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杨文煦走后, 兰宜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
她像挖去了身体里的一块毒疮,伤口处生出新鲜血肉,一度蒙灰的面容渐渐泛红, 白皙, 瘦削的脸庞也丰润了一点起来。
翠翠给她梳了发髻,铃子为她鬓边簪上了一朵半开清香的花。
“奶奶活过来了。”翠翠目含泪光。
很长一段时间里, 她被一起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不知道哪天醒来, 就再也摸不到兰宜手的温度, 她深深恐惧, 却毫无办法。
兰宜点头, 若有所思:“嗯,我们该告辞了。”
不知道临走之前, 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又在沂王府上住了半个多月, 前后加起来快一个半月了,她还是出不了这个院子, 见不到外人,不知道外界的消息,花香不断的院落像一处世外桃源, 然而就像花开终有期一样, 她清楚知道,这里的真实模样, 是一处囚笼。
她被囚在此处,与世隔绝。
她问见素:“我将辞行, 不知何以报王爷?”
见素与她有些熟悉了,回话不像起初那样滴水不漏:“夫人,这里住着不好吗?”
兰宜笑:“好啊。”
只是梁园虽好, 非久居之地。
金玉做的牢笼,也还是牢笼。
她不可能一直住在这个笼子里。
她礼貌发问:“王爷打算囚禁我到什么时候呢?”
见素脸色微变:“王爷没有此意,夫人误会了。”
翠翠帮腔:“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一直闷在这里,好人都闷坏了。”
铃子在一旁捣蒜般点头。她年纪小,从前最喜欢到处跑着传话,如今被困得人都蔫巴巴的了。
“……奴婢去问一问王爷。”
见素走了,翠翠蠢蠢欲动:“奶奶,乘这个机会,我们出去看看?”
兰宜沉吟片刻,同意了。
不是她不够谨慎,这么久以来她一直约束着丫头们,不要违背沂王钧令,以免惹祸上身,但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连她都觉得闷了,何况健康活泼的丫头们。
“我们到门口走一走。”
翠翠同意了,她知道不能走远,能短暂地迈出院门透透气就不错了。
铃子蹦蹦跳跳地打头,她们像探险一样往外走去。
院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了。
但七八丈外有守卫,兰宜唯一一次出去见杨文煦,留意观察过。
于是她们的活动范围也就只能扩大到这数丈之内。
翠翠试着往那个方向多走了两步,两个劲装挎刀的护卫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无声散发着威慑力。
“是你!”
翠翠没有害怕,反而惊喜地靠近了一点。因为她认出来其中一个护卫正是孟三。
孟三板着脸道:“回去。”
“你们看管犯人吗?我又不是贼。”翠翠抱怨。
在沂王府这个陌生而危险的地方,孟三算是一张熟脸了,翠翠并不怕他,立住不动:“我不妨碍你们的差事,就在这里逛逛。”
她嘴里说着,忍不住踮脚往更远处张望。
外面恰有一行人在靠近。
翠翠分辨了一下,发现不是沂王,因为人影渐近,正中被簇拥着的是个衣着华贵的孩童,年只十岁左右。
孟三也发现了,加重语气说了一遍:“回去。”
不过晚了,那孩童忽然奔跑着冲过来:“站住!”
“小主子,您慢点,当心摔了。”
他身后的仆从之流忙跟着一起跑过来。
孟三与另一个护卫拦住了这一行人。
小王爷仰头瞪了二人一眼,没有硬闯,伸手指向兰宜:“喂,你过来。你就是父王纳的新夫人吗?”
兰宜本要招呼丫头们退回去了,听得这句一顿。
她没太当回事,孩童说话,往往做不得准,哪里听了一言半语,误会了是常有的事。
她行礼后摇头:“不是。民女告退。”
小王爷紧紧盯着她:“你撒谎,就是你。”
翠翠不高兴了:“你是小王爷也不能污我家奶奶清白,我们过两天就要走了,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小王爷迟疑了一下,扭头看向他身后的一个侍女。
那侍女年约二十三四岁,杏眼桃腮,有一副好相貌,她蹲低了身子,在小王爷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小王爷听罢,冷哼了一声:“好啊,还敢装模作样,以为我年幼可欺么!”
他瞪向孟三:“孟骐,你说,她是不是父王的新夫人?”
翠翠也忙看向孟三,指望他说个公道话。
“……”孟三望天,“属下不知道,属下只是奉命值守。”
兰宜皱眉。
孟三这个反应,有点奇怪。
否认掉小王爷的误会是举手之劳,也不涉及任何不能透露的秘密,为什么会是一个语焉不详的回答?
