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沾了片叶子
把这个群拖进免打扰里，肖祁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要眼不见为净了。他承认自己就是很容易生气而且不太好哄的男朋友，并决定无理取闹地到余鸣面前闹一闹。
下午下了课，肖祁一边从教学楼往图书馆走一边捏着手机敲微信。按理说余鸣这节应该是空的，不过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书没注意消息，他都走了一段距离了，对面也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回复。
反复戳开余鸣那个自从他们认识以后就没换过的黑色感叹号头像，肖祁腹诽了好一会要怎么控诉他无视男朋友的恶劣行径。这个时候余鸣的消息忽然回过来了，当场把肖祁的怨气打消了一多半去。
早睡：我下课啦，你还在图书馆老位置吗？
鸣鸣：没，在二楼。
鸣鸣：你进来就能看到我。
早睡：好，我快走到了
回完这句话，肖祁就把手机揣回兜里专心走路了。
从教学楼往图书馆过去会经过他们学校的研究生公寓。这栋楼建的比本科生公寓看起来高了好几个档次，房间好像也是双人间。肖祁忍不住多往门口投过去两眼视线，然后他猝不及防捕捉进视野里一个格外眼熟的人影。
余鸣正从公寓的大门里走出来。
肖祁下意识地紧走了两步隐身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后。车窗贴了防窥膜，从远处肯定看不见这里有人。但他从这里看过去却能明显看得到对面人的大概轮廓。
研究生公寓和本科生一样，就算过的了门口刷卡的闸机也得再过一关宿管的人工识别。余鸣就这么拿着本科生的学生卡滴了闸机一下，然后肖祁看着宿管在这不太寻常的提示音里抬了一下头，但什么都没说就又把视线挪开了。
余鸣显然没注意到远处的他，只是普普通通的走了出来打算往图书馆的方向。肖祁正琢磨着是该跟上去还是和他错开的时候，他看到有个人急急忙忙从公寓大门里奔了出来。
距离有点远因而看不清楚面容，不过肖祁确信他感到眼熟了。仔细琢磨了一下，他犹犹豫豫地又摸出了手机，找到了那个被他设置了免打扰的企鹅群。
群相册给了他答案——清北大学心理学在读硕士，这个人叫温玉。
同时也是刚才那篇小说里，除了余鸣之外的另一个男主角。
那些过于真实的情节一瞬间都同时涌进了他的脑海，恐慌来得比单纯面对文字时更加澎湃。肖祁快速把手机闭了屏，黑暗的屏幕，反射他此时变得有些过于难看的表情。
——余鸣为什么要骗他？
他看着温玉急急忙的跑过去，远远的喊了余鸣一声小学弟把他叫停下来，然后把手里一杯咖啡递到了他手里。他们好像站定下来又聊了两句，肖祁看到温玉忽然抬了手，抚了一下余鸣的发顶。
“沾了片叶子。”温玉甩了甩手，把那片枯黄的树叶撇远了，“行了，没事了。你的问题应该跟抑郁症关系不大，就是水土不服而已，不用想太多。有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找我聊。”
“还有，少喝点咖啡。”他指了指对方手里的杯子，“跟着湛新天天好的不学学坏的。”
“还真不想被你说教。”余鸣视线飘了飘，“走了。”
“拜拜～”
担心着肖祁会在自己之前就赶到图书馆，余鸣一路都走得格外快。等到迈步进了一层大厅，他才松了一口气缓下步子。
不过就在他拐进楼梯间准备走上二楼的时候，肖祁的声音忽然从身后把他叫住了。
“你怎么在这啊。”肖祁问。语气听着有点低，不过混着因赶路而变得有些混乱的气息，倒也没什么违和感。
“我去买了杯咖啡。”余鸣下意识扯了个谎。虽然控制住了视线没到处乱看，却没控制得了眼皮眨了好几下。
研究生公寓楼下的自动贩卖机卖的咖啡logo整个清北都独一份，图书馆这里的机器根本买不到。余鸣立刻就反应过来要圆回这个谎言可能还需要许多唇舌，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肖祁居然没吭声，只是越过他接着往楼上走。
余鸣愣了一下，转身跟上的时候，肖祁头也没回的问了他一句，“你坐二楼哪？”
“进门左手边第二排。”余鸣说。犹豫了数秒，他还是询问出声，“……你怎么了？”
肖祁忽然在楼梯上原地站定了下来。
余鸣一时不查差点就撞上他，他下意识退了两级台阶，仰头看着肖祁的后脑勺。
