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了
肖祁的体型没有什么优势，但弹跳力不是盖的。球从最高点开始下落时二人同时起跳，肖祁的手掌硬生生比对方4号高出了一指的距离。
少年的头发与刚开学那会的寸头相比明显见长，此时在日光下自习看去能注意到反射出了冷调的紫色——余鸣暗暗腹诽了一句，这人居然还偷偷染了头发。
球权被二班抢到，五人迅速发起第一轮进攻。
三班在此前一场的比赛里赢了四班，但双方的比分差距很小。文科班的男生虽然比较稀有，可他们班除了首发五人之外居然还凑到了两个替补，就体力而言站了上风。
双方都没什么特别的战术，都用了最简单的一对一盯防。肖祁手里的球传给柳泽之后没走几步就被对方一个联防包夹断掉了，可过了中场又被肖祁截了回去。他紧接着又连续过掉了对方的防守队员，到了篮下就是顺畅的一个起步上篮。
哨声响，二班拿到了第一球，计分板上的数字翻到了2。
第一球得分显然相当鼓舞人心，但二班的士气却没能高昂多久。球权在三班手上之后4号直接把球发到了9号手里，这人像个愣头青似的打法还真让他冲进了三秒区。第一把投篮被柳泽影响得歪出了八丈远勉强挨了一下篮筐，但不等球落地他便二度起跳抢下篮板，快速打平了比分。
“换防，简昕明盯9号，体委你去对13号。”肖祁喊了一句。话落他才反应过来，这会他不是篮球队队长了。不过柳泽显然完全没在意，直接和简昕明换了位置。
赛程继续，换防有效抑制了9号的发挥，只是双方都因对方的行动而变得束手束脚，三分多钟过去才各自进了一球。三班叫了暂停，换下了13号，他与背号是7的少年击了一掌。
比赛继续。
“……啧。”楚渊站在场外看了一会，忍不住一咂舌，连手里相机都放了下去。
照这个形势，他恐怕没什么机会抓拍精彩瞬间了。二班随着时间推移越被压得更死，9号简直如入无人之境，连续进了两个球都没人能拦得下，此时球又被4号传到了他的手上。
“他妈的……换防啊。”虽然多少看得有些上火，但是楚渊也明白现在场上根本分不出多余的战力。换防的确能改变现有僵局，却不一定能让战局向二班倾斜。
身旁忽然有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淹没在比赛热烈的气氛中几不可闻，可这多少带着点草莓味的气息还是吸引楚渊转了头。
旁边这人站得挺懒散，可即使没完全站直对方也比他高出几寸。此时他嘴里叼了根棒棒糖，草莓味应该就来自于此。存在感虽然相当低，但这张脸只要打眼一看就绝对不会再觉得他泯然众人了。
更重要的是，这张面孔他相当眼熟，先前他帮肖祁拉票的时候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当时一直挂在第一，并且在最后一天和肖祁在一二位反复轮换的那位。
手里正好拿着相机，楚渊随手就举起来对着他拍了一张。对方发觉之后微微皱了皱眉，视线带着点疑惑看向了他。
“……啊，你是祁哥的同桌吧？我等下把照片发给他，你再找他要就行。”楚渊冲他晃了晃相机。
余鸣虽然不是很高兴，但也懒得揪着对方删照片，“肖祁？”
“对是他。”楚渊点了点头，低头又开始摆弄手里的相机对准赛场，“祁哥还说让我多拍几张，可是这场再这么逆风下去根本没什么好镜头可拍啊。”
“……9号马上就会换下了。”余鸣看了一眼他的相机，视线又随着镜头投向了赛场。
“啊？”楚渊眉峰一跳，“为什么啊？这会不是正势如破竹的吗？”
面前的赛场忽然响起一声哨音，是三班叫了暂停。楚渊转头的时候就看到9号正往场下走，与另一个穿着10号蓝马甲的男生击了一下掌。
“这个时机……啊，体力。”楚渊刚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如何防守上，这会才恍然大悟，看到了9号不断蹭着额角擦汗的动作，“可是我看你们班8号的体力也够呛，你看，又撑着膝盖不动了。”
简昕明体力本来也不是特别出众，刚刚又被丢去盯防9号。他技术不怎么过关，不过单纯让9号没机会摸球这事他倒是办得不错，只是此时不到十分钟他已经两次犯规了。在整个赛程被砍半的情况下，这次比赛规定三犯就会下场，紧张加上前期的确冲过头了，他此时的体力不比刚被换下场的9号好到哪里去，也是因为体力透支才会连续漏了两球给9号。
“你们班连个替补都没有吗？”楚渊着实忍不住咬了咬牙，又转头跟余鸣搭话。
“有的话只会比他技术更差。”余鸣往二班学生聚集的方向撇了一眼。
