慢点吃，小心噎着。”
隔壁。
徐卫泽气急，“这npc怎么总是关键时刻出来搅局。”
“你们两个继续。”
梁浩一和诸葛明彼此对视一眼，下一秒纷纷掏出武器，左右夹击的冲着汤婆婆袭去。
徐卫泽和谢盛婉则继续用力的推棺材盖，棕褐色土地上留下了一道道长长的鞋印。
“来，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用力。”
“一二三——”
“一二三——”
富有节奏性的口号下，徐卫泽紧咬后槽牙，手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更别提在毛细血管的充血下，几乎胀得通红的脸庞。
谢盛婉亦是如此。
因为同伴的命正掌握在他们手里。
副本里的重要npc个个都是能力拔千斤的主儿，所以在汤婆婆一拳打向诸葛明时，他近乎在半空中翻了个身才勉强稳住自己，但嘴角还是咳出一丝血。
梁浩一急切的喊道：“诸葛！”
诸葛明抹了一把嘴角，“我没事，今天有我们在，你就别想过去。”
在汤婆婆杀气凛然的注视下，他将刀在空中抡了个半圆，重新握紧武器后，再次冲了上去。
院外。
徐卫泽已经用尽全力，终于耳边听到谢盛婉惊喜的叫声，“开了开了，马上就好。”
砰——
第三具棺材终于露出了它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