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鲜美汁
等待永远是最漫长的,薛灿在医院门口等待到深夜,在天光熹微时回家。
她无暇关注沈炔的花边绯闻,只知道他伤的很严重,一直在抢救。
沈炔的母亲在国外,只有父亲来过,神情比以往严肃的多,还给病房外加了许多保镖,转移到了高级特护病房,把记者全都隔绝在外面。
薛灿没有跟他碰面,她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去面对。
她在外面等了很久,工作都在病房外完成。
刘凌来过一回,劝她:你何必这样?人家贵公子自有家里人安排和照顾,你作为一个助理仁至义尽了,况且这次事故也和你没有关系啊。
薛灿没有反驳他,她从怀里掏出那根小木棍,细细的摩挲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预感,这次她遇到的事情可能比以往都要严重。
在第八天的时候,在薛灿来到医院的门口时,她发现顾西矜来了。
而且还带了一大帮记者。
顾西矜看了坐在角落的薛灿一眼,眼神里略过隐隐一丝同情。
薛灿试图想要进门,却被门口的保镖拦住。
她有些手足无措,却无能为力,听见病房里隐约传出说话声,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初春的风温柔的拂过她的面孔,她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眼前的城市是那么高大,四周都是幢幢的建筑,当年她第一次来京市找工作的时候,曾也是陷入这样的自我怀疑。
我究竟能不能做好。
我究竟适不适合这里。
为什么,我总是屡屡有种挫败感,到底是什么带来的。
她买了医院门口一个地摊上的烤地瓜,慢慢的吃起来,总算觉得胃里不那么空虚了。
。
下午,公司通知要一起开会,薛灿打车回到金融大厦,上楼的时候却看到电梯里从未有过这么多人,下层停了几辆皮卡,来来往往的全都是工人。
薛灿不明所以的上楼,然后看到几乎公司所有同事都在,事情发生的很突然,王文琦站在最中间,她破天荒的没有化妆,甚至发丝都有些凌乱,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
看到公司的成员大部分都到齐,她拧开塑料水瓶喝了口水,抬抬手,冷静的宣布了一件事情:“公司要破产倒闭了,拖欠大家的工资和报销尽量在半年内补齐。”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马引起了巨大的骚动,薛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工位桌子都被搬走了,空空荡荡的地板上飘着一两张a4纸,和其他不知名的垃圾。
看到大家一脸震惊,王文琦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这次出的事故,是沈氏集团把咱们告了,其二,是顾小姐,也是我们资金链断裂的罪魁祸首,具体问题大家可以到时候看新闻。”
薛灿心里一惊,同时莫名想起了那天在餐厅听到的顾西矜跟陌生男人的对话,当谈到自己解约的问题时,顾西矜似乎表现的很淡定。
她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
讲完话,王文琦毫不留恋的拎着包包离开了,似乎整件事情对她来说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人群散去,任谁都没有想到,一场意外事故之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名鼎鼎的澄粉会因此收到如此严重的牵连。
薛灿踏上柔软的地毯,再一次看到金融大厦窗外壮观喧哗的风景时,内心深处有一丝深深的不舍。
并不是说她对澄粉有多少留恋,毕竟工作几年,遭受的白眼和批评大概早就超出一个正常人能接受的范围,传媒行业的从业人员大都是强心脏,抗压能力强,社恐人员无法生存的地方,因此薛灿对于自己能在这里坚持这么久也感到惊讶。
把桌上残余的办公用品都拿走后,薛灿回到了出租屋内。
一切都熟悉又陌生,她扶着桌子突觉晕头转向,然后体力不支的躺倒在床上,彻底昏睡过去。
这一觉,她睡了很久,毕竟整整一周都没有怎么休息过,劳累与焦虑充斥了身体,消耗太多。
她的内心揣满了太多的疑问,这些问题都亟待解决。
在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在被父亲批评后赶出家门的那个闷热的下午,她独自在楼道内抽泣,然后有一个漂亮的五官的姐姐对她伸出了手。
她对她说,快来我家吧,我可以救你。
她好像看到了沈炔,他受了伤,跟自己抱怨,他带着她去那个所谓的岛上,看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动物。
然后他又成为那个虚无缥缈的大明星,让人触碰不到。
他有着很多粉丝,被许许多多的人喜爱着,却突然有一天消失了。
没有人救他。
在豌豆公主连夜逃跑到那个城堡里的时候,王子给她开了门,为了考验她是不是真正的公主,在她的床垫下放了一颗豌豆。
但是,这个童话教给小孩子们的道理,却是门当户对。
可是,薛灿怎么都想不清楚,自己怎么会与豪门的大少爷沈公子门当户对。
虽然她蠢,但是这个道理还是非常明白的。
于是,梦里奔跑的公主突然跌倒,变成了灰姑娘。
豌豆。
薛灿根本不记得什么豌豆。
也不记得什么沈炔说过他曾看过的母亲喜欢的韩剧。
私生子,小叔叔。
薛灿清楚的记得,在维基百科的资料里,写着沈家唯一的孩子,是一个女孩,名叫……
她更清楚的记得,在高三的那个下午,她看到楼上的姐姐披头散发的躺在地上,母亲对她说,这是被抓的小三,她是个,女人。
女人。
她的名字叫,郑侃侃。
郑侃侃!
