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变局
烛草原外密林。
天空中密布的乌云不知何时散去,阳光一缕缕地落下,久违地铺满了这片大地。
林末龙化状态慢慢恢复正常的体型,原本因为上次蜕变而白皙的脸,此时更显苍白,两条血泪印迹其间。
此时的他长发披肩,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碎,随意地披着件黑袍,磐石般的肌肉裸露于空气中,早已习惯了有些模糊的视觉。
力量必有代价。
若是换林远天来,这般长时间的挥霍佛虚相,怕又得在床上躺个数月。
相比于其他人,得益于强大的根骨血气以及武道天眼,这点暂时性的后果,林末完全可以接受。
他走到巨坑中心,缓缓捡起一串染血的白骨骷髅手串,其手感与之前那白柱相差无二。
这恐怕是杜天雄手中最珍贵的宝物。
不然早便像其本人,以及身上的其他长物般,在猛烈的轰击中被打碎殆尽。
林末一大把一大把地将炼制好的血气疗伤丹药像吃糖豆般塞进嘴里,急速咀嚼,感受着久违地气血亏空正在急速恢复后。
这是他兽潮一战后,第一次全力运转佛虚相,同时叠加进入各种状态。
毕竟面对杜天雄那诡异的天心境手段,既然单体攻击不容易击中,索性便直接火力压制。
而效果也没令他失望。
完全体的佛虚相似乎应了那句相由心相生,法自在性法。
其的强度是由多方面所决定,粗略看来,依据武夫的体魄,气血,意劲,以及其他一些物事的综合加成。
这也是为何他的佛虚相足足有十余丈高的原因。
不过这就是宗师三境的实力吗?
经过逍遥三关所升华的意劲,几近凝为实质。
若没有同等层次的意劲抗衡,普通武夫即使身穿宝甲,也只会薄如纸衣,一捅就碎。
更别说还有各种奇异的秘技功法
果然越到后面跨境征伐愈加之难。
境界无疑才是真正的根本。
等到他六腑境功成,甚至同样意劲通透五脏六腑,周身小天地功成,成就宗师之境后,应该会好一些。
不知到那时他能否做到杀像杜天雄般的人物如杀鸡
林末心中思绪念罢,环顾四周,检查到没有遗漏之处后,寻出顶斗笠戴上,再从空石戒中取出特制的香料瓶。
瓶塞摇开,一只四翼如蚂蚁般的小虫嗡嗡嗡飞出。
其名为香蚀虫,以他特制的迷香喂养成长,乃是前段时间宝光寺钓鱼,城外击杀万花等人后所得到的宝物,经过自己改造后形成。
比起常人的嗅觉识香,作为虫类,其嗅觉更强,搜寻范围也更广。
而从杜天雄的话语中,其应该是分兵两路,一路继续追踪许氏,一路则找他寻仇。
既然如此,为避免意外,最好追上去查看一番。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很快,香蚀虫便识别了方向,煽动着翅膀急速朝一个方向疾驰。
林末循着虫迹,嘭,一声爆响,整个人便消失在原地。
不久,这片满是疮痍的密林,除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深坑外,一切皆无。
数个时辰后,相距数十里之外的密林。
“你听见什么声音没?”
独眼大汉皱着眉毛看向身旁之人。
两人正在急速奔行。
只是下一刻,不待另一人回话,他只觉心底一寒,一股子压抑感袭上心头,强烈的空虚感伴随着轻微的眩晕出现。
“敌袭!有毒!注意屏息!”
