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亡国公主她靠美貌登基(四)
幼时合掌,只觉世上千千万,缘深缘浅,拢共不过两三愿。
如今摊手,诸事落纸皆从容,似歌似梦,等闲不得一场空。
尘世间——
书作白头偕老,读作一拍两散。
若此身如飞蓬,便只留大梦一声。
命运像一个疯子,你越退缩,它越张牙舞爪地攻击你。
你弱它强,你强它弱。
此起彼落,此消彼长。
方出浴,白稚坐在镜子前,素手平添珠花二三。
身着云锦轻纱,层层又叠叠,芙蓉面上淡著胭脂匀注,新样靓装,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
双手夹了红纸于唇珠圆润的唇上浅浅一抿,惹得朱唇微点绛红。
再执笔,轻扫远山,水杏眸底卧玉蚕,面若银盘,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你且看她——
发间钿饰葳蕤,飞斜金簪环佩,青丝如云,墨发绾髻,暂作望仙样。
静若浮云拢月,碧波映柳,动则人行花坞,衣袂留香。
直至那铜镜里的模糊的人影似乎有些不像她。
白稚放下手中胭脂纸,对着鸾镜妩媚一笑,夺人心神。
可笑过之后却只剩下了满身落寞,仿佛是那冰雪催生的九天玄女,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无喜亦无悲。
窗外,雪又大了起来。
感觉到屋子憋闷,白稚披了件大氅走出门。
都说冬日苦寒,可对这副破败久了的身子来说。
故土的雪,是暖的。
终究不敌戍边寒凉。
还乡。
还乡。
故国已逝,何来还乡?
白稚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静静地看着它在手中融化。
不知是不是来的时间尚短与身子不磨合,还是刚才那阵噩梦让她心神不宁的缘故。
直到现在,她脑子仍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排斥她一样。
白稚本想回去再多休息休息,偏生就有不怕死的在背后编排她——
“你说那个柳歌有什么好的,公主身,丫鬟命,还不是军帐里供人玩弄的物件么?偏生国师大人还对她念念不忘,你说会不会柳国亡国,就是因为她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呢?”
“谁说不是呢,你瞧她那狐媚样,除了勾引男人、装装可怜还能做些什么,活该她死了爹妈。太傅居然还让我们去伺候她,就咱们这种清白身去伺候她,她配么?!”
“就是,她那种被男人玩烂了的身子,我多看一眼都觉得脏!偏生太傅还当个宝,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簪子给她带,谁不知道那是太傅心上人的遗物?给她带,还不如给我带呢!”
白稚听着她们的话,只觉得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脑海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痛哭——
柳国灭国,是因为她吗?
她真的做错了什么吗?
若真是因为她这张脸,她宁愿把脸皮活剥下来给叛军,只为了换父母亲一命!
感受到柳歌的痛苦,白稚抿了抿唇。
她眉脚轻轻一扬后,遂举步媚笑着朝两人走过去,抬手摸了摸头上的金簪子。
“姐姐觉得这簪子好看吗?”
原身生得柔柔弱弱的,说起话来也柔柔弱弱的。
明明是一句诘问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气势便减了大半,好像在娇嗔。
两丫鬟见她来,心下一惊,暗道不好。
可转念一想,她柳歌不过是个亡国公主,就算气不过又能怎样?
她们之前可打听过,这小公主向来脾气最好,就算被人训斥也只躲在角落里啪嗒啪嗒掉两滴眼泪,是不敢反驳的。
想着,两人气势又大了起来,但抬眸的瞬间,看见柳歌身后之人又唯唯诺诺垂下眼来不敢说话。
“好、好看……”
见她如此胆怯,白稚弯眉一笑,缓缓从头上将簪子拔下。
而后手中寒光一闪。
“好看,好看的话,那便给你当遗物吧。”
刺耳的尖叫声落下,方才还攥在手中的簪子,此刻已然深深扎在其中一个丫鬟动脉上。
鲜血流了满地。
小丫鬟的三千青丝被血殷湿,甫一触碰湿润且温热。
簪子上都是血。
这可真叫人讨厌。
白稚弯腰俯身,将那柄金簪从地上温热的尸体中拔出。
看着簪子上还在滴落的血迹,她忍不住翻来覆去地摆弄观看。
“终究是糟蹋了好东西。”
说着,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骤然抬眼,看向一旁吓得腿软的还活着的小丫鬟,笑着将簪子递到她面前,“这东西给死人可惜了,赏你可好?”
话音刚落,小丫鬟赶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求饶。
“公主大人,公主大人是我刚才冒犯了您,求您不要杀我。”
“我上有老下有小,请您不要杀我,只要您不杀我,让我怎么着都成啊!”
说着,她忽地扇起自己耳光,一声声清脆又响亮。
不一会儿,她双颊红肿得可怕,几乎要滴出血来。
无趣。
见她这么快就求饶,白稚兴致恹恹,转而又将那柄满是鲜血的簪子插回发髻。
随即,一脚将刚才冒犯她的丫鬟踢得人仰马翻。
“无礼之徒。”
“下次再敢嚼舌根,小心你的舌头。”
本来是想出来缓口气的。
没想到气没缓过来还败了兴致。
真是晦气。
想着,白稚恹恹转身,却不曾想与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游廊里的傅如讳装了个满眼。
向来,他应该是看到了自己杀人那一幕。
可……
看到了又如何?
白稚笑着抬了抬眼,一脸无辜。
仿佛她刚才杀死的不是人,而是什么阿猫阿狗一样。
见她这般,傅如讳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拂袖朝身后的房屋走去。
那样子仿佛在说——
“终究是亏欠。”
觉得他态度有趣,白稚心想,这人调戏起来肯定有趣。
也顾不得被溅了一身血污,悄然跟在他身后。
他在游廊处回旋,她也在游廊处回旋。
他进屋,她也进屋。
他坐在书桌后,她……就坐在书桌前笑眯眯地看他。
任她百般骚扰,人家傅如讳傅老先生雷打不动,宛若入定的佛子,不问世事。
直到看了一刻钟,傅如讳再也忍受不住她炙热如火的目光,忍不住开口,清冽语气如同雨打芭蕉:
“公主这般玩弄于我,可有什么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