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数学·联赛
晚上，月黑风高，云谲波诡，老黄历上说，今晚宜抱佛脚复习。
下一秒，【乘风破浪的七子们】劈里啪啦响起一堆信息。
乔延己：老铁们，从今天起，请叫我人生大赢家。
过了五分钟，群里一阵寂静。
没人鸟他。
乔延己：麻烦理我一下，不然我很尴尬。尴尬jpg
彭雪：010-82085307。
乔延己：啥子东西？
彭雪：精神病科咨询电话。
乔延己：正经点行不，我要宣布一件事，今天老姜不是叫我留堂了吗，他找我谈话了！
乔延己还有滋有味的回忆了一下那画面，使劲儿摩擦下巴。
当时姜魏叫他留堂，本以为是因为早课捣乱的事情拿他开刀，结果不是，而是一个大惊喜。
姜魏拎着张物理成绩表递给他看，一张寒气逼人的脸露出千载难逢的笑容，就像长久搁浅在结冰海域的破冰船突突破开了冰块，眼底的鱼尾纹飞到眉毛上去：“你小子，真有你的，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啊，五校联考你是第一名，这叫什么，大杀四方凯旋而归，干得漂亮。”
“我去，真的假的？”乔延己吓一跳，眉毛飞得比姜魏的秃顶还高。
姜魏拍拍他肩膀，镜片底下那双精锐的利眼写满了后生可畏四个大字，他语重心长道：“这还能造假，校领导现在啊，特别重视你这条好苗子，对了，你现在要好好准备九月底的物理复赛，切不可沾沾自喜，更不可骄傲自大，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遵命！”乔延己笑道。
“对了，我听你家长说，你暑假一直都在自学物理竞赛是吧？”姜魏又问。
“没错，怎么了老师？”
“我们学校呢，也开设了一些学科竞赛课程，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去找黄主教练问问，他有带领学生竞赛的经验，你也听说过是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提前恭喜你成为七中物理竞赛团队的一员了。”
乔延己从未见过姜魏笑得如此开怀，那张严厉肃正又好为人师的的教书脸被二十几年光阴生涯刻上沧桑和饱满的皱纹，不知怎么的，他的眼眶微微泛涩。
他上前抱了下姜魏，拍了两下那后背，姜魏倒是愣了一下，欣慰地笑了下，听他郑重许诺：“老师，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彭雪【敷衍】：啊哈哈哈，牛啊牛啊。
苏舜欣【敷衍＋1】：啊哈哈哈哈，六六六。
夏瑶【以免她俩尴尬】：哈哈哈好兄弟，你厉害啊，吸吸欧气！
乔延己【毫不知情】：多吸点多吸点，对了，你不是下周一就要去参加什么全国联赛了吗，奥里给jpg
彭雪【真心实意】：瑶瑶加油，我看好你。接力棒jpg
薛能：瑶妹，你要是拿一等奖，我砸巨资给你买全册《盗墓笔记》。
夏瑶：真的吗？星星眼jpg
薛能：啥时候骗过你。
夏瑶坐在书桌上，窗外灌进来的风吹皱了试卷一角，风干了黑色字迹的墨痕，她从未一如此刻产生一种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感觉。
有他们这一群人，真好。
成长是一场遇见。在平淡又不凡的青春里，总会遇见一群闪闪发光的少年，彼此加油，彼此成长。
这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无论是和江旋宿命般的相遇，还是和从小玩到大的彭雪，乔延己，苏舜欣，薛能，吴感他们相遇，每一个相遇了的的人，都是人生中难能可贵的福气。
就像书中说的那句话，有些人遇见，就已经是上上签了。
她忽然理解了彭雪生日那天许的愿望。
希望我们每一年都相聚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九班全员到齐，开始了争分夺秒式复习。
夏瑶往熟悉的座位瞥一眼，江旋果然早早来了，他趴在桌上，一只手臂横放着，头埋在弯着的肘弯里，只留出一只黑乎乎模棱两可的的后脑勺。
