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顽劣的才子
秀才问:“干么?”
“我刚才问了那位大嫂,她夫家姓曹,是大同府怀仁县南家堡村人氏,你写封信,让她家人来接她。”
少女娇声回答。
秀才咕哝一声,经不住少女催促,只好研墨写了信。
“嗯,把它带到府城的驿站,这对母子就有救了。”
少女轻舒口气,又向秀才要银子。
“宝珠,我什么都答应你,就是这银子不能给!你要干么,这可是公家的恩典,没有路费怎么进京?怎么参加……”
秀才呲着牙。
“爹,你到底给不给?”少女蹙眉。
秀才很怕女儿,絮叨半天,慢腾腾掏出小块碎银。
少女把它交给屋主夫妇,嘱咐他们好好照顾母子两个。
“真是一位美丽热心的姑娘,无论这是哪里,如果我能活下来,一定报答你的恩情。”
他心里感激,暗暗发誓。
少女走到他的面前:“小宝贝,我要走了,你要好好听娘的话,好好读书哦,以后做一个对朝廷有用的人,记住了啊。”
轻轻在他颊上吻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心里说:“妹子,我很喜欢你,假如我能提前十多年来到这里多好,一定娶你做老婆。你的话我都记住了,不会让你失望的。”
但是这些话,少女绝对不会知道了。
“谢谢!”临走时,妇人微弱的道谢。
少女回过头,看到他那双大眼直勾勾的盯着她。
不知怎么,她心中有些感动,把一个褐色香包放在了他的旁边。
“留个纪念吧!”
少女微笑着刮了刮他的小脸蛋,“记住哟,救你的人叫张宝珠,希望我这次沾了你的喜气,进了京就……”
“宝珠,上路了……”秀才打断了她的话。
少女笑着走了。
望着她俏丽的身影,他牢牢记住了三个字:
张宝珠!
……
花开花落,这一年是明朝的崇祯九年,边唾重镇之一的大同府已是水瘦山寒。
经历了无数天灾人祸之后,明末九边都是贫瘠不堪。
两狼山脚下正是怀仁县。
此时,在县外一处小村庄的学堂内,正有二十几个不同年龄的学生在诵书。
这里是周围十里八村唯一的社学,虽然残破,却是正经的官办学堂。
“曹文焕,你在干什么?”
一身儒衫的先生,正在昏昏然倾听学生们背诵《论语》,忽然发现一个少年伏桌涂鸦,立刻提着戒尺奔了过来。
少年浓眉大眼,不慌不忙起身,偷偷用砚台盖住了桌上的麻纸。
“先生,我看到云鹏在画画。”
旁边一个长脸少年,贼忒嘻嘻的检举揭发。
少年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先生用戒尺将砚台推开,纸上画的是一个女子的模样。
“可怒也,大好时光,不好好温习功课,却……却在这里思慕少艾,可对得起你的家人?”
先生脸色铁青。
“先生,这话学生就不懂了。孟子所言‘知好色则慕少艾’,本是人之常情,”
“何况古人也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嘛,自然也有颜如玉了!”
“我辈读书为何?不就是为了权利金钱美女么?”
少年面不改色道。
“油嘴滑舌,简直……简直是妄言!”
先生怒极。
“云鹏,你就别和先生辩了,先生是孔孟弟子,诗礼传道,从来不近女色,就算家里有美貌娘子,也会待之以礼,哪会如你这般‘巧言令色’了。”
另一个白净的少年调笑道。
“南文宣,连你也在这里胡闹,回头我告诉你爹,打断……打断你的腿。”
先生面红耳赤。
南文宣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曹文焕,你虽然聪慧,只是顽劣成性,如此下去,前途实堪忧哉啊!”
先生语重心长,把麻纸抓起揉捏。
正要继续教训,忽见麻纸下竟然另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工整的楷书。
少年曹文焕正要掩住那些字,早被先生用戒尺敲开手指。
先生拿起纸,看了起来:
“百二关河,不堪乱、九州天裂。惊坐起,陕甘塞外,掩卷凝噎。”
“锦帐连营犹似玉,丹书画角浑如铁。拂衣去,控怒马金戈,强虏灭。”
“硝烟碎,国祚迭。廊庙憾、忠臣节。梦红缨在手,六军长诀。”
“宫阙伏惟天子剑,残生饮尽奴儿血,争知我,收拾旧江山,与君别。”
先生愣了愣,问道:“这首《满江红》,是……是你填的?”
曹文焕不语,轻轻点了点头。
先生惊愕半晌,脸上容光焕发:“想不到你这顽劣之子,居然能填出这么一首词来。”
“虽不甚佳,但是里面饱含忧国忧民的拳拳之情啊,好,好啊!”
……
中午散学,曹文焕往家走。
旁边跟着两人,一个是南文宣,另一个是那个长脸少年曹林。
“云鹏,你今天在纸上写了什么?为何先生看了之后,不仅怒气全消,还夸你有岳武穆的风骨?”
南文宣不解的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我在纸上写了……写了先生的胡子齐整,是个美髯公,可以比肩三国时的关云长,先生看了高兴,就夸赞我了。”
南文宣撇嘴道:
“切,又胡说。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你这个‘顽劣才子’,想来是又写了什么好文章,先生看了高兴,才没有罚你吧。”
“弘文,你这话说的不对,‘顽劣’是‘顽劣’,‘才子’是‘才子’,一个说的是品性,一个说的是素养,怎么就被你强行捏在了一起?”
“这般说法,可谓不妥之极啊。”
曹文焕笑道。
“哎,你们两个,说话别这么酸溜溜的好么,听了牙疼。对了,云鹏叔,你天天画那个美人是谁呀?”
曹林笑嘻嘻的询问。
“她呀……”
曹文焕顿住脚步,抬头望着蓝天白云,眼前又出现了一张清秀容颜。
十六年了,她现在还好吧?
“她……她是谁?她怎么了?”
曹林紧紧追问。
曹文焕回过神儿来,笑道:“她住在广寒宫里,天天抱着我送给他的白兔,每晚叫我的名字,你说她是谁呀?”
“嫦……嫦娥呀,我呸,你箭术好,就真把自己当后羿啦。”
曹林翻了翻白眼,知道他是胡说八道。
曹文焕和南文宣哈哈大笑。
南文宣道:“云鹏,咱别开玩笑了!”
“再过一个月,就要院试了,你这个童生也做了三年,凭你的聪明才智,这次必然过关,想来考个生员也不成问题呀,”
“曹五叔和曹五婶的脸上又有光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