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练刀
“事已至此，你还来找我干什么？”青田先生背过身去，看不见表情，“难不成是来劝我回朝的？”
顾英孝缓缓起身，摇了摇头：“我知道，您是不会回去的。”
她收敛悲伤，再次睁眼时，语气沉稳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今日拜会，多有叨扰。”
这个被奉为国主的年轻女子没有继续对老人说自己的心里话，不过是徒增脆弱罢了。
她再次戴上坚强的面具，重新成为了那个母仪天下，风华绝代的娴国公。
话音落定，顾英孝不再留恋，转身离去。
青田先生一言不发，背对女子，直到她走出院子也没有回头。
顾英孝来到小巷尽头，一辆奢华的马车已经恭候多时。
两个样貌俊朗的男宠见顾英孝出来，其中一个立刻匍匐在地，腰板笔直。
另一人则是轻轻提起顾英孝的裙摆，扶着她踩着地上那个男宠的后背上车。
她上车后放下帘子，面无表情，语气低沉道：“走吧。”
担任车夫的红袍太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国主，为什么没有告诉青田先生……”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英孝不耐烦地打断道：“告诉他什么？他那好门生赵伯丞跟郡王胡显昭暗中密谋，意图造反？”
“然后呢？以此来绑架他，让他这个花甲老人重新回到漩涡的正中心？”
红衣太监坚持道：“他是南唐国的青衣相！只要他肯重新出山，势必可以为我们……”
“闭嘴！”暴怒的呵声从马车中喊出。这是来自上位者的气势，带着令人窒息的威严。
太监立刻止口，寒蝉若禁。
“他已经不是青衣相！十几年前就不是了！现在的他只是青田先生！是洛邑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教书匠！”
这位名震四国的娴国公声音不大，却撼若雷霆：“传我御令，从今日起，朝中人绝不可叨扰青田先生。”
“如若发现，无论是谁，一律打入诏狱，从重发落！”
……
张乔穗和罗高进走在洛邑城的街道上。
殿试将近，城中的人也越来越多。
其中大部分都是文质彬彬，温文儒雅的书生，手摇折扇，身着儒衫。
就连带周围的铺子也开始摆出文房四宝、折扇题画这类的文士雅物，吸引这些好面子的读书人。
张乔穗走在前面拍拍胸脯道：“先生让我带你四处逛逛，小师弟想去哪里玩儿啊？师姐我对这洛邑城可熟了！”
罗高进想了想：“要不去顾府吧。来洛邑城这么久，还没有去拜会过白先生。”
“去看小叔啊？好啊好啊！”
小姑娘轻车熟路地带着罗高进来到顾府，敲了敲侧门。
“阿婆！阿婆！我来了！”
侧门打开，扎着北瀚特色大麻辫的婆婆站在门内，看着乖巧的小姑娘，脸上笑容慈祥：“乔穗，又来找白公子啊？”
“是！”乔穗笑嘻嘻道，“这位是我的师弟，也是小叔的同乡！”
罗高进规规矩矩地作揖道：“在下罗高进，是青田先生新收的关门弟子。”
阿婆点点头：“进来吧，白公子在院里。”
把两人带到院前，阿婆就自己去忙了。
两人进了院子，却发现白清今天没有在炼丹，而是和武管家持刀而立。
“小叔……”
张乔穗刚想上去打招呼，却被罗高进拉住。
“小师姐……”罗高进看着院中的二人，语气有些凝重，“先等等！”
张乔穗愣了一下。
她这才发现，那位一直乐呵呵的老人，此时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站的笔直，浑身上下充斥着锋利的气息，像是一柄出鞘的长刀。
白清站在对面，心中万般波澜。
他是第一次见到老人如此凌厉。
武管家深吸一口气，声若洪钟：“迅疾而势，刀形不可散！”
白清点点头，全神贯注地看着对方手中的长刀。
下一刻，雪白的光芒闪过，刀锋已至！
“小叔！”张乔穗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蹭——”
金铁交击声后，闪着寒光的刀刃在白清面前四寸的地方被挡下。。
武管家身形丝毫不滞，一片片银光闪过，刀意磅礴如山岳。
白清瞪大眼睛，屏息凝神。
他从来没见过这般极烈的刀术，像是武神在借老人的手挥舞长刀。
对方的刀势如疾风骤雨般袭来，哪怕白清体内的黑腕虫膨胀到极致也难以抵挡，只能不断后退。
围观的人只能心怀畏惧地看着，不敢出声，甚至忘记了呼吸。
当白清一步退到围墙边缘的时候，也正是老人挥出的最后一刀。
老人须发皆张，口中怒吼如狮子咆哮。
刀口在空中拧转，划出一个饱满的圆。
世间再无这么完美的弧度。这是刀术中的皇帝，是武艺的极致。
无论是绵延千里的山脉，还是九天之上的瀑布，都会屈服于这一刀的威势之下。
白清无论如何也挡不住这一刀。
他感觉自己就要死在这狂烈的刀术之下了。
感受着那恐怖的威势，白清拼了命地瞪大了眼睛。
就算是死，也要在死前把这一刀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就在最后一刻，刀口倏然停在白清身侧。
尽管老人收住了刀，但白清还是觉得身体一凉，像是被刀锋的余劲斩开了。
肃杀的气氛渐渐淡去。他呆滞了良久，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就是……冠绝南唐的刀术？”
武管家摇摇头：“这还不是我最强的刀术。”
“最强的刀术……是收不回来了。”
老人收刀回鞘，抬头望天，似乎在回味：“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万中无一的修士，可以运用灵气辅佐修行。”
“但我不行，”武管家语气怅然，“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灵气，也学不来那些奇妙的炼气术。。”
“我能做的，就是磨炼我的刀术”
“哪怕是这样，我依然可以在北镇抚司身居红衣。”
和老人之前那混不吝的样子不同。在这一刻，老人才有了一点当年的神采。
白清心潮澎湃。
他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唯有神通修士方可立足。
没想到居然有人能不依靠这些诡谲的神通，仅依靠武技做到这种程度。
他不由想道：“如果是我……也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老人似乎看穿了白清的念头。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笑眯眯地拍了拍白清的肩膀：“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