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草莓味夹心的猫猫头
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接近大晚自习的上课时间了。谷清音去了教学楼，余鸣则打算翘掉回寝室待会。没想到推门进来寝室居然是亮的，浴室里还哗啦啦的响着水声。他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老唐今天跟他说的什么室友。
原本空荡荡的四人寝只有他一个人住，除了左手边靠近阳台的床位其他三个位置都是空的。此时进门右手边紧挨着电灯开关的位置被摆上了行李，椅背上搭着深蓝色的一中新款校服。桌上躺着写完的作业，姓名栏的位置写着肖祁。
他才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浴室里的水声就停了。里面窸窸窣窣的响了一阵，肖祁拉开门走了出来。
“……我靠！”肖祁正拎着毛巾擦头发，冷不丁被忽然出现的余鸣吓了一跳，“我去……你进门怎么都没声音啊！”
余鸣抬眼撇了他一眼。肖祁看样子着实没想到他会这种时候回来，开门的时候只穿好了上半身，下身除了内衣空空荡荡，两条大长腿就大刺刺的和空气亲密接触。
余鸣觉得挺有碍市容的，看了一眼就把视线滑开了。
“……歪歪歪你那什么眼神，”肖祁重点倒是转得快，一边套上换洗衣物一边还对余鸣刚才的反应意见颇多，“给你看明明是你血赚好不好。”
……余鸣懒得理他。
但是肖祁一张嘴根本闲不下来，他手上收拾自己的行李还叭叭个不停，“你一个人住还挤在小角落里？尤其离灯这么远，开关不麻烦啊。”
“看我多自觉，一来就给你当掌灯使。”说到这，肖祁想起来了点什么，“对了，你晚上一般几点睡啊？”
“……没准。”余鸣心说你再废话下去他今晚就翻墙出去网吧通宵。
“哦。”肖祁缩了缩脖子，“我每天差不多一点睡，你要是睡得早就叫我，我开小台灯。”
“没事，我戴眼罩。”
瞅着余鸣的背影，肖祁总感觉好像他连后脑勺上都能看出生人勿近四个字来。他叹口气撇了撇嘴，“话说，你不上晚自习吗？”
“不去。”余鸣还在和白天没能通关的那款恐解较劲。但他仍然关着静音，肖祁从他肩膀看过去，只能望见鬼怪被他甩得连指甲盖都碰不着。
“你也打这个游戏啊。”追逐战告一段落，肖祁忽然在余鸣身后搭了话。他的头发还没彻底干透，一缕一缕看着像是炸毛的刺猬，“我假期也肝了好几天才通关。不过这个是几年前的作品了，最近忽然火好像是因为年底要出pc版新作了，据说可以联机打多人模式。到时候一起开黑啊？”
“你呢，不去晚自习吗？”余鸣连按着屏幕跃动的指尖都没有产生哪怕瞬息的凝滞，不等他说完就接着又耍了个花活操作。
帅得没边。
“不去，我请假了。整理宿舍。”肖祁抓着毛巾胡乱搓了一把自己的脑袋，“你们学校这作业也留的太简单了，我上个学期就做烂了。”
“对了，正好你有空，要不我给你讲讲题？”肖祁敲了一下余鸣的椅背，“我看你上课就在打游戏，卷子也不订正。其实都很简单的，用公式一套就行了。”
余鸣听不下去了，他游戏也不打了，直接从座位里起身，推门就往外走。
“嗯？你去哪啊？”肖祁在他身后喊他。
“晚自习。”
听肖祁在自己脑袋边上嗡嗡了一整天，余鸣没想到自己居然需要到晚自习上来避难。高二二班大概有一半的学生住宿，这会都串了座位往比较难被巡查老师看到的视角卡。本来余鸣的位置还算得天独厚，可几个住宿生在看到他进班之后立马不动声色转移阵地了。他倒也乐得清闲，真空区方便他一个人刷题。
如果此时有人敢顶着寒意靠过来的话，就能看到他们的年级倒数第一此时正刷刷刷的写着今天的课后作业。逻辑缜密、字迹清晰，拿到哪里都是一份满分答卷。他半节晚自习就写完了，把卷子都塞进抽屉里，又伸手把手机摸出来了。不过这次他没打游戏，屏幕上打开的是一份高考英语高频词汇。
说实话，余鸣多少对回寝室这件事都产生了些微的抵触。下了晚自习他又磨蹭了一会，直到巡查老师开始一间间教室走过来他才不大情愿的起了身。
寝室里，肖祁已经把自己的行李都归置好了。他进去的时候对方正低头在刷着习题集，耳朵里还带着耳机。余鸣动静轻，进来之后又基本是径直拐进了浴室，是以肖祁直到水声响起，才注意到这会已经晚自习下课了。
