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点心
想起张宝珠的音容笑貌，曹文焕拿出那个陈旧的褐色香包，慢慢地捏弄把玩一会儿。
轻轻叹口气，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出神。
随后，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黑了下来。
杨清进来送饭，顺便点燃了两根蜡烛。
曹文焕谢过他，顺便问道：
“杨大人还没回来吗？”
杨清摇了摇头，笑道：
“快了，曹守备先用饭，我家老爷自从遵奉皇旨进了京，每天都很晚回家。”
曹文焕急忙奉承几句。
明朝末年，最繁忙的当然是兵部衙门。
杨嗣昌新官上任，皇上在平台召见他后，答对十分称旨，他也立志为朝廷做出些事情，所以早出晚归应该不是敷衍之词。
用过饭，曹文焕闲的无聊，忽然临时有了灵感。
出去找到杨府的仆人要来笔墨纸砚，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子上，持起狼毫毛笔，略一沉思，便随手画了起来。
这个容貌，在他心头出现了千百次，也画了十几年，笔力算是相当熟稔。
不消片刻，一幅丹青水墨的肖像便完成了。
他将宣纸扶正，仔细观赏品玩一番，想不到这么多年来，只有这一幅即兴而起的画像是最好的。
高兴之余，他在旁边又题了一首《眼儿媚》的小词：
“思量往事忆难休，寂寞满心头。佳期又梦，伊人何在，次第凝愁。何堪凄惋凭飞絮，明月照西楼。畴昔景泰，中原邂逅，几度春秋。”
曹文焕写完，将毛笔置在砚台上面，一边欣赏一边喃喃道：
“姐姐，我十七年来，日日夜夜都在想你，你知道么？我发誓，此生此世一定要找到你，生要见你的人，死要见你的尸……”
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声音。
他以为是杨嗣昌，急忙把画像折叠起来收好，哪知道进来的却是晴儿。
“晴儿姑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曹文焕客气的道。
“怎么？曹大人不欢迎奴婢吗？”
一路上，曹文焕和杨若溪主仆很随和的交谈，晴儿见了他，也不太拘谨了。
“当然不是，只是敝人正要安歇……”
曹文焕微笑道。
其实他带着前世记忆，本来不在乎什么封建伦理。
只是他考虑到孤男寡女，如果碰巧被杨嗣昌回府撞见，便有些不好看了。
晴儿俏脸一红，扭捏道：
“都是小姐啦，她让我过来问问，曹大人在这里习不习惯，她说她自己做事有些孟浪，也不知道大人愿不愿意到府里来？”
小丫头说话一向比较冲，这次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说话也轻声低气的。
曹文焕一笑，心想别把气氛弄得太尴尬了，展颜道：
“还好，还好，多谢小姐了，如果没有她，说不定我现在还得滞留在驿馆等候传见，小姐的恩德，曹某心中记住了。”
“那就好。”
晴儿说着，把手中的一个食盒放到桌子上，从里面取出几样精致的点心，一一放在桌上。
“我家小姐让婢子把这个送来，曹大人有口福了，这都是小姐为老爷准备的，你也尝尝鲜。”
“哦？杨小姐还擅长做点心？”
“那当然了。”
小丫头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傲气十足的道，“我家小姐什么都会，琴呀棋呀书呀画呀，还有什么什么，哎呀，反正连老爷都夸她是才女呢。”
曹文焕笑笑，拈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吃了，果然香甜滑腻，唇齿生香。
“好吃吧？”晴儿狡黠的眨着眼睛，装好食盒道，“大人安歇吧，婢子该走了，小姐让婢子转告大人，在咱们府上不必拘束，我家老爷很随和的。”
“代我谢谢小姐。”
看到晴儿出门，曹文焕赶忙说了一句。
晴儿回头一笑，道：
“曹大人别客气，您呐，是咱们大明朝的英雄，我们进京的路上，听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呢，连老爷都夸曹大人能干。”
说着，一笑走了。
“这小丫头，不凶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曹文焕摇了摇头，顺手又拿了一块点心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一丝香气顺着喉管慢慢地流入腹腔内。
屋内一灯如豆，窗外繁星满天，有轻微的风拂过，弄得窗格上映着的婆娑树影轻轻地抖动……
月至中天。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声有意识的咳嗽在门口响起。
曹文焕急忙直起身。
房门开了，走进一个身穿朱衣的老者，烛光辉映下，果然是保定府偶遇的杨员外。
他应该回府有一会儿了，身上的官服已经脱了下去。
“卑职宣大总督标下中军守备曹文焕，拜见尚书大人。”
曹文焕按照明朝官场的规矩进行参拜之礼。
“免了，曹守备，你起来吧。”
杨嗣昌的声音听来有些沙哑，应该是连日劳累奔波所致。
“保定府一别，曹守备一向安好啊？”
“不敢，托大人洪福。”
二人寒暄几句，一前一后坐到了椅子上。
杨嗣昌比之前清瘦了一些，不过精神很好，尤其是下颌那三缕长须，给他刚毅的脸型平添了几分威严。
“曹守备，本部堂回来的时候，听杨清说起了你的事情。”
“曹守备这次是奉旨进京，本来可以说是光明正大，可是急于想要见到皇上，恰巧在皇宫门口遇到了溪儿，她就把你带回来了。”
既然杨嗣昌已经知道了，曹文焕也不隐瞒，应道：
“是，卑职不敢欺瞒大人，只因家中婶母得了重病，所以才出了个下策，到宫门前跪见，哪知道仍然没有见到龙颜。”
杨嗣昌手捋胡须，微笑道：
“曹守备到底是年轻人，做的事情也是出人意表……”
曹文焕想要解释，却被杨嗣昌伸手制住了，继续道：
“不过，也难怪你见不到皇上，今日宫内出了一件大事，田贵妃生的皇子不幸夭折，皇上一整天都不开心，再糊涂透顶的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带你进宫了。”
“原来如此。”
曹文焕恍然大悟，这才明白曹化淳等人匆匆出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