“也对，不然怎么会让8号这种几乎不会打的人上。”楚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全靠4号和7号打配合。祁哥原来一直打后卫，投篮不是他强项。”
……余鸣多少为这话无语了一下。
投篮不是他强项，但开场半分钟就抢进了第一球。后来只要球在他手上能被他过到三秒区上篮的也基本全都能拿分。
好一个不是强项。
只是9号控球的时候肖祁同时被两人盯防，对方又冲得太快前锋还来不及回到篮下协防，两球都是快攻得分。
“哥们，你看起来会打啊。”楚渊又拍了两张，但效果实在是不理想，于是又聒噪开了，“你也是二班的，怎么不上去一起打？”
余鸣一时间没想出来说点什么，他之前回绝肖祁好像是说自己忙着睡觉，“……懒。”
场上简昕明显然体力跟不上跑动了，他被换去盯防6号。和对手一比简昕明的体型简直算得上娇小，但他趁着方才暂停的间隙喘了两口气，又断掉一次队友给6号的传球。
第二次他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即使打偏了传球的轨迹，6号仍然把球拿到了手。而当他再想截掉这一球的时候，6号却与此同时同向迈步预备把他过掉——
哨声忽然作响，场上的选手一时间都聚拢而来。楚渊也不自觉紧张的往前迈了一步，“……完了，脚要废了。”
简昕明转向的时候被6号同时起步的腿给绊了一下，一时间重心失衡，腿脚又因为疲劳而没那么灵敏，他甚至没有任何缓冲就摔倒了。两人都在跑动状态因而这下摔得极重，远处都能看得到他疼得脸色都白了几度。
“你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离他最近的鹿鑫何第一个冲了过去，可却一时半会也还不敢扶他。
那边的6号倒是看起来没什么事，只是屁股墩得有点猛。
“扭到了，暂时这只腿别发力。”裁判老师也立刻跑了过来，“你们班，找个同学陪他去校医室。”
鹿鑫何立马叫来了两个在场下围观的男同学，俩人架起只能单脚蹦的简昕明，带着他慢慢的往医务室的方向挪。
“咱班得换人了。”柳泽犯了难，“这戏还怎么唱，咱班没有会打球的人了啊。”
“祁哥。”楚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要不换你同桌上吧，他肯定会打。”
“我之前就叫他上，他跟我说忙着睡觉，这几天比赛都没看他下楼。”肖祁狠狠地泄了一口气。
“他在啊。”楚渊顺手就回身一指，“在那站了半天了。”
肖祁看过去的时候余鸣还站在原地，一个相当边缘的角落。他没在关注场上的状况，此时正侧过身去，看着简昕明几人离开的方向。
“……我再去问问他吧。”肖祁短暂的纠结了一个瞬间，伸手就去场边的收纳箱里随便捞了一件荧光马甲。
“让余鸣上？”鹿鑫何当真瞪大了眼睛，“祁哥，你怎么想的？他不是都免体吗？”
“那你从咱们班里再挑一个。”肖祁面无表情的摊了摊手。
鹿鑫何不说话了。理科班虽然男生多，但不知怎么的会打球的也全是一班学习好的那帮逼。他们班除了柳泽刘烽这两个体育生之外就剩下一堆残障人士，要么又瘦又小，要么往篮球场上一站不穿队服能直接cos校门口的石墩子。余鸣起码个子挺高，拿到球上篮看样子不是什么问题……不过看他那细胳膊细腿，鹿鑫何默默加了个无人盯防的前提。
“同桌！emergency！”
余鸣还在偏头看着简昕明一路费劲的蹦进楼道，肖祁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近前。他直接就往他怀里塞了一团橘黄色的布料，拉住他一只手就往赛场上拽，“来给我们替个补，简昕明上不了了。”
“你就不能找别人吗？”余鸣把他甩开了，又回手把那团衣服扔了回去。
“你今天又没在补觉。”肖祁不依不饶的接着来拉他，“来都来了，光看有什么意思。再说你有点集体荣誉感好不好，我们堂堂理科班，输给男生都没几个的三班，下半学期还活不活了。”
“别道德绑架我，撒手。”余鸣这次甩了甩，却没能甩开肖祁的手。
“哥，我叫你哥哥够不够？不够我让班长他们一起叫。”肖祁这次就这么硬生生地拖着他往场上走，“别总这么不合群，偶尔也参加一点集体活动吧。”
余鸣当真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就这么被拉进了比赛场地。等他套上肖祁塞给他的荧光色马甲，场下一时间一阵议论之声。