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夏瑶轻手轻脚坐了下来，不发出一点声音。教室里只剩下背书啃单词的嗡嗡声，本来就很吵，江旋还是醒了。
他一手覆在后脖，骨节修长，摩挛了一下皮肤，撑着沉甸甸的薄眼皮抬起头，往夏瑶这边看来。
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儿。
夏瑶放下书包，掏出里边的书本，看他：“你怎么了，看起来没睡觉？”
“昨晚有点事，睡晚了。”江旋沙哑着嗓子，回。
凌晨十二点小桐忽然生病，江栀又加夜班，实在赶不回来，他只能背着小桐去了趟附近的医院，幸好医生诊断后只是说吃坏了肚子，并不大碍，吃完药好好睡一觉就行，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凌晨五点。
这一觉他只睡了一个半小时，路上早餐也没来得及吃就来教室补觉了。
“行吧。”夏瑶点点头，不再多问，而是从书包里掏出一盒鲍师傅牌子的白桃奶贝，透明盒子，打开来，奶香味扑鼻，瞬间溢满了周围的空气，她推至江旋跟前，声音又甜又软，像奶贝上铺洒的肉松一样软，她也总是那么开心，连说话间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扬起嘴角说：“我特意给你带了吃的，你快尝尝。”
献宝似的。
江旋眨了眨眼睫毛，目光投落下来，确认：“特意、带给我的？”
“嗯，”夏瑶笑了起来，“真的很好吃，信我。”
“为什么带给我？”
“因为、”夏瑶故意停顿了一下，“我闲的呗。”
“”
这个理由确实没信服力。
话锋一转，夏瑶目光追随他：“江旋哥哥，你相信宿命吗？”
“不知道。”
“那量子纠缠呢？”
“信。”
“为什么信？”
“薛定谔信。”
“”
“其实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回那个下雨天，然后遇见了你。”夏瑶叹口气，说。
江旋目光沉静了片刻，听她往下说。
“然后就想给你吃点甜，你都没吃过甜，就这么简单。你别问那么多问题了，总之，你记住，我是真心实意，无怨无悔想要对你好的，就像你对我好一样。”
江旋定定看着她的眼睛。
半晌，江旋喉咙里发出低低淡淡的“嗯”字，默默拿起勺子挖了一勺奶贝，顺进嘴里。
一股甜腻又带着清爽的味道激上舌尖，江旋下意识想蹙眉，但还是眉头舒展了开来，不露出丝毫带情绪的破绽。
“好吃吗？”
“好吃。”
虽然，他讨厌吃甜腻的东西。
他的味蕾，食道都在无声发出抗拒。
但那个早上，他还是把一整盒奶贝全部吃完。
夏瑶支着脑袋朝他绽放出甜美的笑容的时候，他忽然很想很想，把世间所有带甜的食物都尝了个遍。
入学考试终于考完，考场门口涌出一大波昂首挺胸的解放军。
七中批改卷子的速度也是相当之快，机器扫描仪唰唰一刷，分数就出来了，再放到成绩统计表里，整个年级的排名，班里的排名，分数，进步还是退步，一目了然。
毫无疑问，这次考第一的人依旧是稳坐宝山的江旋。虽然光荣榜不贴成绩表，但在小程序上可以查到分数，甚至自己在班里的位置，年级里的名次，都一一记录。
开学一周很快就过去，转眼间，夏瑶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
今年第34届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在星期天举行，考点在本校。数学联赛考试分为一试和二试，是一场关键性考试，只有拿了一等奖的考生才有资格参加更高层次的cmo大赛，走上更广阔的舞台。
周日，天空下起了缥缈小雨，校园里水汽朦胧，滋润着一草一木。
夏瑶停下了笔。考完一试后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她走出教室，站在走廊道上，一个人心不在焉瞧天色。
一阵倏凉并且夹杂着细雨的微风吹起少女额间的刘海，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因为皮肤冷白，在乌沉的天色里有一种柔弱和坚韧劲儿糅合在一起的气质。
