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应激
一栋别墅中，金旻泽将自己锁在卧室，癫狂失控地扫落桌面上的纸张。
那都是从进庄园开始，一直整理的细节模仿记录。
从第一次见到查尔斯公爵，金旻泽就觉得这么美丽的人，该是自己的。
他自认比所有人都努力，比他们更能模仿演绎出那个公爵需要的形象，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一次被选中！
心中实在不甘，看着那些人一个个被公爵大人召见，金旻泽心中的戾气愈发浓重。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金旻泽站在浴室镜子前仰头放声大笑，有神色痴迷地“大人，公爵大人，我会变成最完美的替身，会让您看见我的！”
他从抽屉中取出一把匕首，仔细端详了许久，状若疯狂地喃喃道：“还有哪儿不像呢？我可以削骨剔肉，总会像的，会一模一样……”
不为人知的浴室内，皮肉割裂的声音不断响起，水声滴答滴答。
血迹混合的清水，染红了浴室的地板，渗出门外。
“德文，给ran注射镇定剂，让他睡一会儿。”艾伦抱起夏扶走到门口，冷静地吩咐道。
“好，好好。”德文连声应道。
“我先带夏扶去治疗，ran醒来后我再过来。”艾伦吩咐完，小心地抱着人离开。
德文立刻通知守卫送来镇定剂，段宿抱着ran到五层的房间，看见的是一个用托盘呈着盖住的注射器。
可德文并没有打算给少年注射药剂，而是似乎想要转身离开。
“德文先生？”段宿疑惑轻声喊道，“那个……”他视线一转落在托盘上，示意德文。
德文摇摇头，轻声道：“段少爷，镇定剂等会儿属下亲自来，麻烦您在这里照顾一下公爵大人，属下去取药。”
“嗯？要不我来？”段宿说道，上前拿起注射器，甚至德文都没来得及阻止。
“段少爷！不！把东西拿开！”
段宿走到少年面前，听见德文惊呼声，不解地回头。
啪——
ran突然一改安静的神态，双眼流露惶恐，一巴掌拍开段宿的手，蜷缩起来，仿若疯狂地嘶声喊道：“滚开！把它拿走！滚滚滚！”
声线都在震颤。
段宿不明所以，呆愣在原地，手上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渗出血液。
他看向手中的注射器，又望着床上瑟缩颤抖的小少爷，一个惊醒，慌忙将针筒扔进垃圾桶，用纸巾盖住。
他太清楚ran现在的状态了，甚至一眼就看出来了，典型的精神疾病，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段宿心里一突，坐到床边，面上不动声色地柔声哄：“ran，没事了。”他现在只想让少年平静下来，乖乖的窝在自己怀里。
至于其他的都见鬼去吧！
他试探地伸手触碰到少年的胳膊，少年只是埋首于手肘间颤抖，那股颤栗像是要顺着指尖传递到段宿身上。
段宿心口涩痛，见他没有剧烈的挣扎立刻将人拉进怀里，用宽厚温暖的怀抱裹住少年冰凉的身躯。
“没事儿了，别害怕……”
等到德文端来一杯水，ran喝下后很快就睡下，德文这才取了注射器给他注射镇定剂。
段宿将人轻轻放在床上，掖好被子，轻声询问：“德文，ran怎么会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他害怕注射器？”
德文严肃地看向段宿，放低声音：“段少爷，这是公爵大人的私事儿，没有允许我不能说。”
他向这个一直看不顺眼的年轻男人深深行了一礼，恭敬道：“段少爷，请您留在这里。”
段宿点头道：“当然，我不放心。”说着，他转身凝视着熟睡的少年，即使睡梦中，仍然眉头轻皱，似有恐惧之色。
德文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
已至深夜，段宿抬手拂过少年的眉眼，目光偏执而又温柔。
他缓缓掀起被子一脚，蹭了进去，紧紧地将人抱在怀里，一手在他背后轻轻拍抚，抚慰着少年的不安。
以前，母亲也是这样安抚自己的。
想起母亲，段宿面色一瞬变得怀念温情，却倏地阴森含恨。
段家那些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唔——”少年的轻吟声打断段宿的思绪，他回过神发现方才手上一个使劲，忙松开力道。
ran，ran，ran……
段宿低头抵着少年的面颊，轻轻磨蹭，时不时啄吻一下他的眼尾，心中满含柔情地呢喃着。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安静一片，两个交缠的身影紧紧拥着，沉睡在暖灯之下。
