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她没病,只是爱上了一个人
娟娟站在那扇失去了隔间门的厕所边上,此时却不是全程对他们穷追不舍的厉鬼模样。
少女理着格外可爱的齐耳短发,即使光线昏暗也看得出面容姣好。两个女孩子紧紧的相拥在了一起,娟娟轻拍着对方的后背。
他们选择不打扰这二人的重逢,转而一起协力搬走了已经被余鸣拖到门口的假人。
“我靠,这里头塞了什么东西,真跟个人似的,死沉。”柳泽一边出力一边嘴上还不停,“鸣哥你怎么一个人给他拖这么老远的?”
“用手拖。”余鸣说,“别碰后脑勺,全是颜料。”
“抓着脑袋拖也太凶残了。再说也使不上劲啊。”柳泽干笑了一声。
然后,他们的密室逃脱之旅就结束了。
“恭喜你们,游戏通关。”两个npc小姐姐此时卸去的表演时的浮夸表情,换上了标准的营业式微笑,“对剧情还有什么不理解的话现在都可以问我们了。”
“其实推得七七八八了。”肖祁挠了挠头,“娟娟应该是被那个装神弄鬼的所谓大师以治病为借口强|奸了吧?”
“她没病,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
“还有这一层?我还以为就是校园霸凌呢。”柳泽说。
“就是你那一嗓子,喊得太及时了,我都没来得及多说点什么。”肖祁白了他一眼,“白长一身肉了你。”
柳泽也多少理亏,兀自低下了头。
剧情基本和余鸣肖祁两个人的说法差不多。选在这个九十九号大学就是为了给枉死的娟娟讨回公道。当年自称所谓大师的男人其实就是娟娟的其中一个极端变态的追求者,当得知娟娟不能接受自己并且还是个同性恋的时候,他便向娟娟的父母告发了这一切。
老夫妇难以接受这一事实,便恳请“大师”救救他们患上了“精神病”的女儿。而这变态的做法也很无耻,就是强行让他和自己发生两性关系。
不得不说这种做法甚至被认为是“治疗”的同性恋的好方法。娟娟一开始还是被父母合伙欺骗的,再后来便是被男生以发生关系时拍下的照片威胁,让她与自己继续保持这段关系。
娟娟那天本来是抱着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想法赴约的,但女孩子的力量显然不如男性强壮。她被推倒在地,后脑撞上了桌角。
——二层的确不应该在底下还有花坛的情况下让人这么轻易的被摔死。她也的确不是因为高坠而受到了致命伤。
“本来我玩的时候还犯嘀咕呢,我居然和校霸一起玩一个校园霸凌主题的密室。”鹿鑫何走回寝室之前还感叹着,“我现在要为我的想法忏悔。我怎么能把我们鸣哥拿去和那种玩意相提并论呢?太不应当了。”
“切腹,抱有这种想法一瞬间你就应该切腹一百次。”柳泽说,“不过鸣哥那个出场真的太吓人了,我以后几年做恶梦都不怕没素材了。”
余鸣还在拿着张湿纸巾蹭自己手上的红色颜料,闻言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不好意思,下次还敢。”
“……操,你什么老狗啊。”
一直到他们各自回了房间,肖祁都一个人闷头走着不发一言。余鸣只用一张湿纸巾实在是弄不干净,回来先去洗了个手。等他弄干净了再走出来,就看肖祁靠在小沙发里,捏着遥控器在播电视。但他显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注意力根本没在电视节目里。眼神盯着屏幕发呆,手指只是惯性的一下一下按着换台键。
“吓傻了?”余鸣走了过来,伸手就把遥控器从他手里抽走了,“一共没几个台,你播了好几圈了。”
“嗯?啊是吗。”肖祁果然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被余鸣这么一说才不自在的收了空空如也的手,挠了挠脸颊,“……我就是,还在想刚才的那个剧情。”
余鸣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这道视线,肖祁始终都低着头,盯着床脚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你知道那个假人最后为什么满头是血吗。”余鸣忽然说。
肖祁搭在扶手上的五指不自觉收紧了些许。然后下一秒,几乎没有停顿的,他听见余鸣的自问自答。
“我砸的。”他说。
……他猜到了。
血迹的位置在后脑勺,一般的拖拽动作肯定不会到那里借力。余鸣却沾了满手的污迹,他做了什么,显而易见。
“这剧情设计真够离谱的,居然还要玩家杀人。”肖祁干干的笑了一声,“虽然是个假人吧。”
“我想也是,不论如何要玩家动手也太出格了。”余鸣说,“从更衣柜出来之后,我就遇见了你们后来见过的那个娟娟。”