独眼壮汉立即大喝一声,习惯性地便找巨树依靠,以减少受击面,只是话音未落,一道头戴斗笠的身影便忽然出现在其身侧。
其轻飘飘一掌拍出,手掌极大,竟如磨盘,一下子便将壮汉覆盖。
其条件反射迎击。
然后
暴虐的雷电将幽寂的密林照亮,大片血水四溅。
独眼壮汉两条手臂竟然直接被拍碎,巨掌去势不减印在其额头上。
手中便只剩毫无生息的尸体。
斗笠大汉转过身,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赫然是林末。
既然拼的是时间,他除了佛虚相未动用,周身实力几乎全部施展。
随手丢下尸体,身影消失,冲向另一人。
其明显被惊住了,吓破了胆,当即意劲炸裂,将周身覆盖,如电般朝远处激射而去。
只是普通宗师高手,仅凭爆发性速度已经比不过林末。
不过数百米的剧烈,最后一人便被追上。
林末苍白的皮肤泛起红光,整个人如穿上一身火衣。
追击情况下的一掌,直直地拍在那人脑袋之上,硬生生将其头颅压入了胸腔之中,随后胸膛猛然炸裂,喷出大片的血水碎骨。
林末看了眼身上的血迹,身上红光慢慢消失,迅速收拾尸骸,随后看着两具破烂不堪的尸体,轻声叹气。
熟稔地洒下引兽水。
一切搞定后,他几步腾跃在最高的一棵巨木之上。
手中香蚀虫还在焦躁地四处乱窜,固执地朝一个方向想要突破手掌。
林末立于树冠站定,望向小虫指向的方向。
沾染迷香的除了这群追击之人,便只剩许氏一众。
而他该做的已经全部做毕,此行可以说完成得格外圆满。
所以再见我的友人。
林末眺望远方,数息过后,如只大鸟般猛然跃下,朝淮平方向疾驰。
既然一切结束,那便该回归本职,而今再无牵挂,他决定回归后抛弃繁杂世事,全心全意潜心修行,等待灵台宗本宗考核。
毕竟正如他所说,纷争渐起的年代里,实力才是唯一的长路。
无论是保全家人亲友,抑或安然己身,靠的只能是实力,自己的实力。
大周齐光四十八年,九月月初。
淮平城大乱,现大片兽异鸣。
有黑佛教妖人作血祭,以求突破,波及数万人,死数千人,淮州副军主周鹤出手,重伤两人,遏制暴乱。
同月,泰州暴乱,界域阴墟湖破裂,湖开十万里,黄天教掌教亲自坐镇阴墟湖。当任淮侯偷袭身亡,老淮侯重伤,淮侯世子淮无期继任,宣告此事为大周皇室所为,手弑泰州州牧卫日昌,泰州至此大乱。
淮平府,驷马坊,淮平青柏酒楼 一处幽静的别院。
院内竹篁幽幽,清泉流响,淡淡的檀香袅袅飘散于空,闻之便让人心旷神怡。
林末与肖正阳对座,桌上是一盒子不同形状的元石。
而不远处,有专门的掌柜,药师,正在清点丹药,计算账本。
没过多久,一身华衣的掌柜便躬着身走到肖正阳身旁,轻轻说了几句后,悄然离去。
“账货都点清了,桌上元石总可以收了吧?”
肖正阳笑了笑说道。
林末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袖子一挥,将盛纳元石的木盒收入戒子中。
“你啊,我俩如今这个关系了,还这般生分,倒是让我有些不自在。”
肖正阳见此不由苦笑。
在泰淮江航线被打通,两人交易便继续进行。
林末出药,蓝裂鲸商行则负责卖钱,随后提供元石渠道,原材料渠道,以及情报渠道。
一般来说,在肖正阳看来,以两人如今的关系,完全可以赊账,抑或先预支等等,偏偏林末极为较真,一向奉行钱货两清,做事很干净,反倒让他有些害怕,固此有今天这句打趣。
“只是避免麻烦而已,这样你好我也好,习惯使然,你不必多想。”
林末摇头解释道。
自烛草原回归,不过两日,而说来也凑巧,他也错过了那次兽异鸣。
得知是黑佛教所为,如今正被全城通缉,倒是心中的石头落下,安稳了不少。
而这两日除了基本的修行外,过的倒极为充实。
因为此次事件性质极为恶劣,像他们这种基础工作人员事务很是繁忙,除了基本的统计百姓各项损失,撰写各类会议记录外,外巡次数也变多了不少。
尤其是泰淮渡口,如今几乎是一日数查。
而像户籍部的听说更惨,因为泰州乱局,乘船至淮州的人越来越多,因此户籍部甚至专门设立了临时分部于渡口负责户籍登录。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顺利于淮州登记户籍,据闻在施行什么积分制,以武夫实力境界,生活各项技能折算各项积分,达到某个标准才允许登记。
否则也只有送至城外,或者每隔一段时间缴纳入城费。
饶是如此,最近城中也是热闹了不少。
想到这,林末不由看向身前的肖正阳:
“泰州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之前还在实行军事管制,开府建牙,才怎么短短一个月时间不到,便直接中道崩殂了?”