听着水声，肖祁不知怎么想起了白天鹿鑫何跟他说的，余鸣背上的那个骷髅蜘蛛的纹身。琢磨了一阵他忽然灵光一闪，把笔一丢摸起手机打开了搜索。
他想起来了，怪不得他觉得那个形容听起来耳熟，那是出自某部老动漫里的产物。
看着果然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图案，他多少也纳了闷。什么论资排辈的社会老大哥还这么中二？挑个动漫同人往身上画。
此时水声停了，稍后余鸣就穿着便装走了出来。他的头发略长，洗完了湿哒哒的垂下来有点戳眼睛，他正抬着手擦滴滴答答的水珠。抬高的手腕上挂着一块机械手表，看起来没沾水，毕竟一般人就算手表防水大概率也不会洗澡的时候也不摘，不过洗完澡立刻又带上手表多少让肖祁觉得有点奇怪。
余鸣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捞起手机，另一手仍然拿着毛巾蹭湿漉漉的发尾。肖祁瞄着他转了转眼珠，忽然一勾嘴角蹑手蹑脚的站起身来。
不怀好意的爪子才抓住余鸣的衣领，他的手腕便猛的被对方钳住了。余鸣转过头来，疑惑而警惕的看着他。
“……干什么！我可不是变态。”肖祁退了一下，竟没能把手抽出来。余鸣的力气出乎他意料的大，腕骨被捏得生疼，“你后背上不是有个纹身吗？我想看看而已。”
“纹身？”余鸣皱了皱眉。
“对啊，他们说你以前的室友看到的。”说都说了，肖祁只能硬着头皮把鹿鑫何卖了，“一个骷髅头蜘蛛，里面还带个数字4……能不能先放开我，疼死了。”
余鸣这才松了手，反应了一会，想起来之前发生过什么了，“……那是个纹身贴。”
“纹身贴？你还弄这花里胡哨的东西啊。”肖祁挑了挑眉梢，低头揉揉自己被捏得通红的手腕。
余鸣心说脑子有坑才弄这花里胡哨的东西。
高一开学以前，他顶着中考“超常发挥”的成绩被抓去给长辈的朋友家小孩补习功课。那孩子算是半个二次元狂热爱好者，一来二去熟悉了之后就缠着他，说这图案贴背上他自己看不见也不好贴，所以借他的后背拍个照骗。
毕竟是亲戚家的小孩，加上那时候他制冷大法还没修炼圆满，被烦了一会拒绝不掉就答应了。结果弄完之后他就给忘了个干净，等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开学了。那个纹身贴质量相当不错，到他发现的时候只掉了一星半点边缘的图案。即使是后来他特意去洗也格外费劲，硬生生让那些图案残片在他身上多待了好几天。
“……朋友家小孩胡闹贴的。”余鸣说。
“……哦。还有就是，我还听他们说你在隋大的家属区打过人？”感觉要聊不下去了，肖祁又换了个话题问。
隋大，家属区，这两个关键词一联通，一个总是端着一张好好先生面孔的人猛的出现在他脑海里。只是想起这件事余鸣就觉得额角突突的跳了起来。
他不是独生子女，他家还有个大他两岁的姐姐。余菟长得好学习好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看男人的眼光实在不好。
初入社会的小姑娘被情场老油条骗得五迷三道的，她给对方掏心掏肺殊不知对方不过把她当鱼塘里的一尾。
其实一开始余鸣也没打算管这些闲事，对方没骗财没骗色连耍流氓都算不上，加之在那以前他和余菟的关系并不太好。但是看她相当一段时间都情绪低落一个礼拜里暴瘦十斤，余鸣实在是坐不住了。
但他起初真的不是想打架，他普普通通的想谈谈，最不济用钱把对方砸死。但是架不住有些人长得好可嘴里吐不出象牙，一时上头就跟对方干起来了。
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那小子果真没再联系余菟。
“打了。”余鸣想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没打死。”
肖祁：……
虽然肖祁觉得余鸣这语气属实活像是在说：死了，我杀的。
每天早自习从七点开始，余鸣平常都是六点半起床，三十分钟足够他不紧不慢的洗漱并从食堂带上早点再走进教室。
但是今天早上他六点就被吵醒了。
