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一连破获了两起案子，又从这两起案子里牵出十好几件陈年旧案来，不光为死者鸣冤辨屈，还打掉了隐藏在步军营内部的一个毒瘤，真是让刑部上下扬眉吐气。
属下争气，上司也不小气，这个月的月银足足比上个月翻了几倍，里面除了该得了例银，还有上面对林思这些小差役的奖赏，一时之间，督中司上下喜气盈盈。
林思家的宅子前两天已经租出去了，二进的正房、左右厢房，加上三进的后罩房，加起来有了一笔不小的进帐，再加上林思手中的月例，日子顿时宽裕不少。
奶娘之前得了刑部五十两银子的奖赏，想要把银子交给林思，让他存起来，林思哪里肯要，奶娘奶公这些年跟着自己，吃了不少的苦，他坚决要奶娘自己把银子收起来，等着养老。
却被奶娘一句“养老有哥儿呢，哥儿这样说，是以后不管我了？”给堵了回来。
日子转眼就进了七月，林家隔壁的邻居把宅子卖了，举家回了乡，新主家正雇了工匠忙忙碌碌的收拾房子，所幸院高墙深，动静倒也不大，影响不到林思这边。
七月多雨，奶娘怕存着的干菜着了潮，一到晴天便把那些东西翻腾出来，摊在日头底下晒。
这天，林思下值回来，就见奶娘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显然是被什么事给气得不轻。
“这是怎么了，谁惹奶娘不开心了？”
一听林思这话，奶娘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愤懑又被翻了起来，都是自己人，也不用避讳什么，直把家里进了小贼的事情说了出来。
“贼？”
一听到“贼”字林思心中就是一紧，这才多久，刚过上几天松快日子，就……
奶娘见他脸色都白了，知道他想岔了，忙安抚他，“不是那个‘贼’，是偷肉的贼。”
“偷肉？”
林思还是不明所以，直到奶娘端了笸箩出来，把里面盛着的两条鱼给他看。
“哥儿瞧瞧，这不是糟践东西吗？这好好的咸鱼，被撕扯成这个样子，也没法吃了，扔了又可惜，真真是害人不浅。”
林思接过笸箩，端到光亮的地方看，见两条咸鱼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撕扯过一番，零零碎碎，又在地上滚了一身的泥，明显是不能再吃了。
这两条鱼不值什么钱，却是从全家人的嘴里省下来的，不光奶娘生气，林思也有些心疼，他仔细看了看那些痕迹，不像是人为，倒像是什么动物撕咬的。吃了也就罢了，偏偏这样糟蹋，实在让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正想把笸箩放下，就见鱼肉的缝隙里有条白白的东西一闪而过，林思心中疑惑，屏息凝神，小心的扒开鱼□□隙，从里面把那条白白的东西夹了出来，竟是寸许长的一根白毛。
白毛比发丝还细一些，洁白、柔软、干净，倒像是从猫身上掉下来的。
“奶娘，隔壁住进来了？”林思指了指西边的院墙，问道。
“前天住进来的，哥儿走的早，没听到动静。”
林思把那根毛扔掉，将手中的笸箩放到一边，对奶娘道：“咸鱼估计是被猫撕成这样的，以后晒东西看着点也就是了。”
奶娘听林思这么一说，心中未有丝毫怀疑，自家哥儿破了那么多起案子，杀人凶手都抓了好几个，这么小的一个偷鱼案，又怎么会看错。
“啊呀，那小孽畜，看下次来我不打掉它的尾巴。”奶娘也朝西边看了一眼，咕哝了一会，才悻悻的住了嘴。
林思猜的不错，隔壁确实来了新人，是一对母女，母亲张氏，女儿小名叫做樱娘。两人带了两房下人，一起住在三进的宅子里，倒是比林家的情况略好一点。
樱娘养了一只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猫儿，名叫雪团。雪团活泼，到了新地方，少不了要溜达着转转自己的地盘，然后……一不小心就越了界，翻墙过来窜了个门，接着，便邂逅了林思家的咸鱼。
雪团养得娇，哪里见过这样奇怪的东西，有鱼的腥味，却没有鱼的鲜嫩，忍不住好奇试了试，结果被咸得喵喵叫，心中生气，就来了一个辣爪催鱼。
奶娘知道隔壁养了猫，对家中里里外外更加经心许多，林家再也没遭过猫祸，直到一天夜里。
这天夜里，一夜凄风细雨，直到天明。
林思记挂着家里那面墙，起了个大早去查看。刚一出门就被外边的冷气给扑了个满脸，顿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忙又去添了件衣裳。
