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玉皇大帝面前也是我男朋友
余鸣一路跑下楼，跑出了楼道，他看都没看站在楼下等着肖程昱的夏未清母女，闷着头就拐进了楼另外一边的小巷。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蹲了多久，反正等到肖程昱开着车从外面驶过，他又打开了好几次微信，盯着空空荡荡的聊天窗发呆了半晌。点开几次输入栏，却又最终还是闭了屏。他从小巷里拐了出去，这次没怎么踌躇，他又一次走进了肖祁家的单元楼。
肖祁家的门没锁，只是虚掩着。屋里灯开着，内里静谧无声。余鸣穿过黝黑狭长的走廊，看见肖祁正背对着房间坐在阳台。他仰头盯着窗外连月亮都看不见的夜空。
“说真的，我到现在都觉得，我的生活真的就是一团糟。”肖祁说话的时候嘴里叼着东西，随着他的话言晃啊晃。余鸣以为他又抽烟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他嘴里叼着的不是烟，而是棒棒糖的塑料棍。
“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甚至会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就好了。”
“我想回到六年级的那个冬夜。”
“我如果没跑进阳台，跟我妈一起睡在卧室就好了。”
余鸣就这么看着肖祁，然后想起去年在鹿鑫何的生日会上，肖祁抽到的那张真心话的卡片。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最想回到哪一个瞬间。
“是我欠考虑了。”肖祁从玻璃窗的倒影里看到来者何人了，他把棒棒糖抽了出来，头也没回的接着说话，“这么干没任何好处，到时候他要是真打电话找到学校反而更麻烦。”
余鸣没说话，他只是穿过整个房间走到了肖祁面前，然后径直给了他一个拥抱，把头埋进了他的颈窝。
“对不起。”他说，“我不应该推开你。”
“你又没做错。”肖祁居然这种时候还轻笑了一声，“是我太不理性了，总是会被眼前一口气冲昏头脑。你在他说话之前就看出来他对同性恋的态度了，我却让你说的那么多话都功亏一篑。其实你不也是为了我好吗，哪错了。”
话说到这里，肖祁突然出不了声了。余鸣用自己的唇堵了上来，横冲直撞的架势比之他方才只有过而无不及。肖祁条件反射的就想把他推开，可无论他怎么发力余鸣都不退半步。他故技重施的掐了一把余鸣受伤的手臂，但这次不仅没奏效，他还感觉舌尖一阵痛感蔓延，随之而来在口腔中扩散开的是一股子令人牙酸的铁锈气，嘴里肯定是被这人咬破了。
肖祁只哼出来了一声鼻音，而后也狠狠的下嘴在余鸣的嘴角咬了一口。他明显吃痛的眉峰一跳，却还是紧贴着他不肯松口。
肖祁是真的被逼出了脾气，抬腿就用膝盖在余鸣肚子上狠狠一顶。这下攻击终于奏效了，余鸣被推的退开了一步，背撞上了身后的窗户。
“离我远点。”肖祁说，“谁他妈要跟你搞同性恋啊。”
碎发里的眼瞳猛得一颤，余鸣随即低了低头，神色全被掩藏进阴影里了。半晌连呼吸声都变得几不可闻，他忽然泄了一口气，肩膀也塌下了几度，“……我知道了。我可以现在就去跟你爸认账，打电话或者到他面前都行。以后也不会再否认我们的关系了，玉皇大帝面前你也是我男朋友。”
“……噗。”
肖祁其实绷了半天了，这会实在是因为一个玉皇大帝没绷住，一笑十年功德都没了，“快算了吧你，别跟我表忠心了，逗逗你还真信了。我还没那么拎不清，刚才闹了一通反正让我爸相信我是为了跟他赌气才亲你的。他还不如你了解我，看不出来我骗他的。放心吃你的糖吧，余三岁。”
他捏着棒棒糖从座位里起了身，伸手就把剩下的糖块按到了余鸣的嘴角，转身去开了阳台的门准备走回屋里。迈了两步却发现余鸣没跟上，回头发现这人还站在原地。他捏着棒棒糖的塑料棍，低头盯得出神。
“哎，不至于吧？我耍耍小性子，你真生我气？”肖祁轻笑着单手抵着门框斜倚上了，“你当哥哥的，不得容忍一下男朋友这个未成年小孩的坏脾气吗？”
他说着话，抬眼却忽然看到有亮晶晶的东西啪嗒砸到了地上，然后接连又掉下去好几颗，从碎发掩抑的面孔上。
“……我操。”肖祁一下子慌了神，“你、你真哭啊。”
他真的没想到，余鸣会哭。
他都没为这事哭。先前经历了那么多值得哭的事，余鸣都活像泪腺被切除了一样从来没哭过。这几滴眼泪来得毫无征兆，他连半点泣音都没发出来。
