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让你盖个戳
第二天余鸣其实都把什么提问这事忘得差不多了,偶然看到通知里的小红点才想起来点进去看看。
提问底下回复不少,但没一条是有用的。一半在反问题主是不是家里有矿,余鸣心说矿没有医院倒有一家,另一半在指责题主没上进心,是在拖累男朋友……这个他倒是没法反驳。
肖祁在他身上浪费了大量时间,有这个空档都够他做好几道高难题了。
“你都玩了半节课了。”肖祁突然从旁边伸手,把他的手机没收了,余鸣只来得及闭屏没让他瞅见自己刚刚在看什么,“剩下半节课听讲。”
……怎么办呢,自己找的男朋友。
余鸣只能老老实实投降了,虽然支着脑袋在看黑板,可人还是一副昏昏欲睡不知道是不是在走神的样子。
肖祁也知道顶多能努力到这一步了,再多说两句恐怕余鸣能直接站起来自己去楼道里罚站。
他看着余鸣,视线顺势飘下来的时候伸手过来扒拉了一下他放在桌上的笔袋,结果就从里面咕噜噜滚出来了一块方方正正的小石头。捡起来他才发现,那是刚开学的劳技课上刻的篆字印章。余鸣两个字歪歪扭扭的,有大半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那时候因为不小心碰伤了余鸣的手,他后来也没接着刻那枚石章,所以肖祁就自告奋勇的代劳了。
盯着章子琢磨了一会,肖祁忽然又伸手去搜罗余鸣的笔袋。他摸了一支划重点的马克笔,刷刷在印章上涂了一遍颜色,然后拿着章子就往自己的手上按了一下。
余鸣从他动手就拿余光瞟着他,这会抬头就看见他的小男朋友献宝似的给他看自己的手。印出来的痕迹不太均匀,字的轮廓也不甚流畅。但能清晰看出来,那是他的名字。
“让你盖个戳,奖励你今天有听话好好学习。”肖祁晃了晃自己的手。
“幼不幼稚啊。”虽然骂了一句,可话落余鸣还是认不住笑了一下,“像个一流的大蠢蛋。”
最近过生日的小朋友还挺密集,谷清音的生日也在这个月。廖长歌叫了余鸣出来,想给好姐妹选个生日礼物。
鸣:?你们女生之间送礼物,找我干什么。
廖长歌:你又不是不知道谷清音那个性格,送她化妆品香水她肯定不感兴趣
廖长歌:帮我参谋参谋,按你们男生的喜好来就行
鸣:时间。
廖长歌:那就周六上午九点
廖长歌:[定位]
鸣:好。
廖长歌约的这个地方离墨高还挺近,新梦杯的复赛现场也在墨高,余鸣想着要是能早点陪姑奶奶逛完商场,他说不定还能到考场门口等男朋友出来。
导航给他的路线有点刁钻,换乘下一趟公交之前还要穿过一片老旧居民区。不同层高的楼房和平房交错在一起显得毫无章法,不跟着导航大概真的有可能迷失在这纵横交错的街巷里。
余鸣还正在低头看着手机,忽然听到头顶斜上方处有人喊了一声,随后是什么物什松动,像是风刮倒大件衣物即将摔落下来的动静。
他条件反射的往声音的方向去看,却没等抬头那东西就砸了下来掉在了他的面前。包裹在一层棉被里的东西蠕动了一下,布料就摊了开,内里裹着的居然是个人。
“我、操……”最后的语尾长长的滑了出去,地上的人按着胯骨处蜷缩了一下身体,看样子摔的不轻,五官都皱成一团了。就这么一转头,他和手里还拿着手机的余鸣猝不及防的打了个照面。
余鸣其实早就看出来此人是谁了,就算是只露一颗后脑勺或者一声气音他都认得出来。
分明是此时本该在考场里奋笔疾书的,他的男朋友。
肖祁当下狠狠的一愣,但这视线只在他面上凝滞了短促的一瞬,他立刻顺从余光又往头顶的楼板边缘看去,爆了一句粗同时迅捷地就地一个翻身。
从上方狠狠地砸下来一个半满的易拉罐,正正好砸在了那团棉被上,里头的酒液被冲击力迸得散出来一大片,在布料上冒着松散的气泡。
“愣什么跑啊!”肖祁从翻身到起身再到抓住他的手加速起跑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余鸣迈了好几步才听到后面有骂声跟了上来。
回头的时候他看到身后那个二层小楼的露台上有人冒头,显然还不止一个人,对着这边不干不净的叫骂着,“你跑啊!怂个蛋球!你看老子逮着你不把你腿撅了,老子他妈的跟你姓!”