小王爷也很不满意:“你少装了,父王一早都在命人布置香案了,圣旨都快下来了,你们都还瞒着我,父王也瞒着我,不见我——”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湿润起来:“我不要后娘,她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嫁给父王!”
“小主子,您别哭。”他身后的侍女蹲下/身,轻柔地拿帕子替他拭泪,“那算不得您的后娘,夫人是侧室,妾而已,您的母亲是先王妃娘娘,谁也比不了她,您这么自降身份,倒让别人得意,抬举别人了。”
她说着话,余光瞥向兰宜,兰宜也望着她。
兰宜感觉得到她浑身的恶意,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与小王爷的对答里透露出来的信息。
那是——什么意思?
太离谱也太惊人了,兰宜感到了一点晕眩。
“奶奶。”翠翠察觉到了,忙来扶她,“别听他们乱说,简直莫名其妙。”
她是一点儿也不信,因此还能保持镇定。
兰宜知道,不是一点征兆都没有的。
从孟三当街救下她起——太及时了,略迟一步,她的毒行遍全身,就再救不回来了。为什么会那么及时?
当时的沂王府全城大索,已经将可疑人等全抓了去,这一场大索后,并未再兴风波,可见已得真凶。那为什么还会对杨家继续严密的监控?
沂王不但救了她,还插手她跟杨文煦的和离,这又有什么必要。
她过了天真的年纪,早在心里埋下了警惕的种子,她等待着跟沂王交锋的时刻,为此多住了一阵子,既为将养好身体谈判,也想能不能窥知一些沂王的打算,掌握一点主动权。
但她是真的没想过这个最不可能的可能会成真。
“小主子,您回去吧,王爷知道了要生气的。”孟三出言相劝。
他没有否认美貌侍女的说法。
兰宜心头更冷。
她才发现高估了自己,以为还可以谈判,然而沂王不是杨文煦,他比杨文煦的身份高多了,也冷酷多了,他根本没打算给她说话的机会!
孟三的劝解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刺激到了小王爷:“我又没做什么,父王为什么生气?难道我看一眼新夫人就是冲撞了她?——你要是想告我的状,尽管去告好了!”
最后一句话是向着兰宜说的。
兰宜道:“我不会。小王爷,你刚才说圣旨,那是什么意思?”
她尽力让语气显得平和,像是寻常问句。
但小王爷脾气着实暴躁,这一句又惹着了他:“你还装,你以为父王为你请圣旨就了不起吗?你还没有柳眉姑姑美,我看你能得意几天!”
“小王爷,别这么说。”他身后的侍女面色微红,抚了一下发鬓,“我一个下人,怎么能和新夫人比。”
翠翠不服气了,看她那样子也不顺眼,张口就道:“确实比不了。”
说完才觉得不对,这不等于跟着承认了兰宜是新夫人?忙想找补,小王爷已沉下脸来:“你是什么东西?敢说柳眉姑姑!”
带着人就要往里闯,护卫们再度阻拦,小王爷厉声道:“这个丫头对柳眉姑姑不敬,我连她也教训不得吗?”
孟三显出为难,但寸步未让:“王爷吩咐了,任何人不得越过这条线,小主子,您去请了王爷手令,属下自然放行。”
“你口口声声地拿父王压我,跟这个女人是一伙的——”小王爷更是大怒,“我就是要进,看你敢拿我怎么样!”
他挺着身子往里闯,护卫们不能伤他,也不好做提拽一类有伤小王爷颜面的动作,正手忙脚乱间,一个冷沉的声音响起:“这是在做什么。”
沂王到了。
他没带仆从,步子又快,这里乱成一团,竟未发现他的到来。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下人们跪了一地。还站着的仅剩小王爷和兰宜两人。
小王爷僵了片刻,也低头行礼:“父王。”
“谁让你过来的?”沂王语声冷淡,“回去。加禁足十日。”
小王爷蓦地抬头,面露委屈:“为什么又要禁足?我才出来。”
“才出来就惹事,”沂王毫不容情,“再加大字十篇。”
“……”
小王爷走得很快,他不能不走,除非他想再写二十篇、三十篇大字。
兰宜仍旧站着。
她不行礼,沂王倒没挑剔什么,越过护卫向里行去,错身而过时,方看了她一眼。
目光中无声而明确地透露出催促她过来的意思。
“……”兰宜默念了句“人在屋檐下”,跟了上去。
沂王在堂中坐下。
翠翠铃子都没进来,被见素拉着留在了门外。
兰宜顾不得许多,她迫切需要答案,便开口道:“小王爷刚才说了一些话,民女不明其意,要请王爷解惑。”
沂王没绕弯子:“是本王要纳你之事?”