薛灿在梦中猛的睁开眼,眼前经历过一阵恍惚,模糊的视界逐渐清晰,一只奔跑的仓鼠在笼子里对她大眼对小眼。
这是她的房间。
她想起来了,她把那段不愿回忆的过往深埋在记忆中,但在今天想起来了。
沈炔的确在撒谎。
酸痛的肌肉在提醒她过度劳碌的状况,但顾不得这些,薛灿咬着牙坚持站起来,穿好衣服,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面貌,感到口干舌燥。
她突然又意识到一层不对劲。
在沈炔跟她在医院打的最后一通电话里,他提到了“棋子”二字。
“他和我一样不受宠,被沈家人拒之千里,但他好歹确实流着沈家的血液……”
“而我只是棋子……”
“……刻着小耳朵的耳机,我一直留在身边。”
薛灿摸着自己的脸。
小耳朵是谁。
从她自小开始,就从没听过这个外号。
它,是从哪里来的?
薛灿把怀里的金色小木棍放到了仓鼠的笼子里,看着它好奇的捡起那个小小却价值连城的东西后,立马关上了房间门。
虽然从此以后没了公司报销,从家打车到医院需要大概80块钱的费用,但薛灿仍旧选择了打车,因为她太想去弄清楚这个谜团,到底,究竟是为什么沈炔会骗他,他一个富贵家庭的少爷,为什么会对自己这种普通人青眼有加。
一个小时后,薛灿再次来到了熟悉的医院,天色已经变得很暗,来往的行人匆匆,大抵是下班的打工人们。
扫码进了电梯,高级特护病房在住院部的顶层,环境十分幽静。
薛灿小心的上楼,看到白天的保镖们都不在了,似乎是因为医院加了警告,记者们不敢再来随意叨扰。
病房的门很沉重,她站在前面,握紧了拳头,轻轻推门后,她看到沈炔正独自坐在床头,一盏橙黄色的灯开着,他拿着一本书正在阅读,房间里很安静。
虽然他全身大部分都用纱布包裹着,但脸色已经好了很多,白皙中透着红润,长睫毛翘起,是个很清俊的男人。
薛灿慢慢的走近,沈炔注意到来人,慢慢的把书放下,嘴角微动。
薛灿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情愫,她不知道这是由什么带来的,好像再次在暴风雪夜里看到为她开门的那个人,熟悉又陌生。
一切停止在这一刻。
她把手慢慢的放到床边,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开口,“沈炔,你是不是”
但是,在她的话还没说完之前,就被眼前一脸疑惑的男人打断了。
“你是谁。”沈炔的眼神里盈盈的映出橘色灯光下的娇俏少女,然而他的记忆里,却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他漂亮如同琉璃瓦的眼珠里,透露着空洞,就像玻璃缸里的金鱼。
薛灿似是没有听懂,迟疑的后退两步,她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然而对方看待她的眼神,却与往常完全相反。
她不知道自己正在以什么的表情望着对方。
沈炔歪了歪脑袋,清澈的眼神里透出懵懂,“我已经结婚了,请你别这么看着我好吗?”
薛灿愣了愣,心里仿佛有什么急速下落。
然后坠落到坚硬的地面上,摔个粉碎。
这时候背后的房门被打开了,高跟鞋的声音响起。
顾西矜走过来,面无表情。