在巷子里穿来穿去好一阵,直到再也听不到有人追赶的动静,他们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哈、靠,疼死爹了。”肖祁靠着背后的砖墙,也不管身上有没有被蹭上斑驳的白|粉了。他掀了掀腰侧的衣物,眼见胯骨往上半寸的皮肉被蹭得破了皮。
余鸣哪都不想挨,找了半天却也没找到干净一点的落脚地。肖祁检查伤口的时候他撇过去一眼,瞄见了他后腰里有一点墨色的花纹。
但他很快把衣服放下了,余鸣没看清究竟是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啊?”肖祁抬头问了一句,刚好同他对上视线。
“廖长歌叫我陪她给谷清音选礼物,换乘站在这附近。”余鸣提起这事就皱了皱眉,他摸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我本来走得就不早,要放她鸽子了。”
廖长歌快到了才收到余鸣的信息。
冻感光波:有急事,你先自己逛吧。
她其实想问余鸣发生了什么。这个大冰块虽然平常总是对人爱答不理,但一旦答应了的事绝不轻易就无缘无故爽约。不过她觉得自己追问恐怕也没什么结果,于是也就回了一句:好吧,你忙
“到我问你了,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打完字,余鸣把手机揣了回去,“你不是今天新梦杯复赛吗。”
“是啊,我没想到今天这么点儿背,出门碰上这帮孙子了。”肖祁嗤了一声,“打从好几年前就看不对眼,我从墨高被退学也是因为他们。把我弄出来还不够,他们也想把楚渊拉下水。”
“楚渊?”余鸣第二次从肖祁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到底怎么回事。”
“说来话很长,我能讲三天三夜,总之就是我现在被他们当过街耗子撵,一时半会出不去。”肖祁摆了摆手,从兜里摸出手机来。
“那你拉我过来干嘛。”余鸣叹了口气,“对他们来说我不就是一个无辜又可怜的过路人吗。”
肖祁没从手机里抬眼,只是冲他挑了挑眉梢,“忽悠,接着忽悠。我要是不把你拉走,你不跟他们动手才怪呢。”
余鸣一下子没想出该怎么反驳。的确,他要是能看男朋友被人追着打,那就不是他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问肖祁。
“看看能不能找人帮忙。”肖祁还在捏着手机手速极快的打字,“咱们俩实在是不太够看,他们那边起码有十来号人。”
余鸣沉默着看肖祁按手机,按了一会他停顿下来了,从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上一支咬在了嘴里。
吸进一口烟气似乎也不能缓解情绪,他五官皱得相当难看,单手夹着烟蒂想叉腰站着,手还没完全挨上,他就疼得抽了一口气。
“我这有碘伏棉签。”余鸣这时候想起来正好自己兜里有带,他摸了摸掏出来,走到了肖祁身边,“我给你擦一下。”
“哎不就破点皮,没事。”肖祁想躲,但毛衣已经被余鸣掀开了。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怪冷的……”
“你别动,很快。”余鸣掰断棉签让碘伏流进棉花里,在伤口处轻轻点按起来。他视线自然而然又往肖祁的后腰里瞟,发现刚才他看到的那道墨色的花纹是一枚刺青的一部分。
是个祁字。笔锋凌厉,写得潇洒飞扬,是肖祁自己的笔迹。
“你还纹身啊,学神。”余鸣处理完了伤口,把他的衣服重新放下来整理好了。四下里没看见可扔垃圾的地方,即使这里处处墙角都看起来像是垃圾场,但他还是用原本的包装把垃圾包了回去,塞回了口袋。
“学神怎么了,学神就不能有一段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叛逆时光了?”肖祁往另个方向偏了偏头,随手把快燃尽的烟蒂捻在了墙角。
“所以,你想出怎么办了吗?”余鸣指了指他的手机。
“……办法是有。”肖祁挠了挠头,“还是得打一架。”
“不过不是今天。”
“……你们就没点文明的方法解决问题吗。”余鸣语气多少有点冲。
“文明的方法?”肖祁的声音几乎压着他的语尾,带着点难以察觉的嗤笑,“这帮人平均文化水平能到得了九年义务教育就不错,别指望他们能有任何素质,除了拳头他们不认任何东西,警察过来也照打不误。在这里,刁民比条子大。”
看着余鸣就此沉默下来,肖祁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有意想瞒着你,我只是不想你看到……看到我生活的这个世界有多么、”
这句话戛然而止于此,肖祁没想出来用任何一个单一的形容词能形容他的过去。
吵闹、低俗、肮脏,大概所有的贬义词都被包含在内。
“我跟你其实,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最后,他这么说。
余鸣仍然没说话。肖祁说完了也陷入了沉默,他低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鞋尖。
忽然,他听到余鸣迈步走了上前,然后伸手过来,他的手被拉了起来。
“这次不用你求。”余鸣说,“我来拉住你。”
……肖祁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他又觉得眼眶有点湿了。
“谁稀罕啊,我们帅哥都有骨气,不是嗟来之食我们不吃。”他笑着抬头了,“先欠着,我下次一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