兰宜腾地红了一张脸。
这种话由小王爷和沂王本人说出的效果截然不同,哪怕事是假的,他这么说也无异于调戏了。
兰宜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羞怒:“王爷请自重。”
沂王神色如常,他身材高大,无论坐立,自然便有一股庄重矜贵的架势,从外表论,实在没有一点轻浮登徒子的嫌疑。
他的声音也沉着有力,唯独话语不是那么回事:“本王确有此意。”
兰宜心中咚地一沉。
她曾生出过一点怀疑,很快被羞愧感盖了过去:她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久病令她不断地憔悴苍白下去,她不想再知道自己长成什么样子。
衰败至此,竟揣测沂王会对她有什么想法,未免像一种不自量力的幻想。
但事实告诉她,不是她想多了,而是她大大低估了沂王的行动力以及高估了他的人品。
“我以为王爷是心地良善的君子。”
兰宜说着,自嘲一笑。
困居沂王府以来,除了不能出门,她未有任何受慢待冒犯之处,所耗费的汤药补品不计其数,明知沂王必有目的,她此前也对他生不出恶感。
沂王无动于衷,道:“你已与夫家决裂,又见弃于娘家,不留下来,能去哪里?本王予你夫人位份,不为辱没。”
他连陆家的事也知道。
兰宜不算意外,只是觉得头上有一张大网,不知这网几时张开的,也不知究竟要网住什么。
她不去多想,摇头:“我不会再嫁。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
“靠你们三个女子吗?”沂王没带什么情绪,仅是旁观点评,自然有一点嘲意,“出青州不到三天,够歹人将你们卖三回了。”
兰宜失笑:“王爷何必吓唬我?我不是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娇姑娘,外面的世道什么样,我见过的。”
她这句话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她的见闻不只有活着,还有死后,她有信心从此带着丫头们独自立户过活。这就不必与沂王细说了。
她拒绝的态度已足够坚决,沂王注视了她片刻,平静道:“本王若执意如此呢?”
兰宜也平静下来:“王爷以为我惜一死吗?”
她手里多了把精致的银剪,是翠翠之前缝自己的衣带留下来的——也是她选择这个站位的原因,她径直往心口扎下去。
沂王霍然起身,两步跨了过来,他手掌大而结实,伸过来直接将兰宜的手与银剪一起包住,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无法收势,剪尖扎到了他的手腕。
一点红渗了出来,旋即变成一道细细的血线,顺着沂王的手臂流下去,染红了袖口。
兰宜:“……”
沂王没管伤情,强硬扳开她的手指,取走了银剪。
兰宜镇定不了,她没有行刺王驾的意思,她都没想真的自杀,只是她没有筹码,只能赌自己的命来彰显决心以劝退沂王,没想到会造成这个结果。
夺剪的过程里,沂王的血也沾到了她的手上,兰宜回过神来,颤抖着手出去叫人。
以沂王的身份,他显然很少受伤。
因此造成的震动也大。
兰宜入府以来一直没见到的窦太监都赶了过来,痛心疾首地责备她:“多少年了,王爷就伤了这么两回,都在你手里!你说你——唉!”
“……”兰宜其实觉得自己不算有错,但看到被人围拥的沂王和他正在被医治的手腕,两块擦拭染血的布巾扔在一旁,又确实觉得有一点理亏。
她预料到会被拦下,因此没有留手,造成的伤口看上去不大,其实很深,不然不会流那么多血。
“哎呦,轻一点,老孟,王爷这伤严重吗?”
孟医正见惯了大病小伤,没那么紧张:“不严重,十日内少碰水,不要使力就无事了。”
窦太监不安心,还是唉声叹气的。
见素等侍女一声不出,打来温水,清洗布巾,又帮着孟医正炮制外敷的药粉,忙碌个不停。
沂王手腕上的血终于不再流了,清洗干净后,能看见小小的血洞周边还有一点外翻的皮肉,窦太监瞧了一眼,就抽了口气,又盯向兰宜:“怎么就下这么重的手?咱们王爷论身份,论品貌,难道还配不得你吗?哪样不比你原来那个夫婿强!”
他这个对比太清奇了,登时把兰宜说了个无言以对,她欲反驳,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也懒怠再提及前尘。
“民女无意再嫁。”最终她只再度申明了自己的意思。
“你怕外面说话不好听?”窦太监自己忖度,“那有什么的,杨家人先攀的高枝——哦,那也不算高,给你下毒要害死你,王爷派人救你,你才得了活命。你又与杨文煦和离在先,再嫁给王爷,哪样也没违了礼数,说到皇城去,那一堆官儿吵了半天,也挑不出毛病来,皇上都允了王爷,又还有什么不妥。”
兰宜没管他那一大串,抓住了重点:“百官?皇上——真的有旨意来?”