他有些疑惑。
如今可不是什么修行小白,境界与地位划等号的道理自然懂。
要说最近发生的什么事最大,自然就是所谓的泰州淮侯,州牧共死。
毫无疑问,这等事件必然会真正影响时局动荡,因此了解再多也不过分。
原本还在饮酒的肖正阳沉默了,组织了会语言:
“泰州之事真实情况其实我也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当代淮侯,不,准确说应该是上任淮侯是由阴墟湖,也就是泰州那边最大的一处界域中一位名叫大日真君的异域之人击杀,
据闻当时黑色的太阳从阴墟湖升起,将万里湖水蒸干数米,三足金乌横日,突然出现在阴墟湖那边的天关之中,上任淮侯当场便被打碎半边身体,回到淮侯府,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肖正阳说到这,语气尽是唏嘘。
乱世渐起,即使是真正时乘六龙,高居山巅的风流人物,也不免跌落尘埃,化作黄土,如何不让人叹息。
“至于是不是望京那边出的暗手,这个却是没有证据,不过单论动机来看,那边也确实有可能,毕竟谁叫淮侯第一个列土分疆,开府建牙?”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内耗都是在所难免”林末有些无语。
他已经知晓那边的强大,只是即使如此外患愈重,内乱却不休,只让人无比忧心这赤县天下的未来。
毕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他是懂的。
真正大难临头,无人能置身事外。
就如前世一部名为封神演义的小说中说的,身处量劫,如何自拔?到时候怕美好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将不复存在。
“别想得那么悲观,你还未真正踏足过界域战场,当真正经历后你会明白,其实大多数人在大是大非前是能分清的,毕竟毕竟在那片战场埋下了我等太多先辈了。”
肖正阳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再想倒时,壶中已空,兴致缺缺地说道。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吗?”林末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不侧面说明了那边的强大吗?
只要外界危机强烈到一定程度,才能做到转移内部矛盾的程度。
“对了,那边是什么情况,长河城那边?”他问道。
“长河你这次事确实闹得有些有些太过大了那边估计已经猜出了真相,只是却很平静,一副不再参与其中的样子。”肖正阳说到这,看向林末的眼神感叹的同时,隐隐多了一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敬畏。
“结果这般惨烈,对方就没想过报复?”林末反问。
要知道他上次可是真正大开杀戒了,死在其手中的宗师足足有八位,这等数字,已经接近何氏的一半,等于一举摧毁了其千百年来半数积累。
这等血海深仇,会如此轻便了结?
“你在想什么,对面肯定是想过的,可是你觉得有这个实力吗?有时候,对于大家族,除了考虑面子外,更要务实,及时止损才是王道。”
肖正阳的话语倒是把林末点醒了。
真算起来,如若杜天雄实力已经足以排进长河城何氏前三,认真说来,他不应该担心何氏报复,应该是何氏担心他来报复。
毕竟一位能击杀宗师圆满的强者暗中潜伏,谁能不畏,谁能不惧?
总不能何氏一切活动,何氏那老祖都潜伏其中吧?
‘原来不知不觉,我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了吗?’林末沉默了。
不过还不够。
他想到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眼神变得坚定,同样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另一边。
长河城,何氏。
白色的灯笼随风摇晃。
何绝严坐在太师椅之上,仰头望向挂在屋檐下的白色灯笼。
“结果出来了吗?”他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