次日，艾伦一早便来到塔顶，为少年公爵做心理疏导。
一结束，守在门外的段宿急不可耐地走进来，一把搂住阴郁疲倦的少年。
“段宿。”ran垂着眼睫看了一眼那只搭在段宿膝上的手，经过一夜，那道刀口已经不再流血，但是伤痕依旧狰狞，他缓缓开口，“处理一下伤口吧。”
德文立刻递上纱布和碘酒，段宿也不挪动，揽着少年草草清理了一下手心的伤口。
直到纱布裹好，ran才抬头看向一旁的艾伦。
“艾伦，替我跟夏扶说一声。”
“……对不起。”
“还有，让他不用担心，他母亲那边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什么，母亲？”艾伦问道。
ran抿抿唇，垂眸道：“我让德文把他的资料找给你。”
艾伦神色复杂，他知道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意识到这点，他心口一阵刺痛。
“……好。”艾伦嗓音艰涩道。
他转身将要离开，突然顿住脚步，轻声道：“ran，你要学会控制暴戾的情绪，不然总有一天，你会彻底陷入疯狂，甚至害死段宿的。”
艾伦微微侧眸：“你也不想他死吧，那么鲜活的一个人。”
ran眼睫低垂，听到这话后身体一僵，愣怔当场。
艾伦已经离开，可ran还是没从那句话的冲击中反应过来。
不想段宿死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段宿见少年还是神思恍惚，忙抱着人安抚道：“艾伦就是吓唬你，别信，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啊。”
ran瞳孔挪动，他想说，会的，自己发疯的话，真的会害死你的。
可是唇瓣好像被封住似的，轻轻蠕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别怕……”段宿叹息一声，在少年苍白的唇瓣落下温柔的一吻。
别墅的卧室中，夏扶还在昏睡中，艾伦正坐在床边看着德文送来的资料，越看越心中闷痛。
夏扶，21岁，z国平民出身，父亲早亡，与母亲相依为命，住在和平路老巷子的筒子楼里。母亲为了养活孩子做各种苦工熬坏了身体，患上咽喉癌。
两人日子过得艰难，连看病的钱都没有，甚至为了给母亲治病，成绩优异的夏扶选择从高中退学，一直打杂工。
因为容貌俊秀再加上耳垂红痣，三个月前被杜家发现，以母亲病情治疗相胁迫，要求他代表杜家来到查尔斯庄园，获取利益帮助杜家度过即将破产的险境。
少年没有选择的权利，癌症难治医疗费用高得出奇，单单凭借打杂工所挣得的一丁点儿钱根本不够。
他需要钱！
于是夏扶瞒着母亲接受了杜家的条件，只要求能够为自己母亲治病。
可是上周杜家催促后，夏扶偷偷打了电话回去问了自己以前的邻居，请他帮忙去医院看看自己母亲如何了，却听到了一个让他愤怒焦虑的消息。
杜家居然停了给自己母亲的治疗！
夏扶那时突然惊醒，杜家不可信。
母亲这样断断续续的治疗，现在甚至断了药，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住的，说不定自己还没有回国，母亲就……
而除了杜家，自己也只有求助查尔斯公爵了。
于是他违背了庄园规定，毅然向公爵大人请求了这次机会。
一晚而已，查尔斯公爵向来对评选上的人奖励十分优渥，用这晚换取母亲的性命，不管怎样，都是值得的。
艾伦一色紧紧扣着资料，一手抬起遮住微红的眼眶，沉默许久后低声道：“……原来是这样啊。”
“啊——”一栋别墅响起一声尖叫。
一群仆人惊慌失措地跑出来，通知了德文管家，金旻泽少爷自杀了！！
德文闻讯赶来，一推开房门，只见那位金少爷趴伏在床边，不知从哪里流出来的血液染透了床单，甚至渗透进床垫，颜色有些干涸。
竟已经昏死过去了。
德文肃穆了神情，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瑟缩在门外的仆从颤声道：“今天我们见金少爷一直没有出来，便上来看看，没想到就……金少爷趴在这儿……没有动静……”
“去，将金少爷翻过身。”德文一招手，一名护卫领命上前，一把拎起金旻泽的领口将人翻过身。
！！！
只见原本俊俏的容貌，现在布满了刀痕，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先送去治疗。”德文扶额道。
怎么感觉，庄园从那位段少爷来了以后，又开始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