楼檐的边缘落下长而连绵的雨线，天色淡青，积雨云久久不散，飘在头顶的天空。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拉回思绪。
“夏瑶。”
夏瑶回过头，一愣：“吴漾，你怎么也在这儿？”
吴漾甩甩手上残留的水分，看样子是刚从洗手间回来，他笑着说：“我也是来考试的，来之前我就猜想会不会遇见你，看来猜想成真了。”
今年四川赛场设立在本校校区，在这里遇到对方并不奇怪。
夏瑶也笑了下，往里站一点：“你也在本班考试吗？”
“不是，我在隔壁班。”吴漾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教室，带点儿腼腆地笑了下，踯躅了一会儿，咬了咬下唇，向她发出邀请：“中午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啊？”夏瑶微微睁大双眼，这个话题跳跃的有点猝不及防，吴漾见她这样又立刻改口：“我不是第一次来你们学校吗，听说学校附近很多好吃的，就在想，你可不可以尽一下地主之谊？”
“可以啊，正好我想到了一家店。”
夏瑶很热情，吴漾是她在c班这个陌生的大家庭里玩得较好的人，不少麻烦他，面对他的盛情邀请，自然不会拒绝。
吴漾看了眼下着雨的天空，又问：“对了，你带伞了吗？”
“呃,没有，不过”话没说完，
“没事，我带了，我撑你就行。”吴漾笑了笑。
“好。”
“那我先进去啦，考完试在这里等你。”
“嗯。”
吴漾走之后，夏瑶慢慢收起笑容。她抬头望了眼淡青色烟雨，小雨淅淅沥沥没有要停的意思，思绪又拉回到遇见江旋的下雨天。
好像，一想到雨，就想起江旋。
二试考完，已经中午十二点十分，大家伙饿得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了。
夏瑶出了教室，果然见吴漾站在对出的走廊口，单肩背着书包在等她。
校门口涌出一大批知识分子。
七高附近有一家爆火的面馆，就在林荫中街，夏瑶带他去了这家人气爆火的店，然后给两人点了份店铺畅销的怪味面。
店里顾客挺多，老板娘正用地道纯正的四川话吆喝着喝点什么，全是聚拢的烟火气。
夏瑶嗦着面条，喟然一声：“就是这怀念的味道。”
吴漾见她可爱软萌的小表情，她的脸蛋柔软，皮肤白嫩，像水和棉花糖做的，带着淡淡的樱粉，她一笑，整个厅堂都像下了一场粉红色的樱花雨。吴漾有些微微失神，自己也跟着笑了下：“实话实说啊，这家怪味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家。”
“是吧，以前徐老八那家也很好吃呢，不过老板生病之后就不再经营了。”说到这里，夏瑶神情暗淡了一下，忽然转晴，低低笑着说：“我们这边还有很多好吃的美食，像徐老八，蔺师傅，过桥米线，蛋包饭，铁板烧，妈妈菜，醉芙蓉，都特别好吃，你可以尝试一下。”
吴漾心神荡漾了几下，像一艘荡漾在静湖里的小船，泛起阵阵涟漪，他抿了抿嘴唇，似乎很小心翼翼征求意见：“那我以后可以来找你吗？”
“可以啊。”夏瑶爽快答应。
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漾笑了，一颗心放松下来。
两人吃饱喝足后，坐在凳子上聊数学竞赛的事，每逢谈论数学的时候，夏瑶的兴致都很高，小嘴巴滔滔不绝。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下。
夏瑶看一眼，忽然收拾书包，对吴漾说：“那个，我朋友在等我，我先走啦。”
吴漾怔了下，“是上次那个男生吗？”
“嗯，他过来给我送伞，这顿我来请吧，下次见。”夏瑶站起身，藏不住的兴奋和雀跃从那双清澈的瞳孔里跑出来，好像送伞的人一来，她就似乎比前一秒更开心了点，看了眼他，然后转身去前台买单。
看着她欢快的表情，吴漾失落了一瞬，最终无奈说：“注意安全。”
“好。”
目送夏瑶买完单出了门，那道就差奔跑起来的纤瘦身影消失在拐角，吴漾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