林思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大的好，万千家财在他手中，像是投水的鱼儿般，溜得几乎一干二净。不光如此，他不光会“克”到自己，还会“克”到身边其他的人，丢钱的、受伤的、败落的、失运的……各式各样的霉运换着花样来。
因此，兜兜转转一圈，他身边也就只剩下奶娘和奶公两个人守着他。
就像前些年刚回到林家的时候，也曾把宅子里的几间屋子赁出去，给赶考的举子住，偏偏到了开考前夕，这些举子不是发烧就是吃坏肚子，没有一个能顺顺利利在考棚里挺过去的，一来二去，林家就有了些不好的名声。
那段时间，简直把奶娘给愁破了头，想了许多法子，才好不容易把这些不好的声音给压了下去。然后又去京城附近的寺庙和道观转了个遍，请了许多物件回来，用来化解。
奶娘和奶公倒不怕林思的连累，但人活在世，免不了与外界打交道，乡邻也好亲友也罢，总得有那么几个能帮衬上的。
人不是麻杆，不能孤零零的独自面对天和地。
更何况，林思一天比一天大，总有一天要成家立业的……
因此，林家就成了京城内外寺庙道观的“大户”，给不了太多的布施，却也是来得勤，也最为虔诚。
就像之前被李坚见到的被铺了满床的铜钱，那穿了小红绳的铜钱，便是化解的一种法子。
除此之外，林家还有一面“镇墙”。
这“镇墙”原本不叫“镇墙”，而叫“镇邪墙”，奶娘哪里肯承认自己养大的孩子是“邪”，干脆把中间一个字给吞了，就叫“镇墙”。
林思的房间在前院的西边，紧靠着倒座，算是个西厢房，镇墙就是西厢房前面靠北的一面墙上。这堵墙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不走到跟着，根本发现不了墙上的端倪。
墙面上平整、挺括，与其他的墙并无不同，只是墙的上下左右四条边，上面钉了许多钉子，钉子上缠了许多红线，这些红线以某种规则纵横交错缠绕交叉，形成一个巨幅的红色网络，网络上挂满了符纸，密密匝匝，层层叠叠，风一吹就呼啦啦响，不了解的人保准会被吓一跳。
当然，这面镇墙平常并不是这个样子，只有发生重大情况的时候才会如此摆设，现在这种情况，无非是为了住在里院的几个学子着想罢了。
却说林思添好衣裳，这才又重新开门出来。昨晚有风有雨，有些不牢靠的符纸难免会被风吹下来，林思起来就是做这个，但当他走到镇墙跟前时，立刻傻眼了。
这……这……
饶是这段时日他多了不少见识，见到此时的情况也有些束手无策。
只见原本按规则纵横交错织成的符纸网络，此时像被人薅了一把，然后又随手团了个团似的。墙上的红绳和符纸被扯得七零八落，墙面靠下的部分坠了一个沉甸甸的、鼓囊囊的包，包上红的绳和黄的纸纵横交错，缠成一团乱麻，中间绑缚了一个雪白雪白的团子。
那团子见了林思，忙从缝隙里艰难的伸出一只爪子，朝着林思勾啊勾的，嘴里还不停的喵喵叫。
墙上的红绳和符纸，在猫的眼中，大概就是一个巨型的逗猫棒，这就是一只因为贪玩而作茧自缚的猫。
林思看着乱糟糟的一面墙，头疼不已，他只一打眼就从毛色上认出了眼前这个家伙，正是之前糟践咸鱼的罪魁祸首，没想到几天不见，它就闹出了更大的动静来。
这满墙的符纸可都是奶娘的心血，可不是之前那两条咸鱼，说扔就能扔的。更何况，里面还住着好几个书生呢，这……
林思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是以生活中处处小心谨慎，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别人倒霉。
此时看到整面墙的残乱景象，他的一颗心，真是……比昨夜的风雨还凄凉些！
至于墙上吊着的那个小家伙，放又不想放，打又不能打，骂它又听不懂，真真是让林思的一腔郁气没处出。
他决定晾这小家伙一段时间，就当是给它个教训了。
本来是打算出门的时候就把小家伙放了的，省得到时候被奶娘发现了，真的给它来个断尾之痛。谁知等林思吃完饭，换过衣裳，再过来的时候，只见缠裹着猫的大个茧包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里面的白团子已经不见了。
此时，墙的另一边，找了雪团一早上的樱娘，看到自己爱宠腰缠红绳，一身的狼狈，拖拖拉拉的拽着好几串符纸回来，整个人都惊呆了。
“你……你这是被抓去降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