倒也不是肖祁动静有多大，只是他习惯了一个人住，加上睡眠浅，只是轻微的动静就睡不着了。他捞起手机一看才六点零八，躺得实在不舒服也就翻身坐了起来。
肖祁洗漱完出来就看见余鸣正坐在床上低着头，抱着自己的被子还在打呵欠犯困。总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此时被困倦消减了大半攻击性。
“你醒啦，待会一起去食堂吗？”肖祁问。
“……不去。”余鸣张嘴就听到自己厚重的鼻音。昨天去上晚自习的时候他周围的温度着实物理性的低好几度。他的座位靠近空调，夏天总是班里最凉的地方，加上晚自习的时候班里学生少了一半，空调温度却没跟着往上调。他当时没怎么在意，结果果然为此付出了代价。
听到他说话，肖祁也怔了一下，“……感冒了？是不是我昨晚把空调开得太大了？”
他们寝室的空调老老实实开在25度，而且设了定时到后半夜就自动关掉了，可教室里的那台常年都是18度，想也知道是谁的问题。余鸣摇了摇头，爬起来晃进厕所去洗漱。
等他收拾停当进教室的时候，离早自习上课还有不到一分钟。他拎着从食堂买的豆浆在座位上坐下，忽然感觉到背后那台空调的冷气似乎没有昨天那么足了。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风向板被抬得极高，凉风越过他们这排座位，贴着天花板往前排送过去。
肖祁刚去前排找完课代表交作业，走回来的时候看见余鸣正回头看空调，“我刚才调了半天，风向怎么都抬不高老是往这吹。我拿书给他戳上去的。”
余鸣转头就看见肖祁一脸快夸我的表情看着他，本来就有点哑的喉咙这回彻底失声了，半晌才吐出来两个字，“……谢了。”
“应该的，再说不管的话我也跟你一样挨冻。”肖祁笑着说话，人走过来就往桌子上坐，双手塞在兜里，歪头看着余鸣桌上那杯豆浆，“你早上就喝这个？没点硬货对胃不好。给你这个，我刚在小卖部买的。”
肖祁从衣兜里掏出来的是一块单包装的曲奇饼干。黄油饼干被切割成猫头的形状，外头粉粉嫩嫩的包装还写着草莓味注心。
“就这一种，其他的好像还没来得及补货。”这会上课铃打响了，肖祁才从桌上晃下来坐进了椅子。可他也不好好坐着，微微后仰身体，就这么翘着凳子晃来晃去，“今天英语早自习，要听写单词，你昨天背了吗？”
昨天晚自习上背单词并被吹感冒的余鸣，“没。”
“那你昨天上晚自习干嘛了？”肖祁哐的让凳子落了地，“不会是打了一晚上游戏吧。”
余鸣转开视线了，认真盯着自己手里的豆浆低头吸了两口。
听写的时候余鸣倒是拿笔写了些东西，但肖祁瞟过去发现这人全程都在跟着英文读法拼拼音——不是英文音标的拼音，而是汉语拼音。
至于老师没有读到英文只读了中文的单词……只看他写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是语文听写。
听写完老师就让所有人把听写本往前传，交到第一排同学的手上。余鸣没有交的意思，他的前桌也没敢回头问，等了一小会没动静就直接把自己的交了。肖祁倒是手快，把余鸣的抄过来就和自己这一本叠在一起，不等他说话就传了过去。
“……你干什么？”余鸣着实被他这操作弄得有点懵，“全错的作业，交了给老师升血压？”
“写了为什么不交，留着给自己升血压？”肖祁把同样的话扔了回来，面对余鸣的冷气攻击仍然摆着惯常的笑脸，“再说你都来教室了，干嘛不听课？你爸妈就不管你次次垫底？”
“……”余鸣半天都没说话。
他又忽然冷下来的表情让肖祁把自己刚才说的话琢磨了一遍，可着实也没找到哪个字眼又踩到雷区了。正想着再说点别的找补一下的时候，余鸣说话了。
“肖祁。”他说，“我最后说一遍。”
“少管我。”
肖祁觉得自己把空调风向板推上去好像没什么用，周身包裹上来的空气还是冷得厉害。他余光注意到前排两位倒霉蛋又偷偷拉着椅子往前挪了，直到胸口都贴上自己的桌子。
余鸣说完话就又趴下了，留给他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勺。
……谁想管你啊臭屁大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