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异途同归
看着老太太的阴魂渐渐消散，包裹着淡淡金色的光团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光团握在手中。
看来魂煞所形成的银色光团，确实跟普通的阴魂不一样。
随着老太太这个魂煞的消散，山神庙里，恢复了平静。
我抬头看了看稳如泰山的金甲山神，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上，有鬼、有魂，有没有神仙呢？”
七爷、八爷没说过。
梦里的“我”也没有提起过。
可是这一刻的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仙，也期待着有一天，能和神仙面对面的抽根烟，聊一聊。
“嘶～～”
伤口处传来的痛感让我不敢在庙里再待下去，手里攥着银色光团，用脚踢开了庙门。
“咣当”，庙门应声而开。
我横刀站在庙门口，看向这个真实的世界。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
寒风夹杂着数不清的雪花飘进庙里，扑在我的身上。
八爷在庙门前留下了无数的脚印，看见我出来，突然停住了脚步，愣愣的看向我。
不远处的七爷目光一闪，猛的转过头，背着手迎雪而立，孤傲的看向天空。
看着七爷、八爷身上厚厚的积雪，我咧着嘴笑了笑，“八爷，我还活着。”
“好小子！”八爷两步走到我的身边，伸出手重重的拍在我的肩膀上。
“嘶～～八爷，有伤～～疼～～”
“哦～哦～”八爷歉意的往后退了退，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我就说嘛，你小子没问题的。”
我抬手将银色光团递到了八爷面前，淡淡的说了一句，“九死一生。”
“哼！”七爷在不远处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背着手飘然而去。
八爷伸手从我手中接过光团，我眼睁睁的看着银色光团在他的手中瞬间就消失不见。
看着惊奇，但我没有多问。
因为我知道，这个银色的光团早晚会落到“我”的手里。
其他光团的事情我没有提起，我还不清楚七爷、八爷究竟知不知道“我”的存在，也不清楚他们俩知道不知道银色光团可以吞食，而且对身体有着莫名的好处。
“小子，身上的伤重吗？”八爷哑着嗓子，关切的问道。
我呲了呲牙，强忍着说道，“八爷，这魂煞当真不好对付。现在我浑身上下哪都疼，没有一块好地方了。”
“好对付的还叫魂煞吗？”八爷伸手将我扶住，说道，“跟你说实话吧，当年你曾祖，也就是你爷爷他爹，就死在魂煞的手里。”
“如果不是因为魂煞，你爷爷也不会十几岁就开始执刀，直到你爹开始接手，整整做了四十年的执刀人。”
四十年？
怪不得爷爷的身体看上去这么差。
斩阴四十年，上百个阴魂消散在爷爷的手中，那该有多少的阴气入体！
我很庆幸自己能够左手执刀，以阳气抵挡，直到现在还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适。
八爷点着两根华子，递给我一根，“还能坚持着下山不？”
我接过烟，狠狠的抽了一口，抬头看向空中飘落的雪花，轻轻的点点头，“不下山，在山上等着冻死啊！”
我咧着嘴看向八爷，“要不～你背我下山？”
“做梦！”八爷嘿嘿笑了两声，搀扶着我一起往山下走去。
村口边的大树下，爷爷依旧在那里等着我。
爷爷的头发已经被积雪盖住，肩膀上的雪也有几公分厚了，他的脚边没有任何脚印，竟是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即便八爷跟我说过，我爷爷阴寒入体，这种天气对我爷爷来说算不得什么。
但是，当我看到爷爷如雪雕般的模样，心情瞬间绷不住了。
“爷爷～～”泪水随着我的声音一同落下。
伴随着哽咽的声音让爷爷的身子一震，他抬头看向我，轻声的唤道，“哇啊！”
“爷爷，咱们赶紧回家！”
我甩开八爷的手，走到爷爷身前，抬手扫去爷爷肩膀上的雪。
“好，咱们回家！”爷爷看见了我身上七零八碎的衣服，也发现了我身上的伤势。
爷爷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惊诧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你娘新给你买的羽绒服就造没了，回到家，看你娘怎么收拾你。”
“陈家小子……”
八爷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了过来。
“八爷！”爷爷转过头，静静的看向他。
“美仁这孩子，不错！”
“我知道！”
爷爷笑了笑，转身不再理会八爷，和我一起踩着厚厚的雪，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和爷爷走在回家的路上。
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像玉一样清、像银一样白、像柳絮一样轻柔。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夜空中飘洒而落，地上、墙头、屋顶积满了厚厚的白雪，把整个山坳村盖的严严实实。
“娃啊！”爷爷佝偻着身子，慢慢的走在我的身前。
“爷爷！”
“爷爷问你，你觉得苦吗？”
“爷爷，什么觉得苦吗？”我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从九月到现在，已经是第四次了，”爷爷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以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次，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次像今天这样危险。”
“这样的日子，你觉得苦吗？”
我停下脚步，迎着雪，默默不语。
爷爷也停下来，转身看向我。
我和爷爷就这样对视着，我想从爷爷的眼神中看到“苦”。
爷爷也想从我的脸上看到“苦”。
可是，我和爷爷都知道，陈家人的宿命，不是一个“苦”字能说明白的。
“我明白了。”爷爷从兜里掏出卷烟，递给我了一根，“你也明白了。”
“咳～咳～”
“咳～咳～”
我和爷爷同时点着烟，同时咳嗽了几声。
我是被辛辣的卷烟呛的。
爷爷已经是老毛病了。
“以后这东西，能不抽就不抽。”爷爷说完，缓缓的转过身，继续往家走。
我愣了愣，将手中刚抽了一口的卷烟扔在地上，跟在爷爷身后，在爷爷留下的脚印旁，也留下一串深深的印迹。
同样的路，我和爷爷的走法不同。
但我知道，爷爷、爹和我，所走的方向是一致的。在这无尽的黑夜中，我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远，还要走多久。
我坚信，只要我继续走下去，百年千屠的路早晚有一天会走到终点。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陈家一定能摆脱执刀人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