“大冰块要上？他不是连体育课都是待在教室自习的吗。”
“二班找不着别人了吗，这让三班怎么敢动啊。”
“肖神和冰神要并肩作战了吗靠靠靠！”
“不管比赛结果怎么样，二班这个颜已经赢了。”
楚渊退到场下之后低头摆弄了一阵相机，听到周围人声音的时候才抬头瞅了一眼赛场中央。他一眼就瞅见了余鸣身上那个显眼的白色数字，大大的写了个11。
“……靠，dna动了。”他低低的嘀咕了一句，镜头不自觉对准余鸣多来了几张。
对面的4号看到余鸣上场，脸色明显变得不太好。但赛程仍在正常继续，再次吹哨，球权在三班手里。
“同桌，你盯一下10号。”肖祁跑过余鸣身边的时候这么说。
余鸣被赶鸭子上架，不大情愿也只有硬着头皮做打工人。
……他到底为什么要上场。
他不喜欢篮球，着实仅仅是打过会打的水平而已。
大概是肖祁喊哥喊得太诚恳了，要不然就算是被硬拉上来余鸣也敢赛场上摆烂。
10号是挺壮实一汉子。虽然是听了一整年余鸣这样那样的传言，但这位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校霸着实没在学校里干过什么出格的大事，他甚至连检讨都没写过，比大多数差生身上都要干净。虽说多少感到有些束手束脚，不过也没4号反应那么大。
4号当真被肖祁这一手整不会了。他第一反应的确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二班是无计可施了，所以抓了个看上去还说得过去的花瓶凑数。但很不巧，他半个月以前曾经现场围观到了余鸣的打架现场。等看着余鸣走过来的时候，他逐渐生出一种，这人不是要打比赛而是要来打架的错觉。
不管场上选手在怎么想，比赛时间都开始流动了。十个人随从球的移动而几度改变队形，4号带球过了中线到了篮下，上篮却被肖祁盖了回来，球迅速传到了柳泽手上。
失去了9号的快攻，三班的防守却因为10号的加入而变得更加紧密。柳泽带着球晃了好几晃，可盯防他的4号一点都没被他这几次假动作骗到。他几次想把球传给刘烽，但实在是刘烽也被防得跑不出什么间隙。
马上就要24秒了，肖祁看得心焦，他几次想绕过自己身边的6号去接应柳泽。额角渗下汗来沾得脸不太舒服，他顺手一蹭的时候正好偏头瞥见余鸣忽然从场地边缘移动到了中线附近。
此时余鸣也转头看了过来，而后他的视线又往对方的篮下飘了一下。
柳泽还在试图过人，球在他与刘烽手上传了一个来回，总算是出了三分线到了中线附近。对面的前锋迎头就拦了过来，此时他忽然听到侧面有人短促的下了个命令，“传球。”
视线捕捉到橘黄色的队服，他没太多想就翻手把球推了出去。等到球被对方接下他才发现，说话的人居然是余鸣。
球在余鸣手里几乎没做任何停顿，他接下之后的下一秒就立刻改变方向传了出去。篮球穿越场地在三分线上打了一下，站在必经之路上的人是肖祁。
对方篮下还只有6号一人，其他人尚来不及回防，就连肖祁身边的那一位也迟钝了半天才回神，他压根没想到有人能直直的穿越半场传过来这么长的一球。才张手屈膝打算做出防御姿态，便见肖祁反而退了一步到更加靠近底线的地方扬手一投。
6号伸手欲盖，却不想肖祁手都扬起了一半居然还能是个假动作。左手里的球赫然被他换到了右侧，身体已经跃出了边界线，球刚好在他出界前一刻脱了手。6号连一个指头肚都没能碰到球。
球从后方越过篮板，重重砸上篮筐又忽忽悠悠的打了两转，最后不紧不慢的落进了网里。
“我操，这他妈什么无解的拉杆。”楚渊抱着相机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声。本来肖祁退开的这一小步就给了球一段上升加速的距离，6号想盖下来难度已经不一般了。配合一个拉杆让这球根本没有被拦下的可能性，不拿分简直天理难容。
学到了，但是这下相当漂亮的炫技还需要相当结实的腰腹力量支持，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复制的能力。
“漂亮！祁哥牛逼！”场上，柳泽喊了一声。不过此时比赛仍在进行，没有太多时间给他感叹，“回防！”
“……我靠！这球怎么过去的！”4号回头瞅了半天，等到队友呼叫他才反应过来移动准备进攻。
肖祁喘了口气就继续跑动起来，他从底线斜斜的穿到余鸣身边，还有个两三步的时候抬手做了个预备击掌的动作。
