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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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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初起时, 沂王府上京贺寿队伍整装待发。

    临出发前两日,兰宜得知了一件令她诧异的事:小王爷因之前生病, 又兼生病时顶撞违逆沂王等诸多问题, 被取消了上京资格,沂王命他留在府中养病修身,长史教授候于左右教导辅佐。

    “小王爷愿意?没有吵闹吗?”兰宜问。

    以小王爷那副一挑就炸的脾气,该吵翻了天才是, 但似乎没听见什么动静。

    见素道:“不愿意, 也闹了, 不过王爷将彭嬷嬷送回了小主子身边,小主子圆了一半面子, 彭嬷嬷又很会劝解, 小主子就渐渐地依从了。”

    兰宜又吃一惊:“彭氏?回去了?”

    见素点头, 声音里也带着意外:“王爷让窦公公放出来的,有四五天了。今天西所那边刚传出消息来。”

    兰宜想了想, 那大概是沂王“头疼”那天。

    彭氏犯的事这就算过去了吗?之前那么讳莫如深,说没事又没事了,还能“官复原职”, 沂王行事, 真叫人捉摸不透。

    善时搭话:“听说现在小主子都离不开彭嬷嬷,日日要听彭嬷嬷回忆先王妃娘娘的音容笑貌,对彭嬷嬷既尊重又依赖。”

    翠翠忍不住道:“她走的时候, 小王爷还小吧, 记得住她吗?”

    “记不住, 但有人会说呀。”善时笑眯眯,“说的人小王爷又信任,自然听见什么都当真, 可不就连带着也信任彭嬷嬷了。”

    兰宜有点失笑。

    这个人能是谁,只有柳眉。

    她不可能真心希望彭氏回来,如此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兰宜没再想下去,她一点都不在意什么柳眉柳叶,而是心中一动,想起了另一事。

    小王爷对早逝的母亲如此想念,孺慕之情做不得假,但是,前世杨文煦高升后,府中来过很多请托拉关系的人。

    有张太监,也有新帝生母,先王妃的娘家人。

    这些事当时都和她没有关系,她心里只有对杨文煦越过越好的愤恨,别的,她看见了,就只是看见了。

    桩桩件件要到这一世,才影绰露出其中的峥嵘。

    先王妃娘家姓俞。

    杨文煦固然是新帝重臣,但俞家与新帝有血缘之亲,却不知为何,在新帝登基后的历次封赏中都被落下了。

    想要个官,还得迂回去求杨文煦。

    最后求没求到,兰宜不知道,这件事本身已然不寻常。

    太监侄儿都能封个爵。

    是哪里出了差错,致使俞家如此窘迫?

    “夫人,彭嬷嬷来拜见夫人。”抱朴走进来通传。

    屋内众人都有些惊讶。

    兰宜道:“让她进来吧。”

    彭氏姿态恭敬地进了门,在东次间帘边就跪下,大礼拜倒:“奴婢叩谢夫人,多谢夫人活命之恩。”

    兰宜叫她起来:“是王爷开恩,不必谢我。”

    “夫人和善大度,奴婢不能不念恩情,”彭氏爬起来,仍旧躬身立着,“小主子都和奴婢说了,夫人二次求了王爷,王爷才开了恩。奴婢早该来拜谢夫人,因小主子见到奴婢,欢喜不放,才耽搁了几日,还请夫人恕罪。”

    ——小王爷心里彭氏能回来全是自己的功劳,不过他还没有说一半留一半的心眼,与彭氏说起之前的景况时,就全说了。

    兰宜道:“没什么。”

    她确实不觉得自己出了多少力,沂王不是会听别人几句话就改变主意的人,彭氏能脱困,必定另有缘故。

    “你丈夫和孩子也出来了吗?”兰宜想起问。

    彭氏微微低了头:“出来了。他们到别处当差,离了王府几年,窦公公要他们重新学一学规矩。”

    这个结果算不错了。见素上前,与彭氏见礼,又与她叙起话来。

    兰宜一旁听着,知道了彭氏当年在府里时,见素还只是个普通丫头,有一回犯了错,彭氏替她描补过去了,所以两人有一点交情,不过不深,彭氏一直跟在先王妃身边,出来过一回,配了人,生子,又被先王妃调回内院,几年间忙忙碌碌的,以见素那时的身份来说,还不够格和彭氏常来常往。

    彭氏说了一会话,就提出告辞:“奴婢是抽空出来的,不敢在外面逗留久了,恐怕小主子要寻。下次再来给夫人磕头。”

    兰宜没有留她,让见素送了一送。

    见素送完回来,有一点感叹:“彭嬷嬷要我转告夫人,等夫人从京里回来,不会再看见柳眉了。”

    善时“咦”了一声:“彭嬷嬷还是那么厉害。”

    兰宜有点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彭氏当然是个厉害人,不然不会脱颖而出,接连服侍先王妃和小王爷,她离府和回归的经历也有点传奇的意味。

    “或许也是王爷的意思,柳眉对夫人不敬,王爷看到眼里,不会饶过她的。”见素道。

    如今弗瑕院里说话都随意了一些,一些不确定的尤其关于沂王的猜测,侍女们从前不会出口,现在则不再那么谨慎了。

    不过说完以后,见素看见兰宜不以为意的神色,她不由强调:“真的。王爷以前从没有对谁像对夫人这样过。”

