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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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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宜到后不久, 太医院的一位资深太医也到了。

    原是皇帝下令派来的。

    太子已脱困回到宫中,沂王受伤的消息也传了回去,皇帝震怒担忧, 连下数道旨意, 除往落霞庄指派太医外, 还从大理寺调了钦差, 彻查昌平皇庄不法事,又将毛指挥使后续一共抓到的五个庄头都先关押起来,等着按律定罪, 十之八九是要处以极刑了。

    宫里为之躁动起来。

    曾给张太监送过银票的王内监瞅着空子又找了过来,这次不等他说话,张太监已直接摆手:“别费劲了,伤了沂王, 让他们把后事预备一下吧, 别的不用多说了。”

    王内监在冬日里急出一头的汗:“那是乱民干的好事,怎么能算到他们头上呢?该把那些乱民都砍了才是!张公公, 你有主意, 帮着指点指点——”

    “这回别说咱家了,太子都不能说什么。”张太监摇头, “沂王为救太子受伤, 太子再护着他们,让皇上怎么想?老王,你还是管好自己吧,别被你那两个干儿子拔出萝卜带出泥地捎带出来就不错了。”

    王内监是内官监太监, 专事采办各种御用器物,简而言之,皇庄庄头往宫里缴钱, 内官监则管花钱,两处因此有所连接,被抓的五个庄头,有两个都认了王内监做干爹,平时王内监就是他们在宫里的靠山。

    王内监听得心内发颤,试探地道:“听说沂王只是手臂中箭,伤的不重。”

    “你消息倒是灵通,不过你说了没用,得等太医回来。就算不重,龙子凤孙的血,也比你我金贵多了,沂王先前侍疾染病那事,在皇上心里刚过去,这一下又叫勾起来了,”张太监说着反问,“你说皇上心里好受不好受?”

    王内监哑口无言。

    “明告诉你,皇上如今,原是不大愿意费事烦神的,能过去的就过去了,偏你们闹成这样——”张太监又摇了摇头,“我可有日子没见皇上这样动怒了,你就想去吧。”

    王内监哪里敢想,怎么想都是不妙,此时张太监已加快步子,丢下他径自往前面乾清宫去了,他想追上去再求一求,又不敢在这个当口靠近乾清宫,在原地犹豫时,有路过的内侍好奇地看过来,有的想来与他答话,王内监没空理会,也不敢惹人注目,跺一跺脚,只得走了。

    落霞庄。

    王太医正给沂王把脉,孟医正和毛指挥使在一旁作陪。

    毛指挥使本已护送太子回宫,得知皇帝要派太医后,他心生忐忑,又跟了过来。

    沂王毕竟是在他眼皮底下受的伤,虽然不重,假如皇帝要追究找人出气,他这个带兵救援的跑不掉,所以跟来一趟,看看究竟,也赔两句好话,讨点情面再说。

    “从脉象上看,王爷失血不少,略有虚弱,但细弦而有力,当无大碍。”王太医欠身道,“不知方便请看王爷伤口吗?”

    沂王道:“请王妃来。”

    王太医与毛指挥使一时不知何意,王太医还好,他出入宫廷,替嫔妃看病也不少,便仍旧站立不动,毛指挥使就不知该不该回避了,沂王瞥了瞥他,道:“你也要进宫回话,就不必拘泥了。”

    毛指挥使跑这趟也不全是为了探望沂王,他还有别的差事,要将昨日那个中年男人的来历根由都查明白,伤了沂王,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乱民了,哪怕本人死了,这事也没完。

    兰宜从里间走出来。

    她刚歇了一阵,缓过神来,听见外面堂屋对话,太医也说没大碍,便又放松了些,沂王叫她,她没多想,起身就出来了,直到看见沂王向她摊开手臂:“太医要看本王伤口,你来为本王宽衣。”

    兰宜:“……”

    她才不要干这事!

    使唤她还没个完了。

    兰宜倒不是想躲懒,而是王太医和毛指挥使都是外人,以她的脸皮,根本伸不出手去替沂王解衣——哪怕只有两个人时,她也从没解过,都是他自己来的。

    这时候要退回去也晚了,兰宜也不好说让别的下人过来,沂王要使唤她时,从不容许以下人相替。

    “王爷才换的药,又折腾什么。”兰宜找借口,“孟医正清楚王爷的伤,问孟医正就是了。”

    沂王轻斥她:“王太医是奉父皇之命,怎好不叫他看明白回话。”

    “……”兰宜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

    她觉出来不对了,真想让王太医看,怎会叫她出来。沂王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

    孟医正微笑着道:“不如把射伤王爷的箭头取来,请王太医看一看。”

    王太医奉圣命而来,自然得诊断清楚才能回去,但又不敢让沂王有所为难,一听这是个主意,便道:“也好,王爷伤的不是要害,那看箭头就够准了。”

    箭头如何,很大程度就决定了伤势的轻重。

    很快箭头放在一个铜盘里由窦太监捧来了。

    锈迹与血迹凝结,布满箭身,乍一看怵目惊心。

    王太医都抽了口气:“这箭——可不好!”

    毛指挥使也忙挤上来看了看,他边看边忍不住道:“昨天那个人自尽用的箭头我后来让人拔/出来了,是和这个一样。”

    窦太监冷着脸:“庄子上打听过了,那原是个老猎户,家传的本事。”

    毛指挥使点头:“我当时也叫人问了问,是个猎户——”

    有没有本事他还没来得及追究,不过此时他心中一动,那猎户当然该是有本事的,不然怎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差点行刺太子成功?

