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再见（1）
紫宸宫内。
皇帝靠着椅背，坐在书案后，手指慢慢翻过书页。
案上，放着半枚虎符。
看似十分随意，实则脑中已绷紧了弦。
室内一片寂静，只余书页“哗哗”翻动的声音，黄煜伏在书案前，以头抢地。
“啪”，皇帝站起身来，将书扔在了书案上，吓得身旁的老太监打了个哆嗦。
“朕可以原谅黄将军私自返京，但黄将军想告老还乡，朕不允！”
“陛下啊！愿陛下放老臣一条生路，老臣就算返回北疆，也对北疆局势无能为力。众将领与李将军情谊深厚，众志成城，定能取胜！不妨叫李将军斗胆一试？”
皇帝深知，李胥只在笼络人心上有些用处，至于行军打仗，恐是一窍不通。
皇帝并未正面回答，“北狄近年来连连进犯我朝边境，如今竟还妄图撕毁盟约，果真是太嚣张了些！”又低头看向地上的黄煜，“劳请黄将军再等些时日，北狄之事，朕自有定夺！”
待黄煜走后，德顺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轻轻绕到皇帝身后，替皇上按起了太阳穴。
“陛下啊，如果让奴才说的话，让这李将军试上一试，也未尝不可。”
皇上头被按得舒服了些，心中的烦躁也减轻了许多，“你这狗奴才，说些什么瞎话！他李胥上位，凭得全是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哪能与黄煜这种同朕一起实打实征战沙场的老将相比？”
“况且现在北疆局势复杂，除了北狄，还有其他蛮族小国跃跃欲试，一个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的浑浊的眼又黯了黯，“可惜啊，活着的老将没几个了，现在就连黄煜也要告老还乡。”
他轻轻开口，像是在问身后的老太监，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朕是不是太寒老将的心了？”
身后的太监不知如何回答，室内一片静默。
“德顺，传达旨意吧。边疆之事本不许内朝插手，朕，退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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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人找您！”青莲探头说道。
程姎姎放下手中的兵法，揉了揉额角，“谁啊？”
此时，已距离程姎姎和翟琰骅吵架过去了两天。这两天内，翟琰骅居于书房，二人谁都不肯先低头。
青莲摇摇头，“不知道，是一位瘸着腿的俊俏公子。”
程姎姎忽然反应过来，想必来得定是付辰。
行至禹王府门口，只见乖巧的少年站在门口向里望，见她来，便兴奋地朝她挥起手来，“阿姐！”
门外的付辰虽不像那日狼狈，但走动时瘸着的腿证明他的伤至今并未好全。
“你不好好在屋中养伤，来此作甚？”程姎姎有些疑惑，“青莲，快去扶这位公子一把。”
付辰不动声色地避开想要扶他的青莲，急忙开口道，“我今日来找阿姐，是想感谢阿姐救命之恩。”说着，便想往下跪，程姎姎拽着他的衣服一把将他拎起，拧着眉，“你这是做什么？”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与其许来世当牛做马，不如现在便服侍阿姐。”说着又要往下跪，“阿姐收下我吧，我可以当阿姐的小厮，阿姐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程姎姎隐隐觉得有些头疼，将人拽得更紧了些。
忽然间，不知为何腹部微微有些不适，但依旧努力不让他跪下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做什么？我好不容易为你脱了贱籍，如今……”说到此处，程姎姎顿了顿，“瞧瞧我这脑子，竟是忘了！”
看到街上的百姓都好奇地往禹王府门口张望，程姎姎叹了口气，“先进来吧。”
亭中。
程姎姎斟一杯茶，递给了面前的少年，“你如今年齿多少？”
“回阿姐，今年方已十七了。”
程姎姎低头心下思量，“比渝之还小了一岁。”抬起头来冲付辰微微笑了笑，“前几日我有事在身，未曾帮你去官府处脱了贱籍。带你养好伤后，拿着你的卖身契来，我与你一同去可好？”
付辰心下一喜，面上却瘪瘪嘴，眼中瞬间蓄起泪来，“阿姐将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今日来，是真心感谢阿姐！无以为报，只求给阿姐当牛作马！”
程姎姎无奈地摇摇头，“府中小厮甚多。既然脱了贱籍，便应该另谋些生路。”
“我现在已无父无母，认识的人皆避我如蛇蝎。除了为奴为娼,我再无其他谋生手段！”付辰有些慌乱，一把抓住程姎姎的手，“阿姐！只求阿姐帮帮我可好？”
程姎姎避之不及，被拉了个正着。
程姎姎使劲往回抽了抽，“付辰……你冷静！”
翟琰骅刚过转角便看到这一幕，本想出来平复平复心情，结果更加闹心。
冲上前去，一把甩开拉着程姎姎的付辰，心口堵得更加厉害。
程姎姎望着突然出现的翟琰骅，愣了愣。
付辰被甩倒在地上，仰头望着冷若冰霜的翟琰骅，心里微微有些发憷。
“今日看在夫人面子上，本王不杀你，之后，滚得越远越好，莫要让本王再看到你。”说罢，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愣怔的程姎姎，抑着心痛，转身离开。
程姎姎腹部的不适感更加强烈。
“阿姐……”付辰暗知操之过急，又装起委屈。
这招他已经得心应手，许多女子便是被他这副样子所迷惑。
程姎姎低头深深看他一眼，眼里辨不明情绪。
付辰没来由得有些心慌。
“付辰，我在你眼里当真就是个傻子吗？”
付辰心下一惊。
程姎姎站起身来，慢慢走近他，“你当我不会怀疑？为何好端端的人会在我面前忽然自杀吗？ 你当我真会听信一面之词？你当伪造出一场苦肉计便能成全你的野心？”
付辰听到程姎姎这样说，瞳孔缩了缩，伸手又像初见那般，拉住她的裙摆，“阿姐……”
“莫要玷污了阿姐这两颗字。”程姎姎冷冷地瞥她一眼，“你的阿姐，早就为了护你死在了狼窝里，你却还拿着‘阿姐’这两颗字装傻卖惨！”
付辰见程姎姎已知道得一清二楚，索性也换下了那副柔弱的假面，嗤笑一声，“你都知道啊？那进府时还如此伪善，害我空欢喜一场。”
说罢抬头望着程姎姎，眼里满是细碎的恶意。
“你方前猜的不错，我来此处，就是害怕你忘了给我脱去贱籍。不仅如此，我一没钱，二没势，原想多依仗依仗你，但现今看来，恐是不行了。”
说罢，还轻轻叹息一声，朝翟琰骅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后，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笑了起来，“还有你的夫君，近日来，似对你不满呢！”
青莲tui了一口，气急道，“你这杂碎，小姐好生待你，你竟如此！”
付辰瞥她一眼，细细打量了一番，又满不在乎地移开了眼。
程姎姎见他此番模样，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青莲，安稳将他送出府罢。”
青莲气得跺了跺脚，“小姐！”
“去吧，此后造化随他。”程姎姎捂着绞痛的小腹，面色苍白，额上疼出冷汗，却依旧挺直脊背，“快去，莫要让我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