窦太监道:“王爷已经与你说了?嗯,你也该知道了,传旨的太监到了青州,明天进府。夫人,您就别拧着劲儿啦。”
不是沂王说的,是小王爷。
但没什么差别,因为确有其事。
她养病时,沂王可没闲着,一张网从头织就,密不透风,她此时才知,实在是太晚了。
窦太监转回身去盯着沂王的伤口包扎完毕,又痛惜了两句,沂王嫌他吵闹,把他撵走了。孟医正等随后都退了出去。
沂王缓缓转动着手腕。
为了显出重视,孟医正把他的伤处裹了一圈又一圈,成了个粽子,成功限制住了他的活动能力。
沂王本人不是很买账,兰宜闷闷坐着,眼角余光瞄见他忽然动手,把包扎的布条拽开,拆掉了两圈。
兰宜:“……”
她先前被抢走的银剪放在沂王身边桌上,沂王顺手拿起来,将多余的布条剪掉。
但他无法独自一只手把伤处重新固定好。
他抬眼:“过来。”
没有称呼指向,但堂中只余兰宜,他不可能命令第二个人。
兰宜犹豫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这要求不算过分,她只好站起走了过去,微微俯身,帮他重新包扎。
期间无意碰到他的手指,才流了不少血,他的手居然仍是热的,兰宜自己的手反而冰凉。
银剪就在咫尺,兰宜没有去碰,一鼓作气,再而衰,她又不是真的想死,再来一遍就没有意义了。
弄好后,她垂手退了回去。
“敢问王爷,民女寒微之身,究竟对王爷有何用处?”
这个问题兰宜原来没打算问,她从未想过留在沂王府,就也不想对沂王有什么了解,更不愿意涉入沂王府的内部事务。
但她现在不能不问了。
因为她被锁在网中,已很难逃出去。
沂王沉吟片刻,道:“你当日出现在本王静室外,意欲何为?”
兰宜悚然一惊。
她对上沂王清明眼神,瞬间意识到了两个问题:第一,她当时的借口没有瞒过他去;第二,这是一个交换。
沂王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她也可以不用答这一题。
兰宜接下去心领神会到的额外的第三点是,如果达成这个交换,她也就等于同意了沂王的条件。
留在沂王府内做这个莫名其妙的“夫人”。
——之前见素等人这么称呼她,她还只以为是她嫁了人的缘故。
兰宜没多考虑,决意仍然拒绝。
什么救命之恩,唯有以身相许是话本里的故事,她不是这样的人,沂王看上去也不像会犯这样的傻。
但似乎察觉出她的念头,在她开口之前,沂王先道:“你从前的那些私事,本王可以不过问。”顿一顿,他摩挲着自己手腕的伤处,低沉吐出下一句,“你也不必与本王有夫妻之实。”
“……”
兰宜着实惊讶了,第一反应是以他的为人,能把这等同退让的一句话明示出口不容易,算是她以命搏来的好处罢。
接着升起的便是种情理之中的感觉,果然,他不是出于男女之情。
兰宜沉默着,抬头注视向沂王,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他。
与杨文煦的斯文俊秀不同,沂王是差别极大的另一种相貌脾气,几乎将霸道两个字写在脸上,初见时以为的那点出尘不过是道袍带来的错觉,稍微熟悉一点,就会发现他由身份地位与性格本身组合而成的威权本质。
奇怪的是,虽然如此,这位王爷带给她的压迫感没有杨文煦强,杨文煦其实有过许多温言软语俯低身段的时候,但最终却是将她逼死,她怨气不散,化为厉鬼,才有复生。
沂王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下,透露出催促之意。
他的耐性一直不怎么样,大约以他的地位,很少需要等待谁。
兰宜垂下眼帘。
她到了支付代价的时候,她不怀疑沂王说话的信用,那封将要到达的圣旨倒可成为一种别样的佐证,如果只是为了诓骗她,不必弄出上达天听的阵势。
她没有这个价值。
谁有,兰宜不知道,她知道她问了沂王也不会答。
“我还是要一直呆在这个院子里吗?”最终,她换了另一个问题。
沂王回答:“不用。明日过后,王府内外,你都可以去。”
所以困着她就是为了诰封旨意下达,木已成舟。
兰宜心下到底有气,捏了下掌心,又看了眼沂王的手腕。
罢了。
且由他横。
前世的记忆让她知道,这座牢笼不会是永久的。
期限之内,沂王若万一不守承诺,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杨家故事未必不能在沂王府重演。
无他,惟手熟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