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生理问题
【2024年6月15日 星期六 19:00】
【距伽马射线暴到达地球已7个小时】
贵阳商场地下停车场。
夏家四人缩在车里，车载广播中断断续续发出低频的呲呲的杂音，夏爸努力调试，终于找到一个稳定接受信号的频道。
“紧急消息，今日11时44分，地球遭到伽马射线暴袭击。袭击中心点位于南太平洋，冲击区囊括亚洲东部，南极洲，澳洲，北美洲西部，南美洲西部等众多国家地区。目前收冲击区内部具体情况无从得知。”
“请听众积极寻找避难所，避免遭受电击、火灾、辐射雨等次生灾害。本台将24小时播送伽马射线暴相关消息，请各位密切关注。”
后座的夏母和夏回相互依偎着，夏母用虚弱的声音嘱咐夏爸，“大点儿声。”
自从伽马射线暴发生，这七个小时没有一刻周遭是安静的。
夏回一家在成功找到汽车之后，其他车主也鱼贯而入。黑暗中都是陡然而至的刺眼车灯和刺耳鸣笛，然后又是不停地争执、冲突。
过后，大队人马蜂拥向负一层超市，体验零元购。人群陆陆续续返回，把物资放到车上，车门一关，就是一个小堡垒。
那些抢了物资，没车的，就找块没人的地儿坐下。停车场里乌泱泱全是人，哭声，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晚饭时间稍微安静了些，不过人们又开始在周边以物换物，尤其想换点儿热的吃食。
车内，夏回摸出两盒自热小火锅给自己和夏圭吃，两盒自热米饭给爸妈吃。
夏回拆开包装，取出各种料包，倒入牛油调料，加入蔬菜、肉类和粉丝。将发热包置于盒内底层，倒入小半瓶矿，将菜盒置于发热包上。盖上盖子，静置15分钟，热气腾腾地自热小火锅就可以食用了。
一家人一边吃一边听着广播。
“伽马射线暴带有大量带电粒子，为了平衡电子，天空会出现大量发电现象，请各位听众即使远离，任何财产都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同时，注意躲避天空中的辐射雨，如果不幸沾染，回到庇护所后，及时脱去衣物，用流动的水和肥皂清洗，可有效减少辐射污染。”
“冲击边缘区的听众此时因尽量收集干净的水源和食物，辐射雨带有大量放射性物质，具有极强的穿透性，河流中的水，暴露在空气中的水和食物，大部分已被污染，请勿误食。尽量食用存放在地窖、地下商场的食物。也请有能力，手有余粮的群众相互帮助。携手共进，共渡难关。”
“现在各地应急部门已经开始准备救援物资，请各位群众在等待救援的同时，积极展开自救。各省也将开通救援专线，请各位积极关注，并向周围群众进行传达。”
“妈，给我拿瓶矿泉水。”夏圭吃完，嘴里有点儿咸。
夏妈找了一瓶水递给夏圭，转身问夏回，“你要什么，宝贝？”
“我不要。”夏回说。
“你不渴吗？”
“我想上厕所。”夏回实在憋不住了，她已经十个小时没上厕所了，小腹已经出现了胀痛。
“地下停车场没有厕所。”
“不能上楼吗？”
“姐姐，现在在下辐射雨啊，你是不是……”夏圭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辐射雨的强放射性，可以穿透多层钢筋水泥对人体造成影响。所以不是待在室内就能相安无事，待在地下两层停车场，在雨停之前不往外移动，现在是最明智的选择。
“那怎么办啊。”夏回问。
夏妈思虑片刻，“没办法，就在车旁边解决一下吧，外面到处全是人。”
对于这个提议，夏回只能用惊呼表达内心的讶异。
“啊？”
“要不你在车里解决，就用这个盒子，我们下去。”这话是夏圭说的，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夏回委屈地快哭了，虽然是最亲爱的一家人，但是当面大小便这种事她还是无法接受。
夏妈在车后面翻找着，找到一包塑料袋，这是夏爸夏圭在出超市时，随便在路边捡的。
夏妈说，“这有塑料袋，可以用这个。”
夏回觉得是比刚吃完的食品包装盒好一些，但，还是跨不过心里那个坎儿。
没有办法，夏圭带头示范，“麻烦你们先下去。”
其实在封闭的地下停车场，没有灯光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外面打着雷，车门一关，也听不见任何令人害羞的声音。
一会功夫，夏圭手里拎着一袋开门出来了，“我去找个地方把东西扔了。”
后续夏妈夏爸轮流上车解决完各自的生理问题。
在夏妈的鼓励下，在身体的不堪重负下，夏回迫不得已勇敢地回到车上。车座上摆着夏妈提前放好的塑料袋，夏回拿起袋子看向窗外，三人都背对着她。
夏回蹲了下来，脱掉裤子，把塑料袋撑开，一手在前一手在后提着袋口。滚烫的热泪和体内的热涌同时不可遏制地释放了出来。
轻飘飘的袋子此刻有了重量，如同末日求生从一个抽象概念，刹那间在夏回脑子里有了实感。
夏回下车，夏妈伸手过去，“我去帮你扔吧。”
夏回用袖子拭去泪水，“不，我要自己去。”
扔垃圾的地方不远，走两三分钟就到。
电梯间的旁边摆放着一排垃圾桶，借着手电的光，夏回轻轻把手里装满温热液体的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个人的小小体面和自尊也一并扔了进去。
这时，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冲了过来，抓着夏回的手臂，泣不成声。
“妹妹，能不能借你手电用用，我女儿丢啦，她才四岁，我找不到她。”
夏回有些吓着了，忙赶着脱手，“你放开我，你干嘛呀，快放开我！”
女人不依不饶，“我女儿丢了，我已经五个小时没见到她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她，呜呜呜，我手机也没电了，我什么都没有，我找不到她……”
停车场里，大家只都想躲在车里安安稳稳地地熬过这几天，闭耳不闻窗外事。夏回看到昏暗的光线中周围都是好奇的目光，但始终没人来帮她说句话。
这时夏家几人过来了，夏圭一把扯掉女人的手，把夏回拉到自己身后，“你想干嘛？”
然而当女人说明原委，夏妈带头答应帮她这个忙。
五个人，五只手电，从一头扫到一头，没有发现小女孩的踪影。
“她可能不在停车场。”夏妈说。
女人绝望蹲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臂之间，立马又起身央求夏妈，“你们可以陪我去楼上找找吗？求求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可以把这个手电筒送给你，但是不能陪你上去。”众人看着夏妈，都没想到她能拒绝得如此果断。
“你也是妈妈，求求你了。”
“不行，正因为我是妈妈，所以我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冒险。”
女人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也明白这是个极其过分的要求。女人哭久了的喉咙又干又痛，她费力地咽了一口口水，“我知道了。”
“等等，”在她转身离开之际，夏妈叫住了她，然后大步流星回到车上，拿了些吃的，还有一对电池，“这些给你。”
没有人愿意在理智的情况下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承担生命的风险。但是同样身为人母的夏妈却能对这个女人母亲的身份感同身受。
回到车上，夏回缩成一团，低声啜泣，“我们会死吗？”
夏妈爱抚着夏回，温声细语地说着，像在讲幼童时期的睡前故事，“不会的，爸爸妈妈一定会保护你们的。这个雨一定会停的，等雨停了，一切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