“你之前说，”肖祁幽幽的丢过来一句，“如果有事，不会瞒着我，是不是。”
“我……”余鸣当下便听明白了。可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能辩解些什么，只剩下困扰的按了按额角。
“因为没事。”最后，他只能这么说。
“既然没事，那为什么不能说？”肖祁终于转了身，不依不饶地追问过来。
居高临下的视线灼灼，余鸣终还是没忍住别开了视线。只是这一举动却好似激怒了对方，肖祁咬着牙根嗤了一声，他几乎是从那几级台阶上跳了下来，带着重力的惯性撞上了余鸣。后者只觉得胸口被人猛地施了力，而后整个人就重心不稳的退出去了好几步。背重重的抵上了楼道的墙壁，他下意识抽吸了一声。手里的咖啡没能端稳，浅褐色的污渍在他袖管上逐渐晕开。
“你说得对，我就是很容易生气还不好哄，我小肚鸡肠而且风声鹤唳。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打算改。余鸣，你要是忍不了就趁早告诉我，我最讨厌的就是看你这副好似什么都不形于色的脸。我不想每天都费尽心思的猜你到底在想什么。”肖祁压着嗓音低吼了一长串，抓着他衣领的手揪得愈发紧。余鸣忍不住皱了眉，伸手搭上了他的手腕，“……我说，我都告诉你，真的。你先松手。”
肖祁又盯了他一会，眉峰跳了好几下，最后才猛地甩手卸了力。余鸣本能深吸了一口气，气息呛得他咳了好几声。
“去大厅那吧，这不好说话。”缓了一小会，余鸣掸平了衣物的褶皱，指了指楼梯下行方向。
图书馆的格局整个坐北朝南，大厅南向的一整面墙几乎都是玻璃窗。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傍晚，看过去入眼满是灿烂的金红色。几组座椅就设置在这样的光里，此时空空荡没有人使用。
但肖祁的心情没能因这景色好上哪怕一星半点。看到这几张桌子，他就想起之前在校园墙上刷到的那张照片。
余鸣走上前去撂下了咖啡，顺手也给肖祁拉开了一张椅子。后者一言不发跟过来坐了进去，低垂眼睑看着窗外被夕阳照得呈现褐色的草坪。
“我之前跟你说，医生建议我可以减少药量。”余鸣率先开了口，沉静终于被击碎了，“我没说谎，但这已经是暑假里的事了。”
“来了帝城之后我就偶尔还是会觉得不舒服，但是我之前的医生在隋川没法轻易走开。不能面对面的交流，效果一定会大打折扣。但重新建立信任关系对我来说是很难的。”
“我需要有人能评估我的状态，然后尽量准确的反馈给我的医生。可这种活很难约到愿意做的人，所以我找了温玉，你应该见过他了对吧。”
“你那个学长，湛新的男朋友。”肖祁撇了撇嘴，“听说还是个中央空调，有对象了还四处乱撩，是个男女通吃的超级大渣男。”
其实直到今天以前，肖祁对湛新也只是知道名字的程度，至于温玉更是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些了解都归功于邪|教基地的那些cp女孩们——虽然是把群扔进免打扰了，但他还是没忍住点进去看了好几回。眼不见为净又破功了。
终于听到肖祁肯和自己说话，余鸣总算是松了口气，“是，你说得对。但是人品跟学术水平不挂钩，而且他现在和以前相比真的收敛很多了，不然我也不会请他帮忙。”
“以前？”肖祁眉峰一跳。
余鸣微妙的点了一下头，“他本科隋大的，我高一跟他打过一架。”
“你们俩认识得比我还早。”肖祁自己都没注意到，这话里究竟带了多少酸味。
“他以前还渣过我姐。”余鸣说，“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打了他。所以放心了吗？”
肖祁微妙的愣了一下。
放心？
……奇怪，他现在还是觉得心情不好。但好像并不全是因为不放心男朋友的情感问题，另外更多的是一种……
无能为力，不甘心。
想要继续朝南生长的叶，却终究敌不过凛冽的风。秋风一吹，便不得不化作春泥。
太阳已经完全落到地平线以下了。
“……肖祁？肖祁！”余鸣连叫了他好几声，最后一下猛然提高了音量，终于震得肖祁肯看向了他——虽然下一秒就又把视线转开了。
“你听我说，心理治疗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余鸣说，“不能是亲属，不能是朋友，最好是没有任何关联的人。”
“我找他，就是因为我们先前几乎可以算是毫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