余鸣其实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让他抬手回应了过去，他甚至伸了非惯用手，迈步的脚因此有点顺拐。
掌心相接，清脆的击了一声，肖祁笑着轻声来了一句加油，随后就跑走了。
站在远处拍照的楚渊此时把相机放下，吸了一口气而后又吐了出来。他打开了照片回看，镜头里少年的背影纤瘦，写着11的马甲因跑动而出现了数道褶皱。
“……还真是11号啊……”
上半场结束的时候，双方比分相当焦灼，二班把落后的比分追了回来，仅仅剩了一分的差距。
唐演吩咐班委从班费里出钱，给上场的选手都准备了运动饮料。柳泽第一个跑了过去，把包装的塑料袋拆开先拿起一瓶猛灌了两口。
肖祁也凑了进去，从这帮快被渴死的小子们手里抢出来了两瓶水，回头就去找走在后面的余鸣，“同桌，给你水。”
余鸣接了水却没喝两口，拧上盖子看着和未开封的简直没什么区别。他本来就只打了半节，沾球的时间加在一起恐怕不超过半分钟，后半场因为太游离三班甚至都没有派人盯防。他更乐得清闲，彻底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接传球工具。
肖祁倒是真的累到了，往看台上一坐，一瓶水吨吨吨下去了三分之一。
“祁哥。”楚渊跟肖祁打了个招呼，顺势就在他身边坐下了，“牛逼啊，你跟你同桌刚才那个配合我可是全程围观了，话都没说一句你就突然回头往篮下跑，我还正琢磨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居然就给你传球了，流畅得神了。”
“那可不，你这种孤狼选手永远也体会不到这种快乐，我跟我同桌的默契可不是盖的。”肖祁说着话，顺势拿着自己的水瓶和余鸣手里那个磕了一下，“是不是？同桌。”
余鸣没往他那边看，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大概是嫌人堆里太吵，把瓶子撂下他就走开了。
“我不懂，你们大人的事，我们小孩不懂。”楚渊没好气的把相机往肖祁手里一塞，“给，刚才拍的。”
“有没有抓拍哥的得分瞬间啊。”肖祁接过来，低头一张张往前翻。
“拍了，连拍了好几张，到时候都给你发过去，你自己挑吧。”
镜头里，身穿5号球衣的少年逆着光带球起跳，表情对焦得有些模糊，但一滴顺着额角被甩落下来的汗珠却被光照得闪闪发亮。
肖祁琢磨着这张做头像还挺合适，按着翻页钮接着往后看。
这个三分球之后的镜头拍着他跑动回防，直线却跑成了一条曲线。下一张照片里他抬手与照片外的某人击掌，对方只露出来了一半背影，长袖校服推到了肘上，露出腕上一块表带宽大的手表。
不知怎么回事，肖祁盯着那只手忽然发起了呆。那条手臂纤细，看起来因主人常年不见阳光而略微苍白。格外突出的腕骨上方一点点的位置有一颗不怎么显眼的小痣，再往上看的手背处青筋格外明显。
“看什么呢。”楚渊忽然凑过来撇了一眼，“……你这自恋到一定程度了啊祁哥，我还以为是我顺手拍到哪个大美女了呢，看这么入神跟捧着对象照片似的，脸上快笑出花来了。”
“……啊？”肖祁愣了愣才回过神，多琢磨了一遍才明白楚渊刚刚说了些什么，“我看起来像是……谈恋爱了？”
楚渊被他这一下也给问蒙了，“我靠，你不会真有情况吧？”
“谁啊谁啊，在不在那边树荫底的女生里啊？从一开场她们对着你就拍个不停了。”他四下里找着，却只看到了一堆偷偷摸摸往肖祁这边汇聚过来的视线。但肖祁却没有回他的话，转头一看他又瞅着手里的相机出神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声音吐出来一半又生生戛然而止住了，肖祁把相机塞回楚渊手里，又抬眼往赛场的方向往了一眼，“……可能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了。”
楚渊不明所以的接下了相机，又抬头顺着肖祁看的方向去找。可视线的落点却只是高二二班那一群穿着篮球球衣的少年们，柳泽正扬声说着什么，招手在叫肖祁过去。
“来了！”楚渊没机会多问几句，肖祁就径直跑开了。
楚渊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相机，画面仍然停滞在刚才肖祁与余鸣击掌的那张照片。
“……”他盯着相机眨了眨眼。
“……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