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井儿子
白清努力克制住自己呕吐的欲望，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扎妞，这就是你们家吃的东西吗？”
扎妞点点头说道：“我们村子里的大家都吃这些！”
“这可真有意思……”白清打量着手上那一小节惊悚的肉块，金色脓液下的肉芽仿佛在蠕动，“这是什么做的？”
扎妞摇摇头：“我也不清楚，阿娘只告诉我这是金肉！”
小女孩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悄悄告诉你，这个金肉可神奇了！”
“金肉上长着眼睛，只要不把眼睛弄坏，割下多少就能长回多少，永远也吃不完！”
“不过这个金肉一直吃也有些腻，所以我们村才家家户户都备着磨盘，做糊糊来解腻的！”
白清的心跳越来越剧烈，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接近某个事情的真相了。
他微笑着问道：“我看你们村的树皮和草都吃得差不多了，是不是糊糊快吃完了？”
扎妞有些惊讶：“你咋知道勒！糊糊确实不多了，听我阿爹阿妈说，他们准备去别的地方找些东西来吃了！”
白清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恐怖的猜想。
他朝小女孩问道：“扎妞，你知不知道你们村里最近死了几个人啊？”
见白清突然变了话题，扎妞有些奇怪：“我听说过……不过我阿娘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吗？”白清追问道。
“好像就是前两天吧！”扎妞理所当然地回道，随即又有些警惕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白清很快想到一个借口：“我师父不是还要给他们做法事嘛，所以派我出来问问具体情况，死者的生辰八字什么的。”
“这样吗……”扎妞挠挠头。
她也不知道做法事要不要问这些，不过既然白清是她朋友，那一定是个好人，想必也不会骗她吧。
于是扎妞也没有多问。
白清站起身，朝扎妞摆了摆手：“好了扎妞，认识你很高兴，我还有事，先走了。”
“唉等等！”扎妞叫住白清，然后把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也吃，咱们一起吃。”
白清笑着把手上那块金肉塞进嘴里，随后和扎妞挥手告别。
扎妞这才高兴地挥手，心满意足地品尝着口中甜蜜的糕点。
“糊糊吃完了，人就死了，应该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吧？”白清心中暗想道，已然有了头绪。
他转身的瞬间，微微张开口，口腔内的黑色触手轻轻一卷，悄然把那块腥臭的金肉吐了出来。
白清不动声色地将这块金肉放进黄纹葫芦中，随后离开村子。
“不知道顾大人那边怎么样了……”
……
顾伊月站在沙坡顶上极目远眺，面色凝重。
在顾伊月的视线内，方圆数里，除了他们脚下的村落外，没有任何建筑，只有数不尽的沙坡起伏。
不说是与世隔绝，起码也是荒无人烟。
身后一个牵着骆驼的村中老者很是无奈：“小妮子，我都和你说了，我们这附近没有寺庙，也没有什么僧人。”
“我们这儿是戈壁边境，人又穷，马贼又多，哪会有僧人愿意来这儿当和尚，化缘都没地方去啊！”
刚刚顾伊月在村外探索的时候正好遇上这个牵着骆驼的老人。
老人听到顾伊月的来意后，表示他们村子附近只有马贼的村寨，没有什么寺庙。
但她不信。
在顾伊月那充满胁迫的请求下，老人只好带着她来到村子附近最高的沙坡
顾伊月叹了口气。在这片荒芜的戈壁上，自己在南唐国的那些方法大多都用不上。
难不成真的要像白清说的那样，先在村中刨根问底一番？
思来想去，顾伊月心中有些无奈，只好朝老人问道：“老人家，你们村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哈？”老人刚开始还有些疑惑，随即恍然大悟，“哦！你也是来问井儿子吧？”
“也？”顾伊月皱了皱眉，“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问过吗？”
“有啊！”老人回道，“大概是一年前，我们村也来过一批人。和你们一样，都是南唐人。”
“不过他们人比你们多，好像有五六个吧。”
老人继续说道：“那些人说自己是唱戏的，想来戈壁上找一些故事，帮我们把这些故事唱成戏，带回南唐国。”
“村里人可高兴了，就把井儿子的故事告诉他们了。”
“井儿子？”
“对啊！”老人解释道，“我们西蜀戈壁上有一个传言，每个村子都有一个井儿子。”
“井儿子可是个大孝子，它是来找我们报恩的！”
“那些孤苦伶仃，没有人赡养抬棺的老人，都可以去找井儿子，让它给老人们养老送终！”
顾伊月似乎明白了什么，面色渐渐阴沉下去。
老人兴致勃勃地解释道：“姑娘你也知道，我们戈壁的村子是依靠水源生活的，每个村子里都有一口井。”
“不过一口井终归不能喝一辈子，每隔几十年，井里的水不够喝了，村里就会开一口新的井。”
“至于那口老井，村里人就把它封起来，并在上面盖上一栋小屋子。这个在我们这儿叫‘养井’。”
“就这么养上一段时间，多则一年半载，少则十天半个月，这个井就成精了，也就是我们口中说的井儿子。”
“井儿子养成之后，那些无妻无子的鳏寡老人在没有生活能力后，就会被村里人送到井儿子那里，让老人去享受天伦之乐了！”
老人长呼一口气，语气中满是得意：“送老人去找井儿子，对村里来说可是一件大喜事！是要敲锣打鼓庆祝的！”
“村里的后辈会抬着轿子，把老人慢慢放到井底，然后盖上井盖，井儿子就会把老人接走了！”
老人的脸上满是憧憬：“小姑娘，实不相瞒，我的儿子前两年就被马贼杀了。”
“等再过两年，我躺在床上动不了了，也要去找井儿子了。到那时候，我也有儿子了！我也能享受孩子孝敬的感觉了。”
“嘿嘿，老头我这一辈子还没做过轿子呢！到时候就能风风光光地坐着轿子，去找我的井儿子了……”
听到这里，顾伊月心中已经有些毛骨悚然了。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有多少绝望的老人在那口枯井底下死去。阴暗的井底，又藏着多少老人的骨骸。
这哪里是井儿子？这分明是送活葬啊！
“井儿子在哪？带我去看看！”
“你还不知道吗？”
老人的话如同惊雷般在顾伊月耳边炸响：“你们住的那间屋子，就是养井儿子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