    善时也在旁边点头。

    兰宜脸色不变,没什么触动。

    她心底其实有感觉,似乎沂王有一点不遵循承诺的迹象,但只有一点点,他始终立在那条线外,有时过来,使唤她两回,她不让步,他的越矩也就停下,退回去,并不得寸进尺。

    兰宜不以为这是什么君子风范,他真是君子,就该秋毫无犯,不会令她生出疑惑。

    而要说这种冒犯有多过分,让人不可忍受,也不至于,只是招人烦而已。

    她更希望像她刚进府养病那段时间,安安静静地度日才好。

    这个愿望近期不可能实现,因为两日后,他们就如期踏上了去京城的路途。

    出城到城外运河码头一段是陆路,小王爷在王府属官的陪同下站在前殿送行,他面露不舍和不甘愿,沂王骑在马上,淡漠威严依旧,眼神垂下,对小王爷和属官的祝愿颔首之后,就策马出行。

    长长的马车队伍出了府门,到达码头边换乘大船时,已近正午时分。

    此次进京,沂王府一共调用了六艘船只,青州境内有多条河流,最北边还临海,因地理环境如此,这些船只都是沂王府自己养着的,早已停在码头上等候。

    首船最大,也最结实华丽,兰宜和沂王登上的都是这一艘。

    兰宜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又好了一些,半日马车坐下来,她没有什么不适,等到了船上,风平浪静时,水路比陆路更为平缓,人在水上轻微悠荡,别有一种安闲。

    ……如果同船没有沂王就更好了。

    沂王不跟她住同间舱室,但船上条件毕竟不比府里,两室相邻,船板很难隔音,动静难免相闻,用饭时也要在一起。

    在王府时,沂王有事要忙,兰宜看见他的时候还不多,到了船上,就日日相对,让兰宜难以静心。

    倒不是她自寻烦恼,舱室再宽大也有限,沂王单是进来,什么都不说不做,就占据了好大一块存在感,她借看景躲出去过两回,第回,她回来,发现沂王还在。

    一般沂王不会停留多久,用完饭,喝杯茶消会食就走回隔壁了,偶尔会使唤兰宜干点活。

    兰宜要躲的就是后者。活不重,但不适合想拉开两人距离的她来做。

    她也想过就把自己当成见素一样的侍女,那她得了锦衣玉食,去服侍他点杂事倒也不算什么,但是——

    “外面风景很美?”沂王坐在原处,抬眼淡淡发问。

    兰宜面无表情地点头。

    其实没什么美不美,除了水,还是水,但是清静。

    “是不是本王不在的地方,风景就格外优美?”

    兰宜哽住。

    看吧,还是来了。

    他不可能这样挑见素的毛病,但是会挑她的。

    她辛苦地划线,他一掌拍在线上问她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难道不明白,偏就那样理直气壮。

    沂王眼神在舱室里梭巡了一圈,被他眼神扫到的侍女都出去了,见素还拉上了翠翠。

    “夫人——”

    “没事,外面听得见动静。”

    翠翠被说服了,临走鼓励地看了一眼兰宜,以眼神告诉她要是有事,她肯定来救。

    “过来。”

    兰宜慢吞吞往前挪了两步。

    沂王声音变沉:“本王能吃了你?”

    那是不至于。

    兰宜只好又挪了两步。

    “你哑了?”

    “……”兰宜终于忍耐不住,抬头瞪过去一眼。

    她希望他哑了才好!

    沂王不知看没看出她的不敬,也许没有,他说话的语气轻松了一点:“真哑了,怎么叫你那丫头进来救你。”

    “……”兰宜真是累了,索性走到他对面坐下,“王爷身份尊贵,愿意陪王爷解闷的人多了,何必一直拿我取笑。”

    沂王随意反问:“哦?你不是就不愿意吗?”

    她又不是自愿留在他身边的。

    兰宜没将这句话说出口,她性子虽冷,也知道不到情急时,不能将关系弄僵,那吃亏的一定是她。

    但沂王眼神变深,他当然看出来了。

    她说是没说,可也没十分掩藏,那份凑合无奈写在脸上,明白展示于他。

    沂王并不觉得恼怒。

    他见她眉尖蹙着,脸颊侧着,衣襟掩着细白脖颈,只想叫她眉头蹙得再紧些,瞪人的眼神再凶些也不要紧。

    她越是不情不愿,他越是不想收手。

    他起身,走到舱边,推开木窗,叫兰宜:“过来,你不是要看风景吗?”

    自己找的借口,自己不能不收拾。兰宜只得过去,立到他身边。

    沂王倒没有其它举动,负手立着,河风吹来,他衣袂轻轻拂动,也未再说话。

    兰宜不知他在想什么,站了半刻左右,听着河水的流动声,渐渐放松下来,然后——

    “阿嚏!”

    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以后,兰宜就觉得头脑有些发晕,不由扶住额头。

    沂王觉出不对,一手握住她的肩,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一看,脸色晕红,眼神迷蒙。

    兰宜神智清楚,但脑子着实变得迟缓,脚下也打晃,努力想站稳,还是倒进身后结实的胸膛里。

    她下意识还想去推,但忽然间整个人腾空而起,她惊呼一声,不由闭了闭眼,只觉得更晕了。

    没等她提出更多抗议,身子已挨着了柔软的床铺,宽大带着热意的手掌从她腰后抽出,跟着往她额头上摸了摸。

    兰宜知道自己状况,忍着晕扭头想躲:“我吹多了风……”

    初秋刚至,暑意还未完全消退,可河上的风,比陆上的总要寒一点,她连着吹了两日,就着凉了。

    那只手从她额上移开,顺着往下似乎抚过了她的脸,又似乎没有,兰宜只听见沂王低沉地嘲了一句:“风吹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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