肖祁有点手忙脚乱，从屋里抓了纸巾出来往余鸣脸上按。凑近他才发现，这人脸上早被泪水浸透了，可他愣是一声都没出。
“你这人、怎么哭都没声音的。”肖祁懊恼得厉害，嘴上却还是没停。
余鸣冲他张了张嘴，肖祁看到他嘴唇发白抖得厉害。口型倒是勉强做得出来，但声音是被吞了个一干二净。
我不是故意的。他无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当真没想哭。哪怕是肖祁真的咬死了不松口跟他闹起来，他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事哭。再说肖祁生气的时候向来都不会绷着脸，反而从来都是带着一副冷调的笑。因而他才会有精力突然横插一句什么鬼的玉皇大帝。
但听着肖祁用平常的语调说出那一长串话，又被他塞进嘴里这只草莓味棒棒糖的时候，他眼前猝不及防就被水光模糊掉了，随后泄洪一般，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任世人怀着恶意对我诽谤中伤，只要你属于我，我终将使他们成为败将。
“是我是我，我才是故意的，我是个故意惹哭男朋友的傻逼。”肖祁当真不知所措了，拿着纸在他脸上蹭了半天，最后咬了咬牙，揽起他的脖颈贴了上去。
这并不是个多激烈的吻，肖祁只是静静的贴着余鸣的唇角。直到他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恢复正常的频率，他才敢退开半寸，小心翼翼的睁眼看过去。
余鸣的眼角还是红的，但当肖祁抬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第一时间就同他对视上了。显然这人刚才一直都在看着他。
“我、咳……我真不是故意的。”余鸣声音还哑着，但开口第一句却是这话，“我刚才、上不来气，发不出声。”
“我靠、我会为这事怪你吗？”肖祁当真五官皱做一团了，“你不给我一拳我都觉得今天运气不错了。”
“……你的运气是自己挣来的。”余鸣声音顿了顿，随即抬手把左手的袖管拉了起来。纱布外头明显渗血了，红色的污渍格外刺目，“快给我掐成重伤了。”
“我错了。”肖祁认错的速度快得离谱，他转头就去屋里把药盒重新抱了出来，“我帮你重新包一下吧。”
今晚显然是个阴天，窗外的夜空星月隐匿。肖祁低着头，专注而小心翼翼的拆开余鸣手上的纱布。重新清理干净换上新纱布的时候，他视线自然而然又一次落在了他手腕上的那数道疤痕。
他伸手摸了摸，觉得有点硌手。
“割的时候是挺疼的。”余鸣忽然说，“但是那时候控制不住，上瘾。”
“受什么伤我都没落过疤，就这个，好几年都没消。”
肖祁没回话，就是盯着他的手腕看。却忽然闷不吭声的低头下去，在那些疤痕上落下了一吻。
……余鸣觉得自己的嗓子又有点发哑。
“突然装什么深沉。”他伸手搓了搓肖祁的发顶，“小朋友只要会叫哥哥就行了。”
“……我超会叫哥哥。”肖祁一愣，随即笑出了声，“哥哥想听我怎么叫？”
“你悠着点。我是废了一只手，”余鸣晃了晃自己无恙的右手，“但是还是可以给你一拳的。”
“你舍不得，哥哥怎么舍得打我呢。”肖祁一点都没在怕的，他把装药的铁盒随手扒拉到一边，直接挪过去贴着余鸣坐下了。看着他眉峰猛得跳了一下，肖祁却仍然笑眯眯的伸了一条腿，搁到了他的腿间。
“……你说的对，”余鸣叹了口气，伸手捉住了他的小腿，“哥哥舍不得。”
余鸣第二天早上又是跟肖祁一起出的门，他一大早又要跑去便利店连轴上工。余鸣早上也没什么要紧事，索性陪着男朋友一起去了一趟便利店。
“肖祁，你终于来了。”值夜班的小哥看见肖祁，总算是苦巴巴的脸见了笑颜，“我今天还有个约会呢。走了哈。”
他说着话，从柜台后面绕出来，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那件带有便利店logo的围裙。
“不是吧，你这可早走半个小时呢。”肖祁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那我拿个串，记你账上了啊。”
“记记记。”小哥说着，满面春风的就跑了出去。
余鸣来的时候没吃早点，在肖祁同夜班店员说话的间隙他看了货架一眼，顺手摸了一瓶豆浆，撂到了收银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