少女端坐在桌前,神经质的一遍又一遍重重的描拓那个巨大的感叹号,嘴里不断重复着“去死,去死”的话言。余鸣一开始没敢靠近,是见对方没有更多动作,才走到她身旁想看看她到底在写些什么。
只是他才走进还没来得及看清,少女便忽然停驻了动作,捏着那支笔,转过头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你能帮帮我吗。’她问。
余鸣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作何回应,直到对方把这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做什么。’他问。
少女于是把笔丢了开,起身一言不发的忽然迈步走出了房间。余鸣多瞥了一眼她刚刚在写的东西,而后也抬脚迅速跟了上去。
穿过狭长幽暗的走廊,他认出少女此行的目的地正是尽头的那件女厕。内里仍然同他们第一次进来时一样,只有先前压在假人身上的那块门板翻倒在了另一边。
‘莎莎不应该替我报仇的。’她背对着余鸣,低头看着面前的假人,‘这种肮脏的玩意,不值得脏了她的手。’
‘而且她从来不会伤害任何人,她根本没法干脆的杀死一个人。它只是被打昏了而已,随时有可能醒来再对莎莎不利。’
‘这个禽兽——它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我想你能帮帮我。’
‘你可以帮帮一个,不小心误入歧途的女孩吗。’
余鸣没有回答。
他没有答可以,没有说不行,没有追问其他的问题。他只是迈了两步躬下身去,捉住了这个塑料模特的脑袋——然后狠狠地往一侧的墙壁撞了上去。
第一下的声音挺闷的,npc都似乎没料到他会有这般行动,向后小退了半步。然后他又撞了第二下。
指尖感受到黏糊糊的潮湿感,他才多少有些后知后觉地住了手。颜料蹭在瓷砖上,像是在上面打翻了一颗彩弹,颜色晦暗的液滴顺从地心引力的牵引,缓缓的滑落下去。
他起身盯着自己湿漉漉的指尖蹭了蹭,转头看向了身旁的npc。小姑娘看着他,一时间愣住竟没说出话来。
‘然后呢。’他问。
npc多少也是专业人士,虽然第一时间被唬住了,但只要几秒就把状态调整了过来,‘……我要它、跟我一样。’
“当时没反应过来,脑子一有这种想法人就已经动了。”余鸣说着他声音停顿了一小会,“……感觉糟透了。”
糟透了,不管是假人撞上墙壁的声音,还是手上沾染黏糊糊液体的触感,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你没有杀人。”肖祁说,“那不是人。”
不论就物理意义上而言,还是就剧情中的定位而言。
“我知道。”余鸣叹了口气,“我就是……有点害怕。”
在情绪崩溃的时候他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他甚至能鼓起勇气杀了自己。
手上几乎愈合的伤口如今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他整个人好像都被浸到了温水里一样。体温在不知不觉中流失,然后他忽然感觉到指尖一阵温热的触感。
肖祁拉住了他的手。
“就像我之前说的,没有哪个问题少年一摸口袋,兜里摸出来就是一把棒棒糖。”他说,“你不是那样的人,我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这么认定了。你肯定也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行了,别安慰我了。”余鸣微妙地愣了一会,随后一挑眉梢,“你又是怎么回事?”
肖祁吞吞吐吐“我”了一阵,“我就是忍不住会想……你以前也是这样吗。”
无处宣泄,无人理解,只能用笔在白纸上肆意涂画,然后把他撕掉,撕碎或团成皱巴巴的一团,连带着情绪都统统扔进垃圾桶里。
“把你裤子脱了,一边拍照录像一边嘲笑你那玩意小。你自己想想,还能有什么,你十三四五的时候能想到的最恶劣的霸凌手段不也不过如此。”余鸣说的轻描淡写,但他说话的时候却不自觉低垂了眼睑,“少看点电视剧,没那么夸张。”
“后来我听说,樱花路中学是不是出过一次事。”他接着问,“但因为涉及未成年,新闻基本没报。”
“嗯……事不小。”肖祁挠了挠头,“他们当时有人从化学实验室偷出来了几瓶白磷,把厕所给点了,索性没出人命。当时处分了一大堆人,还开了两个。”
他吞了后半句。当时他就是背了处分的其中之一,至于被开除的人。
一个是魏逸,一个是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