    皇帝必定要问,他们这些京卫都是干什么去的。

    “很厉害,”他眼睛用力一眨,顺着说下去,“附近山上的飞禽走兽,就没有他打不着的。王爷真是舍命相护,才救了太子殿下,让我等甚是惭愧。”

    窦太监安慰他:“事出突然,谁知道有这样的人呢,你们本是听王爷指挥,也都尽力了。”

    毛指挥使松了口气,他知道窦太监是沂王府的大太监,这个发话便可以代表沂王,忙抱拳道:“多谢王爷宽宏体谅。下官必定好好去追查那个猎户。”

    窦太监叹了口气:“不用查啦。那家子没人了,那老猎户只有一个儿子,也是猎户,前阵子在山上打着了一张上好的狐皮,回来高兴地炫耀了一圈,孟良才那厮得知,去以低价强买了来,老猎户没法跟孟良才作对,就埋怨了儿子,怪他不该露财,小猎户气性大,半夜悄悄跑上山,想再打一张狐皮,结果失脚摔下山……老猎户在山上不眠不休地找了好几天才找到,尸首都被啃得不全了。”

    这都是曾太监汇报来的,他算昌平的坐地户,本地没有什么事他不知道,何况沂王之前又来过问过皇庄,他更加要细细搜集了。

    毛指挥使呆住了:“这、可这跟太子——”

    窦太监叹气:“孟良才声称是要献给太子的,不知道他到底献没献,总之这个老猎户是恨上了太子,儿子没了,他也没指望了,你说他下手狠不狠?可怜我们王爷手足情深,他这么狠的一箭报复到了王爷身上,唉。”

    他这么接连几声气叹的,把毛指挥使叹的心肝直颤:幸亏王爷不追究啊,不然伤怒之下一状告上去,他肯定跟着吃挂落。

    兰宜沉默地立着。

    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实在也是有点佩服:莫怪太子斗不过他,没有什么不可以被他利用。

    别说太子接连失德,就是不失,只怕也难以在这样的心机谋算之下保住地位。

    沂王启唇,问王太医:“本王离青州多时,亟欲返回,依你之见,本王休养几日可以启程?”

    王太医看了箭头,又听了那么一篇话,如何敢轻易给出定论:“王爷身体要紧,还是多多休养为上,最好待伤愈之后,禀得皇上同意之后再说动身。”

    不然万一路上出点什么差错,岂不是他医术不精,既然是养伤,自然养得越久越安全。

    “那本王便只得再住一阵了,有劳你辛苦一趟。”

    “不敢,不敢。”

    王太医和毛指挥使陆续告退走了,兰宜也要回内室去,沂王指使她:“本王渴了,倒茶。”

    兰宜顿了顿,倒给他。

    她预备好了沂王如果敢连茶都要她喂,那她就敢手滑。

    沂王并未如此行事,自己伸手接了茶喝了。

    兰宜见他还算要脸面,便也不多说什么,不想再被他找事,转身往里间走去。

    沂王起身,跟了进去。

    兰宜不跟他搭话,到炕边要坐下。

    沂王站到她面前,手臂展开,自然地道:“宽衣,本王见客倦了,要休息了。”

    “……”兰宜忍不住道,“我看王爷与客周旋,精神甚好。”

    那两个客简直是全程叫他牵着鼻子走,还将她也利用上了。

    她现在都怀疑,他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他身体大部分都罩了甲,偏偏是露在外面的手臂受了伤,乡间猎户的箭,杀伤力真如窦太监渲染的那样厉害,他也不会要绕弯子而不展示出来——

    沂王眼神闪动,忽然笑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本王精神好,你要不要试试?”

    兰宜吃惊地说不出话。

    他这是哪里来的鬼话!

    兰宜冷着脸站起来,伸出手去。

    沂王以为她要认输替他宽衣,便站着没动。

    兰宜伸出手指,在他包扎的伤口处戳了一下。

    沂王:“……”

    他皱眉吸了口气,脸也白了白。

    兰宜一惊收手。

    他这神色做不来假,分明是痛得不轻,已经如此,不安分呆着养伤,却莫名其妙要招惹她一句,真不知图什么。

    兰宜无奈道:“王爷,你到底在兴奋什么。”

    就算太子将要倒霉,可他这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了。

    又是病又是伤,才能换点圣心偏向,那至高之位险峻无比,攀爬起来如此费力,即便有日登上去,也是一片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吧。

    沂王脸色缓过来,道:“宽衣,本王就告诉你。”

    兰宜不那么想知道,可是她刚才下手没留情,他没追究,她到底有点理亏,犹豫片刻,重新伸手,有点生涩地协助他将外袍宽去。

    沂王完好的左手揽住她就势半倒到炕上。

    兰宜事都做了,不能不求个明白,便催促地看向他,沂王这次没卖关子,勾起她一缕发丝,笑道:“本王是想,接下来事事有王妃照顾,十分安心。”

    他怕兰宜听不明白,详细举例道:“宽衣是不必说了,你做的一般,好在本王不甚挑剔,晚间沐浴,孟源说了,我这伤处沾不得水,你要记得;再有,也要劳烦王妃自己……”

    他凑到兰宜耳边低低地说了句话,兰宜瞬间面色晕红,恨恨地想把他推翻到地上去,到底力量不济,看见他的伤口又有点手软,只推在他的胸膛上。

    沂王发出低沉笑声,还怪她:“本王想许久了,都是你总不肯,这下你总没有可推托的了。”

    兰宜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她想都不好意思想,他怎么有脸就这么说出来。

    她一刻前还有点联想,他后来早亡,是不是跟这些不计代价的伤病有关,但现在只觉得:他这一箭真是挨得太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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